坑深169米 四人约会

  宋骜此言简直惊世骇俗,哪怕墨九神经大条,听完也愕然不已,以为自己听岔了,“你说什么?”
  然而,他的样子很严肃。
  “我说我喜欢你。”目光专注、视线浓烈。除了没有感情之外,他那一双眼睛里蕴藏的情绪太多,以至于墨九好半晌儿才从惊讶中回过神儿来。
  “咳咳咳!小王爷……”
  想想,墨九又忍俊不禁。她完全无法直视宋骜的脸,低垂着头,咽下那一口差点把她呛死的唾沫,方才抬头迎上宋骜的目光,上前便去探他的额头,“你是脑子发烧了,还是被门夹了?”
  “墨九,我是认真的。”宋骜依旧严肃。
  墨九唔一声,奇怪地瞥他一眼,总算敛了神色。
  “小王爷,你可别吓我!?”
  “你看我像与你玩笑?”
  审视着宋骜狭长的桃花眼,墨九抱紧双臂,冷不丁哆嗦一下。后退一步,再一步,狠狠皱了皱鼻子,“我怎么嗅到一股子臊味儿?你不觉得臊得慌吗?”
  “我怎么没有嗅到?”宋骜无视她的揶揄,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脸,一张严肃的俊脸紧绷着,慢慢朝她走过去。
  她退,他便进。
  她再退,他就再进。
  一步又一步,两个僵持着,直到墨九无路可退,后背紧紧抵靠在了冰冷的帐篷上,激得她瑟缩一下,宋骜才微微眯眼,站定在她的面前。
  “我只闻到一股子酸味儿。”
  “酸味儿?”墨九眯眼,再吸鼻子,“没有。”
  宋骜眉梢一扬,也不解释,猛地低头凑近她的耳朵,将手撑在帐篷上,沉着嗓子非常肯定地告诉她,“小寡妇,你给小爷记好了。若要我娶那个男人婆,我就喜欢你,一辈子缠着你。”
  一辈子?喜欢她?
  不不不,这句话逻辑不对!
  墨九懵了,完全不明白这厮的脑路回怎么长的。
  怔忡片刻,她有点儿智商欠费。可宋骜痞气地勾了勾唇,用一双略带笑意的眸子盯住她,似笑非笑地挥一挥袍袖,调头就走,很快消失在了风雪中……
  耍帅啊?
  在她面前耍帅的人,还是宋骜吗?
  “疯了!都疯了!”墨九总觉得自己眼花,摇了摇头,恨恨踢一脚地上裹了雪的石子,准备回帐篷再补一下眠,可冷不丁一回头,却意外对上一双冷漠的眼睛——
  萧乾就站在她背后不远的风雪中。长身玉立,甲胄森然,披风在冷风中猎猎翻飞,一双凉薄的眸子,像蕴了万年没化的冰川,盯住她瞬也不瞬,却好似下凡嫡仙,美得风华绝代。世上有那么一种人,一言不发也可以用气场给人造成强例的心理压迫力。
  正好萧乾就是这种人。
  而墨九就倒霉的成了被他压迫的人。
  可他这是在生气,还是吃醋?
  哦天!墨九仔细一想,拍拍脑门儿,有点哭笑不得。
  她总算明白了!宋骜那厮先前的举动,分明故意的。
  他晓得萧六郎过来了,故意向她示好,与她亲近,甚至产生肢体接触,就是为了气一气萧乾的不仗义,便以此威胁她,如果她不把联姻的事儿给他办妥,他这一辈子都不会让她与萧六郎过好日子。
  毒啊!亏他想得出来。
  墨九听过各种各样的要挟方式,却从来没有听说有人这么干过。
  宋骜果然不是个正常人!
  她想笑,可看萧乾的眸子越来越冷,又笑不出来了。
  搓搓额头,她有点崩溃。
  “你们这些男人再这般神经下去,我肯定会抑郁的。”
  出乎意料的,萧乾什么都没有追问,冷着一张黑脸慢慢朝她走过来,理了理她的风雪帽,怜惜的动作没有改变,声音也一如既往的温柔。
  “这么早起来做甚?睡不着?”
  “额!”墨九当然不肯承认,因为昨天晚上没有与他“慢慢吃”,心里始终惦念着,像少了点什么似的,烦躁得慌,确实没有睡好。为了维护尊严,她不在意的莞尔一笑,伸了伸懒腰。
  “早睡早起精神好。我睡饱了,出来透透气。”
  紧抿的唇角微微一扬,萧乾像是看穿了她似的,冷哼一声,
  “什么时候你才会老实?”
  “我一直老实着!”
  “老实?也不嫌害臊!”萧乾剜她一眼,上前逮住她的手腕,紧紧捏在手心里,大拇指挠了挠她的手心,脚步放大,带着她迎向了飘然而落的雪花。
  “喂!做什么?”墨九问。
  他不答不理,一张冷峻的面孔几乎没有表情,可深邃的眸底,却隐隐泛着一种冷冽的气息,让几个侍卫远远见之,行个礼就脚底抹油了。
  墨九放小步才能跟得上他。
  气喘吁吁走了一段,她抬头瞪他,“萧六郎!”
  “嗯?”
  “你要带我去哪里?”
  “回营帐!”
  来到南荣大营好几天了,墨九“从了军”,却始终没有得到睡他床的准许,每天都只能窝在小帐篷里做蜗牛,而萧乾向来注意形象,更加不肯在下属面前与她过分亲近,更不会公然让她睡在他的帐篷里,所以,她虽然想念他床的味道,却一直没能得逞。
  不曾想,宋骜这么一闹,他竟然破了例。
  从漫天的风雪中将墨九拉进去,萧乾便把她丢在铺着厚厚褥子的床上,居高临下的审视着她,一本正经地冷斥。
  “眼圈都黑了,还不肯承认没睡好。”
  “所以呢?你待如何?睡了我?”墨九眨眨眼,觉得这厮可爱得很。
  “睡!”他的回答,简洁而冷漠,与一贯的形象符合,能说一个字,绝不说两个字。可他的表情,却完全没有墨九以为的龌龊,一个睡字说完便转了身,坐在不远处的书桌旁去处理公务,半丝眼风都不瞄她。
  酷死了好吗?
  墨九星星眼,觉得生着小闷气的萧六郎比寻常更接地气,更帅气逼人。但她虽然昨天晚上没有睡好,这会儿却根本没有睡意?而且美色在行,哪能一个人独睡?
  她嘻嘻一笑,“喂,萧六郎!”
  “……”没有人回应。
  她也不急,双手撑着床沿,懒洋洋坐着,双腿直晃悠,嘴上不停地说:“你既然心疼我睡得不好,为什么要同意那个什么七公主留下来?若没有她,又哪里能影响我睡眠?”
  萧乾抬头看她一眼,又收回了视线。
  ……什么人呐?墨九瘪瘪嘴巴,继续道:“唉!你都不知道这个女人有多么麻烦。她霸占了我的床不说,还会挖鼻孔、掀被子,睡觉打呼噜……最关键的是,她霸占了床,还想霸占我的人。啧啧,怪不得小王爷不肯娶她。换你,你肯娶么?”
  一句话里,断了两次层,萧乾听完,嘴唇抽搐。
  “你究竟要问什么?”
  “为什么留下七公主啊?”墨九严肃脸,“后面那个问题,我只是随便一问。当然,你也可以随便一说。”
  萧乾慢腾腾抚额,平静的表情终于有一丝龟裂。在墨九面前,他越来越难以保持平淡无波的心态。她是火一样的女子,热情、爽利、冲劲十足,哪怕他是一块坚冰,也能给他融化了。
  与她眼神儿交汇,他唇角慢慢爬上了笑意。
  “为了让她陪陪你……”
  “陪我?”墨九冷哼,“我有玫儿在身边,需要她来陪吗?一个北勐公主,与我一无交情二无故旧,陪什么陪啊!她只会打扰我好不好?”
  “打扰你当然好!”萧乾目光噙着笑意,用一种揶揄的声音,冒出一句邪佞十足的话来,“若不然,你岂非要天天缠着吃我?”
  “你……”墨九万万想不到萧乾会说这样的话,一个字吼出来,想到他说的吃吃吃,双颊又不免有些发烫。然而,再冷漠的男人骚起来脸皮都比女人厚。任凭她睁大眼睛瞪半天,他都意态闲闲,面无表情。
  终于,她朝他竖了竖大拇指。
  “一个字,服!”
  “服谁?”他问。
  “你呗!”墨九唇一扬,哼哼道:“行了,你不说,我自己也能猜出来。你晓得宋骜不想与塔塔敏成婚,可那厮在女色上却没有什么底线,而塔塔敏也小有姿色,只要把她留在营中,整天在宋骜面前晃来晃去,就算两个人培养不出感情,但在一个全是爷们儿的营房里,小王爷难保不犯点儿什么错误!一旦生米煮成熟饭,也就由不得他抗拒了。”
  萧乾黑眸灼灼。
  盯着墨九的眼,他一直没有说话。
  墨九斜了斜眸子,“我说对没有?”
  萧乾想想,“你说是对的,我不敢说不对。”
  “……”墨九没好气,剜他一眼,“你还有不敢的?”
  “在阿九面前,我胆小。”他正色的样子,没有半分玩笑的情绪,逗得墨九哭笑不得。可他倒好,完全淡着脸色,一本正经地走过去捏了捏她冰冷的小手,又蹲身为她脱下鞋子,抬起她的双腿放到床上,拉被子盖住她。
  “做什么?”墨九被他的温柔弄得没了脾气。
  “乖乖睡一会,补眠。”他低头,一个温热的吻,落在她额头。
  墨九怔了怔,慢吞吞道一声,“哦。”
  从带着风雪的冰冷室外转移到温暖的床上,又被喜欢的男人柔情似水的抱放在被子里,还有一双温情脉脉的眸子注视着自己,墨九即便不困,也舍不得这样温暖的时光,想要阖上眼睛睡一会儿。
  她慢慢闭上眼睛,原本只想养养精神,可周公来得悄无声息,没过多久,就把她召唤了去。
  萧乾的被子里,有他独特的香味儿。
  这是一种墨九从来抗拒不了的味道。
  她喜欢,很喜欢,更喜欢在这味道中入眠。
  于是浅浅呼吸着,她这一觉睡得极酣,紧张的神经放松了,冰冷的身子也暖和了,等她被一道低低压着的声音闹醒的时候,浑身上下都舒坦而自在。
  打个呵欠,她睁开眼睛。
  床前方有一道帘子,已经被萧乾拉上了。
  所以她睡在里面,与外面就隔成了两个空间。
  在纸张翻动的窸窣声里,她听见萧乾问:“何人送来的?”
  薛昉回道:“巡查在校场的箭靶子上发现的。”
  校场的箭靶子上?
  那里的箭靶子是用稻草扎成的人,与营区围栏的距离至少有十来丈,有人能把这封信射在箭靶子上,若他不是在营房里面射丨出,而是从外围射丨入,只能说那不仅是一个神箭手,还是一个大力士。
  静寂一会,萧乾摆手道:“下去吧。”
  薛昉轻道一声“是”,脚步慢慢挪动。
  可刚一转身,便又听见萧乾在背后吩咐。
  “脚上轻点。”
  薛昉:“……”
  他晓得墨九在里面的床上睡觉,但他的脚步已经尽量放得轻了,他自己什么声音都听不见,可他的主子却从他进来到离开,把这句话重复了三次。
  “……变了!变了啊!”他低声喃喃。
  “什么变了?”帐篷内太安静,萧乾耳朵好,竟入了耳。
  薛昉被他唬了一下,回头看他,想想又瘪着嘴巴,幽怨地道:“我说使君变了,以前你不是这样的……”
  “咳!”墨九听见薛昉憋屈的声音,不由想到这些日子来关于那天的风言风语与传闻,忍不住有点儿想笑。可是她没笑,硬生生憋着,重重叹了一口气道:“六郎,薛小郎也怪不容易,你就算要变心,也多少顾及他一点……”
  萧乾:“……”
  薛昉一张脸涨得通红,“墨姐儿……”
  萧乾打断他,目光一沉,“还不下去?”
  墨九又一次幽叹,“唉,六郎,你变了,变了心了……”
  “呃!”薛昉被他两个耍得团团转,委屈得要死。
  可此处不宜久留,他苦巴巴闭着嘴,退了出去。
  墨九趴在床上咯咯笑了一阵,又踢踢被子,伸个懒腰,懒洋洋从床上爬起来,觍着一张睡得红扑扑的小脸儿,慢吞吞走到萧乾身边,带着刚刚睡醒的慵懒,像个小姑娘似的,向他展开双手。
  “六郎,抱——”
  与萧六郎在一起,她是越活越回去了,心里有些鄙视自己装嫩,可她实际年纪还小,在萧六郎看来也不过正常罢了。
  大抵男人都喜欢柔情似水的女人,萧乾对墨九软绵绵的娇俏模样儿很是受用,把她接过来安置在腿上,便怜爱地圈住她的腰,说话的声音比薛昉在的时候,降低了不止八度。
  “吵醒你了?”
  “没有。”墨九摇头,“谁给你写信了?”
  她是一个精明的女人,从先前的三言两语与蛛丝马迹也能判断出大概的事情。想想萧六郎的招蜂引蝶,她目光有意无意地瞄向桌上躺着的信函,扬眉道:“是哪个妇人给你写的情信?”
  萧乾好笑地刮刮她的鼻子,“傻子!”
  “我就傻。”墨九拨开他的手,很享受这样的二人世界,“快点交代,到底是哪个狐狸精?”
  萧乾宠溺的眸子落在她脸上,沉了嗓子。
  “我也不知……到底何人所写。”
  不知?墨九一惊,“信上说什么?”
  “约我去浣水镇。”
  浣水镇是离南荣大营约摸十里地的一个集市。由于毗邻汴京,附近的百姓日子都极为好过,在三国没有开战之前,浣水镇很是繁华热闹。然而战事一打,估计好久都没有开集市了。
  好端端的,那人为什么要约萧乾过去?
  况且,他是多大的脸,多大的自信,来这么一封不署名的信,就以为可以约到萧使君?
  墨九轻轻嗤之,“你不会去的啊?”
  “不!”萧乾低头,望入她的眸子,“我去。”
  “啊”一声,墨九不敢相信地咽了咽唾沫,不解他打的什么算盘,“为什么,你傻了?浣水镇虽是南荣的占区,可如今这些地区,哪里不是龙蛇混杂?万一是人家布好的陷阱呢?你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萧乾淡淡一笑,“人生在世,何处不是陷阱?”
  墨九:“……”
  看她不语,萧乾慢悠悠调过头,端起桌上青花茶瓷,拿茶盖轻掸着水面上的浮末。久久,低头,泯一口茶水轻笑道:“再说,再有几日便是上元节了,带你去买些东西过节,也是好的。”
  墨九才不相信他心思这样单纯。
  再次带着怀疑瞄了一眼那封信,她几乎可以确定,关于那个写信的人,萧六郎心里肯定有谱了,因为他从来都不是鲁莽的人……但他不说,她也懒得问,只要他愿意去的地方,哪怕刀山火海,她跟上就是。
  “成!”她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笑吟吟地啄一口他的脸,愉快地道:“这仗一打起来,没完没了,烦都烦死了,去散散心也是好的。只是,不晓得浣水镇有没有花灯买?嗯,还有糯米粉子,咱也得买一些,过节的时候,做汤圆吃。”
  萧乾目光带笑,“好。”
  ——
  两个人顶着风雪上了马,领了几个侍卫,原本是准备悄悄出游的,可宋骜那厮说到做到,他们的马匹还没有出营,这货就懒洋洋地跟了上来。
  不论墨九如何瞪他,丝毫自觉性都无,一言不发地跟着她,那样子俨然已是墨九的“追求者”,时不时用一种让墨九毛骨悚然的“爱慕”目光注视她,令她几乎抓狂。
  “小王爷,你能不能高抬贵手?”
  “我喜欢你。”宋骜一脸正色地表白。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乖点,回去啊?”
  “我喜欢你!”
  “小王爷,你嫌不嫌丢人?”
  “我喜欢你!”
  他面无表情,不论墨九说什么,只回这一句,完全像一个复读机,一板一眼地向她表达着爱意。墨九扶额呻吟,无语地瞪着宋骜,眼看萧乾的脸色也越来越黑,不时又有南荣兵走来走去,她一个头两个大,有点惹不起他的感觉。
  “行行行,九爷允了!你喜欢就喜欢呗!”
  宋骜满意了,悠哉悠哉地跟着,墨九无奈地翻个白眼,听萧乾鼻翼哼了一声,无辜地看过去,撇了撇嘴巴。萧乾回她一记深眸,仍然没有多言语。
  如此墨九算明白了,萧乾为什么啥也不问?因为他心里很清楚宋骜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这种混世魔王,不予理会才是王道,只好由着他去作。
  于是二人行,变成了三人行。
  可事情远远没有就此结束。
  三个人走了没有多远,就变成了四人行。
  这小王爷作也就罢了,刚刚从墨九的帐篷里爬出来的塔塔敏公主,居然也骑着她的高头大马跟了上来,非得跟着他们去,就连借口也与宋骜一模一样。
  “墨九,我喜欢你!”
  墨九望天,只觉今儿的风雪更冽了,声音都带着颤抖。
  “可我不喜欢你……们。”
  “无碍!”塔塔敏不是复读机,可态度与立场比宋骜更加坚定,“南荣与北勐是盟友,你们去得的地方,本公主自然也去得。你既然无法拒绝,不如就愉快接受吧?”
  墨九:“……”
  有那么一刻,她觉得塔塔敏与宋骜其实也般配。
  一样一样的倔,一样一样的不要脸,一样一样的耍流氓。
  寒风席卷,风雪弥漫。
  四个人骑马走在前面,后面一群侍卫紧紧跟随。
  一路上,墨九与塔塔敏有说有笑,说着当地的风土人情,说着遇见的美食与玩耍,却绝口不提其实一直逼压在头顶的这一场血腥战争,以及南荣与北勐之间的敏感关系。
  都是年轻人,谈起来也算投缘。
  可她们乐呵,两个男人却无声无息。
  萧乾不动声色,面上凉薄、冷漠,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可俊美的容颜却让他存在感极高,墨九甚至好几次发现,塔塔敏在偷偷瞄他。
  长得好看的男人,就是惹人。
  虽然宋骜长得也极是英俊,但在萧六郎绰绝无双的风姿面前,他到底还是青涩了一些,气质上少了一种普天之下的女子都极为看重的稳重与安全感。
  这样的画面,让墨九有些想笑。
  塔塔敏也是有点儿意思,她不应该多瞅宋骜几眼吗?
  一个不小心,他就是她未来的夫婿啊?!
  还有这胡乱勾搭人的萧六郎,回头要不要做个面具把脸锁起来?
  她在胡乱乱想,宋骜却紧绷着脸,像谁都欠了他二百吊钱似的。
  自打带上了塔塔敏同行,宋骜的表情就没有舒坦过。但他的心思与墨九极为不同。他看见塔塔敏瞄萧六郎,心里几乎是窃喜的。好几次,他都恨不得吼一句:萧六郎鸟大,塔塔敏爱他去吧!
  这样一喊,看他两口子还横不横了?
  “小王爷……”
  一道清亮的嗓音,把宋骜的心思拉了回来。
  他回眸一看,差点儿噎死。
  为什么男人婆在喊他?她居然注意到他了?
  微微蹙眉,他斜着眼睛看塔塔敏,冷声问:“有事?”
  塔塔敏一愣,感觉到他不友好的态度,她伸手摸了摸鼻子,微微低垂头,呵出一口白气,淡淡道:“你的风氅穿反了!”
  宋骜像被人踩了尾巴,脊背顿时僵硬了。
  等他看清楚,披在身上的裘皮风氅确实穿反了之后,一张俊脸囧得恨不得钻地缝儿。回过头,他瞪一眼无辜撇嘴的墨九和事不关己的萧乾,又看向自己的侍卫。
  吊在后面的侍卫紧张得声音都颤了。
  “……小王爷,小的想提醒你来着,可你让小的闭嘴,您还说……小的再多说半个字,就要绞了小的舌头——!”
  “滚!”宋骜横他一眼,镇定地脱下风氅,反过来披好,再系上带子,不冷不热地瞥一眼塔塔敏,“公主还是省省心思吧,不要以为你向小爷示好,小爷就会看上你。这一次联姻对小爷来说,就是个笑话!不管你嫁不嫁入安王府,爷都不是你要得起的人。”
  塔塔敏嘴唇受了冷风,红扑扑的有点干燥。
  闻言,她润了润嘴巴,像看怪物似的看了宋骜好久,方才慢吞吞道一句:“正好,本公主也有此意。”
  “哼!”
  “哼!”
  话不投机半句多。
  两个人各自撇开头,互不理睬。
  墨九与萧乾互望一声,叹一声,也闭上了嘴。
  ——
  浣水镇比墨九想像的更为热闹。可能是快到上元节的原因,虽然空气里的硝烟还弥漫在鼻端,可老百姓们也乐观地走出了家门,呼朋唤友,准备着上元节的祭祀用品。街道上,那些和平时代最热闹的酒楼、茶肆、布庄都还没有开张,但祭祀用品、日常用品以及售卖的花灯却是摆满了长街。
  “哇!不错不错,好漂亮!”
  墨九对这些玩意儿,很感兴趣。之前八个月她都居于兴隆山,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人世间的烟火气了,这样接地气的古街小镇,几乎是萧条的战争年代里为数不多的繁盛之所。
  “萧六郎,我们去买几只花灯吧?”
  “嗯!”
  萧乾把马交给侍卫,陪着她,慢慢走在人群里。
  宋骜与塔塔敏两个人,互瞪一眼,也一左一右跟着他们。
  有两个跟屁虫在,并没有影响墨九的逛街兴趣。路上的行人不算很多,但街道并不冷清,正合她的口味。乐呵着笑一声,她扯着萧乾的袖口,四周看了看,又低低问:“那个人约你在哪见面?”
  “浣水镇!”萧乾回答很轻。
  “浣水镇的哪里?”
  “没说。”
  “……”墨九呼气,“这样你也敢来?”
  “有何不敢?举目天下,哪里我去不得?”
  “你牛!”墨九瞥一眼他尊华俊美的面容,很想不为他操心,可她虽然不知道那个人是谁,还是觉得如今他们在明,人家在暗还招摇过市,实在太过冒险了。
  “萧六郎!”她忽地唤他,“要不然我想个法子把他引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