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 69 章

  幻是什么?
  幻,犹言天地万物变化。
  阵又是什么?
  阵,亦为战斗队形的边框,为缚。
  幻阵本身就是矛与盾。
  “怕甚,这世上没有完美无缺的阵,自不存在无解的阵。”
  这谁说的来着?
  哦,是师傅啊!
  雨前清茶的带着微微的涩,袅袅升起的烟散在空气里,模糊了容颜。案上一黑白棋局已来往过半,案前一人,广袖长巾,一手白棋一手黑子,竟是在与自己对弈。
  一身短衫的男子立于庭前,正在沉吟思考。片刻,一道劲风打出,便将手中的石子嵌入东南方向池中。身侧早有数枚石子按照特定的规律排列着,竟是以石为子在此布阵。
  桌案边上,一十一二岁的少女倚栏而坐,松松绑着的银发虚虚搭在肩上,随着女孩的动作来回摇动。她面前已摆了七八个白色棋子,她抬头看了眼石子下落的位置,反手又从案上顺了一把棋下来,垂眼捻了其中一枚放到对应的位置上。
  棋盘上的子被划拉了小片去,那人也不恼,神情依旧从容自在,淡定温和。如那小孩嚷着要下棋又半路悔棋落跑,他便自左右与右手对弈般。此时也只是从棋盒中捡了棋将空白的部分补上。
  只那小孩见不得他万物不扰心的糟心样,一把拍掉他手里的棋,“走开,挡着我了。”小脸嚣张的高仰,大有我就是找事的架势。
  这棋是下不得了,那人端起茶盏,“自学三年,已能独立列阵,资质尚可。”
  小孩眼珠子滴溜溜乱转,“那这样的资质要多久能解开你这岛上的阵?”
  “十余年足矣。”
  小孩脸立马拉下来,“你这岛上草都没两根,阵倒是金子打的啊。”
  “倒不是金子打的,只是难解了些,需多费些时间。”
  听着这话,小孩眼泪瞬间就滚下来,“十年呐,我都要张老了,让我这么漂亮的姑娘变老,你良心让汪汪吃咯。”
  “怕甚,这世上没有完美无缺的阵,自不存在无解的阵。”那人俯身帮其擦掉眼泪,“你这般聪明,定是能想到法子早些解了这阵。”
  “骗子!骗小孩!”小孩翻着白眼,“亚希会布阵了都要十年,我一个小孩会啥。”
  “懂阵不一定能破阵,破阵也并非一定要懂阵,大道三千殊途同归,自有万千法子通达。”
  “那我要用什么法子?”
  “你这小孩怪会躲懒。”那人轻轻拍拍她的头,“你需知万变不离其宗,其余自己去想吧。”
  说罢伸手将小孩最后放置的棋子向东南方向移了一寸,须臾,九颗棋子相连的中心,平地升起一股手指大小的龙卷风。
  凛接过马克洛夫送来的数字,继续凝神投入计算中。
  哦,那个小孩是她呢。
  八岁那年她闯了大祸,惹得一向对她宠爱有加的泽法大怒,次日便将她扔到东方一处岛屿之上,说是给她找了个师傅。
  她发誓,那座岛绝对是她童年时代最恐怖的地方,没有之一。
  她呆的地方是一座小楼,笔墨纸砚整整齐齐的在桌案上摆着,挂在案前的一个小黑板,余下的就是数不清的书籍。
  也没有人,只有每日小黑板上会给出她当日需读的书和作业。她才不管那么多,每天撒欢的到处玩,困了就睡,醒了就玩,反正也没有人管。
  只是这么在外面玩了两天她就受不了,那外面全是草,怎么跑都跑不完的草园子,人没有就算了,连个虫呀鸟的都没有。
  无聊透顶的她,就跑会书楼玩,把那书从楼顶往下扔的到处都是,撕了书页折纸,怎么疯怎么来。
  就是不论她怎么闹腾,一片狼藉的书楼在第二日她醒来的时候恢复原样,被她撕成片的书籍也好好的在书架上待着。
  她自己也不记得玩到了什么时候,她真的是已经想不出来能再玩什么了,她受不了了,她要求回家。但就如同无论她怎么作天作地搞破坏也没有人出来说什么一样,她命令,威胁,哭闹,搞破坏,她真的是把所能想到的一切办法都用尽了,甚至一把火烧了书楼,一样没人出来说句什么。
  很自然,被烧了的书楼在她露宿一夜后,又好好的出现了!
  后来,她决定自食其力,只要一直往前走,她肯定能自己走出去,只要能看到人那就有办法回去了。她看准了一个方向,就一直往前走,那个看起来一望无际的草园子好像真的一望无际,她走了整整一天,还是在草园子里。她在外面睡了一觉,然后醒来…又在书楼去了。
  她惊呆了!
  连着好几天,她终于放弃了,她抓个人威胁他带她出去。这个人就是一日三餐给她送饭的,虽然从来没有碰到过,但她确定肯定有这个人。所以她就蹲在桌案上,眼睛一眨不眨的守株待兔,然后…….她就看着她的午餐凭空出现。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又连蹲守了四五天。
  终于,成功的被气哭了。
  消沉了好几日,她又抖擞起来。不就想让她读书嘛,她读,折腾不死他也要气死他,不信他一辈子不露面。
  就这么斗智斗勇{鸡飞狗跳}的折腾了半年,泽法终于良心发现的来接她了
  她在书上画上大的小的黄的红的无数便便的便便,然后不可一世的拍屁股走了。
  啊,真是空气都无比清新啊!
  她重新在家过上了说一不二,想怎么过就怎么过的大小姐生活舒适。
  直到半年后,泽法说,“你该回去上课了!”
  晴天霹雳!
  感情就是给她放了假?!还带回去的?!
  这一回,她真是淑女面子什么的扔的光光的,上演了一场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
  然后……她的书案旁边就多了一个书案……
  “十年呐,”凛掰着手指,十年真的好久啊,“亚希,真的需要那么久吗?”
  “岛上的阵精妙绝伦,学到那一步的确需要很长时间,何况先生这么说了,那便错不了了。”
  小黑板还在,上面写着标注着两人的当日作业,亚希正在按照要求写他今日布阵中总结,听闻凛的抱怨,安慰道,“小姐,再两个月就放假了,到时候我带您去买漂亮的衣服。”
  凛手点着桌案,又想到那一小股龙卷风,“亚希,他说世上不存在完美的阵,懂阵不一定能解阵,解阵不一定要懂阵,是这样吗?”
  听到这话的亚希着实愣了一会儿,他摩擦着手中的笔,“我现在还没有资格评判这些,但书中的确有曰,‘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留一线变数,亦为一线生机。”
  她抬手画下最后一笔。
  地上两幅巨大的八卦图,以它们相交的地方闪耀着一点白芒,一左一右,仿若受到某种力量的指引,以两幅八卦为中心沿着特定的方位游走。白芒所到之处地面剥落,深的裂痕中透出光,它将两幅图串联在一起,和它们融为一体。
  伴随着一团刺目的光爆炸,一股强大的力量震荡开,一圈一圈的。距离的近的游鱼被震晕的纷纷翻白,马克洛夫等人更是被震的跌倒在地,承受能力弱些的隐见耳际有血渗出。
  阵成!
  光芒渐渐散去,凛放下宽松的衣袖,看着眼前全新的阵图,终于笑了。
  缓过神的众人围了过来,眼前的画面让他们忍不住狠狠掐着自己的肉。
  阵图为界,海水被分离开。只有一道浅浅的光芒,海水似乎看不到一般,绕一个圈向旁边流动。那里仿佛自成一界,自有一套运行规律。
  凛使人驱赶一条鱼进去,惊慌失措的小鱼在蹿进阵中才一会儿,就感觉不到周围有人,有多少双眼睛的在围观它,开始慢悠悠的甩着尾巴在阵中转圈。
  “这这这……”马克洛夫已经完全成为凛的疯狂迷弟,他已经找不到词来形容自己的心情,“太神奇了太神奇了太神奇了……”无休止的赞叹。
  更何论其他人,他们的脑袋一片空白,完全无法思考。
  没错,她将他们所在的幻阵反推了出来!!!
  大道三千,总有一条是她走出来的。
  她绕着阵走了一圈,心里有点得意,虽然威力差了些,也还没达到作用对象限定为人,不过只要给她足够时间,这些都是不问题。
  重要的是,可以破阵了。
  若把阵比做一张撒开的隐形的网,他们是被困在网里的鱼,那现在这张网一经一纬就明明白白敞开着放在她跟前,凛从阵线之上将那网薄弱的节点圈出来,数一下竟有五个之多。
  果然是当局者迷。
  凛将最近的一点拉出来,换算了一下,然后就对应的现实位置告诉马克洛夫,“去破阵吧。”
  “额?请问该如何破?”马克洛夫拿着位置,几乎无法面对凛惊讶的眼睛。这些年他虽致力于幻阵的研究,但惭愧并不能弄懂破阵的规律,所以才将方向侧重于如何避开幻阵,“看起来我这个也没能做好。”
  甚至于他现在拿着破阵点却束手无策。
  “.….”他笑的心酸又苦涩,叫凛只能沉默。好在马克洛夫自己很快恢复过来,“还请小姐教我。”
  “阵也是需要力量支撑来运转的,这些力量薄弱的撑点就是破阵点,攻击这个点,打破它。”阵就破了。
  “小子们,听到没!”马克洛夫镇臂高呼。
  “听到了——”震耳欲聋的吼声。
  “拿起你们的武器,用上你们全部的力量!”
  “是——”
  十柄□□齐刷刷高举。
  涓涓的水流缠住银色的枪头,然后倚着枪身向上攀爬缠绕,直到整柄枪都被包裹在水流之中。
  水在缓慢流动,□□在流动的水之铠甲中熠熠生辉。
  水也可以这样用啊,凛目光落在那层铠甲之上,她的指尖缠着一小股空气模拟着水流的运行轨迹。
  “吼——”□□被掷出去。
  它们旋转着穿透海的身体,并在海水中高速飞驰,有着极高速度的□□同海水不断摩擦,包裹着枪身的水之铠甲不断撞击着海水,火花四溅。终于再承受不住的从尾端高旋式崩裂,巨大的冲击力集中于一点俯冲而去。
  “咔嚓”是什么破碎的声音。
  海中,整齐排列白色的雾痕清晰可见。
  ——阵破!
  脚下突然一空,强烈的失重感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