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谢安晨揉揉眉心,在沙发上坐下,指了指旁边的单人沙发。“林安心,过来,坐下,我有话对你说。”林安心苦着脸期期艾艾挨到沙发旁边,低着头坐好。终于忍不住害怕。“谢老师,我错了。”“那你知道自己错哪儿了?”这孩子明明每次都不知道自己错哪儿,只想着摆出态度蒙混过关。
  “我不该胡乱亲别人。特轻浮。”谢安晨听了这话,脸上结了寒霜,声音不由低沉严肃了两分。“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林安心以为自己看到了爷爷发怒的前兆,每次爷爷露出这样的神情自己总会挨揍。
  林安心下意识伸手捂了下脑袋,忽然想起这人是谢安晨,假装摸了摸头发,规规矩矩把手放在膝盖上,偷瞄了一眼谢安晨。“我不该亲老师,但我保证我没准备师生恋。”好吧,离题更远了。谢安晨恨不得扒开眼前这姑娘的脑袋,看着聪明,是不是脑袋里装的全是浆糊。
  “林安心,你给我听好了,这话我只说一遍。无论你喜欢谁,都没有错。男未婚,女未嫁,每个人都可以争取自己的幸福。但你要搞清楚自己人生的剧本,你不是父母故事的翻本,也不是谷劲植的前传,更不是我谢安晨故事的续篇。你就是你,要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人这一生最艰难的时刻不是别人不懂你,而是你至始至终不懂真正的自己。十六岁的爱恋,是一份值得永远铭记的美好,不应该成为生活的枷锁。如果昨天,你是真心想吻我,我很感激你那份喜欢的心意。但你的吻,只是轻贱了你和我,我万万不能接受。在这世上,到了你这个年龄,就算师生恋,也没什么大不了,你不是初、高中生,就算喜欢老师,也是正常恋爱。但记住,一定是正常的恋情才能长久,不是一时赌气,也不是一份将就。”
  谢安怡在客厅边上看着哥哥,小哥发怒真的是气势万分,原来他对自己算温和的。“小哥,你说完了没有,我们要走了。”
  林安心眼巴巴看着谢安怡,妹妹呀,你能不能拉上我就走呀。“还有,下次再也不要为了平息别人的怒火,随便糟蹋自己。什么叫特轻浮,女孩子以后不许说这种混账话,听明白了没有,去吧。”林安心鞠了一躬,镇定着走到门口,穿上鞋拔腿就跑。
  谢安晨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反正自己这会儿根本不想看见这个人,什么也不明白,看着精明,就一傻乎乎的主。好女孩从不会说自己轻浮的。阿忠靠在沙发拐角的墙边,静静的看着谢安晨。“Neo,你不觉得自己最近有点失控吗?”谢安晨看着传统,但真的离经叛道的时候,谁也挡不住。包括阿跃的事情,也是他跳出来,主动承担了一切。
  “她不是林家那孩子,你还是喜欢上她了,对不对?要不我娶林家的孩子吧,也没说义子不可以。”谢安晨苦笑了一下。“搞得林家姑娘像烫手山芋似的,人家应该也是家里的宝吧。有消息了没有?阿忠,我只是有点管不住自己,很奇怪的感觉。因为长得太像林家老太太,才上了心。刚认识她的时候,你不知道她有多不靠谱。”私下听末末说过林安心和谢安晨之间的交集,不是冤家不聚头吧。这两人说不定是那种打不散的缘分。“知道一点点,末末说过。”
  “反正十年的约定也没多久了,看老天的意思吧,这报恩的桥段持续得太长了,如果有人必须去承担,从我答应大哥的那天开始,就是我的责任。心理建设了十年,我在这件事上花的心血最多,也最能接受神秘的林小姐,不管她是什么样的人,我都能接受。”谢安晨描摹着马克杯上的唇印,反正那孩子有点怕自己,也没有太深的情谊,要刹车应该不困难。“你娶林家小姐?阿怡怎么办?”
  阿忠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别乱说,我们是兄妹。每个人都很疼末末。”“她只是你一个人的末末,你舍得这丫头?阿忠,你虽然是二叔的养子,但没有卖身给谢家,你是自由的,恢复你原来的姓氏,不就一切都解决了。”“然后变得和Martin一样,和台北那边永远都脱不了干系。我的谢家养子身份,除了末末,大家都知道是用什么换来的。再说吧。”“但你要是敢对不起我家小妹,你知道我这人脾气不算太好。”“放心,我有数。”
  谢安晨一直不明白,爷爷那么讨厌帮派势力,当年居然同意二叔收养阿忠。而台北忠、孝、仁、爱、信、义、和、平八堂的人对谢二叔家这位忠少也是敬重有加,但从不打扰。真不知道阿忠的生父究竟是谁?长辈们一直忌讳莫深。
  谢安怡拉着林安心出了门,感觉自己今天是虎口救美的大英雄。拍拍自己的胸口,禁不住邀功。“林姐姐,你可得记我的好,顶着小哥那可怕的目光,我还是义无反顾救你脱离苦海。小哥一直是淡漠行动派,什么时候变成三娘教子了?姐姐你的魅力可真大呀。”林安心一直讨厌谢安晨的说教,比林爸爸更像一个老父的做派,就算是儿女也很难接受吧。可这次,是林安心第一次真正对谢安晨的话上心。“人这一生最艰难的时刻不是别人不懂你,而是你至始至终不懂真正的自己”,这话就像一剂毒鸡汤,让林安心熨帖又迷茫。
  小时候安景有一次犯倔,和妈妈谈判。说:“妈妈,我很感激你爱我。但我希望你给我空间和温暖让我自由长大。哪个孩子成长的过程中不长丫枝儿?那是成长的代价,是必然。妈妈你不要太惊讶,只要我能够保证自己的主干一直朝着阳光努力生长,那些丫枝是生活的礼物,只会让你的儿子更加成熟,不好吗?”林安心当年觉得安景简直是天才,打那之后,吴静梅女士果真有所改变。
  如果妈妈知道十六岁的时候,自己曾经有过一根叫做谷劲植的大丫枝,还苦闷了八年,会不会心疼?林安心忽然有点心疼十六岁的时候,勇往直前的自己。但如果时光重新来过,自己或许还会走一段同样的路,被同一个人感动,牵同一只手,为同一个人伤心,经历一段苦闷,然后学会为第一段感情放手。
  “你哥哥人很好。像他那样的人,如果中学谈恋爱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林安心坏心眼的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