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

  “小安,醒醒,要睡回客房睡去,开了空调的,小心着凉。”谢安晨低哑着声音,想呵护眼前人。原来只是有一点想法,这两天这份漪思如同春天池塘的涟漪,越漾越大,完全不由人心。三十二年的人生,第一次有种想就此安定的冲动,何不忠于自己的思想。
  “大姐,别闹,我累死了,昨天睡得晚,今天起这么早,我这辈子也没干过这么多活计。”谢安晨伸出手在女生眼前晃了晃,迷糊着也能对答如流,你是有多累呀?本来把衣服弄坏了就内心煎熬,昨天来打扫了个把两个小时,今天一大早又跑来了。拖了地、擦了桌子,做了午饭,估计真心累坏了。谢安晨寻思着自己是不是该另辟门路。想想既然已经执行这个方案了,就先这么着吧。
  林安心下午是在一阵甜香味中迷糊着醒来。压在脑袋下面的左臂早麻了半边,流了一点小哈喇子,趴着睡太容易流口水了。忽然想起自己是在谢安晨家,林安心赶紧坐正了身子,抬起手臂把嘴巴擦了擦。心虚的看了一眼书房,大大的舒了口气,瘫坐在椅子上,幸亏小哥不在,这睡相可真够难看的。
  站起身准备下楼看看,忽然听到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一回头,原来是块毯子掉在地上。林安心捡起毯子,自己睡着前明明没有毯子的,所以是谢安晨替自己盖上的!完了,看书看睡着了也就算了,还流哈喇子,估计也被看到了,这得多丢人呀!林安心刚才的好心情一扫而空,忍不住仰头朝天,闭上眼睛捂住脸“啊”了一声。
  谢安晨做好芝士焗红薯,觉得这姑娘睡得够长的了,想上来叫林安心下去吃点下午茶。走到书房门口,正看到林安心发泄般的低吼,手上还抓着自己那条亚麻毯子。林安心吼完了才看到门边靠着的谢安晨。姑娘傻愣愣的看着站在逆光里,看不清面孔的某人。真的太丢人了。
  林安心觉得自己今天到达了人生的新境界,专业丢人,并且丢成常态,丢成习惯,除了欲哭无泪,林姑娘还想为自己说点什么。
  “小哥,你这书房太舒服了,我一辈子都没呆过这么舒服的书房,太享受了,一不小心就小眯了会儿。”林安心避重就轻拍着马屁,不是自己看书不认真,是这书房太舒服。
  “嗯,正常,我偶尔也会在书房睡着。”
  “我一般睡觉不流口水的,纯粹是体位问题,趴着重力作用外加顺流而下,容易流口水。”
  “趴着面部肌肉受到挤压,想把口角咬紧确实不容易。”
  谢安晨看着林安心的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努力替自己辩解,有一丝羞赧,平时的伶俐劲儿荡然无存。这真是自己会喜欢的女人的风格?这么好欺负的宝贝疙瘩,太新鲜了。“不用这么纠结的,庆生那天你的表现还不如今天呢,我会努力习惯的。二楼客房给你备了洗漱用品,洗洗脸下来吃下午茶吧。”林安心看着谢安晨转身,男人喉咙里发出愉悦的低笑,林姑娘的眼睛睁得更大了。什么叫更丢脸,不就亲了一下嘛!那还是本姑娘的初吻呢,得了便宜还卖乖。
  林安心磨蹭着洗完脸,刷了牙,闻着空气中飘动的山芋香气,味道应该不错,不像炕山芋的味道,反正丢人丢习惯了,先吃了再说,很容易就把自己武装成小强的林姑娘施施然下了楼。
  餐桌边的玻璃盘里盛着芝士焗山芋,盘子里还有地瓜丸子,两杯橙汁倒在胖肚子的玻璃果汁杯里,一色的玻璃器皿和深深浅浅的橙黄色,看起来让人心情大好,食指忍不住蠢蠢欲动。
  “小哥,安怡说的都是真的呀!你果真好厉害,几个普普通通的山芋能做出这么好吃的美味。”谢安晨的脸皮忍不住微微抽动,拍人马屁拍到这个地步也是不容易,还没吃就知道美味。谢安晨,你还听得那么受用,跟着这姑娘,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但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整个身心暖洋洋、轻飘飘的。
  “坐下尝尝吧。”林安心尝了一口,比外面餐厅做的更加软糯,拉丝又长,还有点烤红薯的香气。终于忍不住伸了伸拇指,咽下一口。“小哥,真的超赞呀!我以后都不好意思在你面前做菜了。教教我怎么做的,我回去做给我妈吃。”
  “我只会做西餐,中餐还靠你。做着个很简单的,用烤箱先把山芋烤软,挖出大半的芯,加黄油和牛奶拌成泥,回填到山芋里,撒上马苏里拉芝士。烤到芝士融化就可以了。”
  林安心扫了一眼厨房,居然流理台已经打扫干净了,忍不住还是客气了一句;“小哥,流理台你已经打理过啦,应该我来收拾的。”“没打理呀,每做一步不都应该收拾干净吗?这不是最基本的外科素养吗?跟我上台的医生,我最讨厌的就是那种做事乌糟糟的马虎鬼,每做一步,血管都要结扎干净,剪去多余的组织,永远保持手术野的清爽,这样如果有任何组织损伤才能及时发现并加以处理。”
  林安心忽然沉默不语,唐师兄的事情就是手术野不清造成的。本来不愿回想的往事居然被谢安晨的一句话给轻易勾了回来。
  那一天急诊室特别忙,来了一个连环车祸的。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病房也早就塞满了,骨伤科几乎所有医生,都从家里叫到医院进了手术室。不重的病人全部留在急诊清创缝合。城外钢管厂又送来一个外伤的病人,据说是被钢条从高处落下割裂了手部皮肤。来的时候出血特别厉害,压迫止血后拍了个急诊片子,发现没有骨损伤,纯粹的皮肤和肌肉损伤。
  当班的戈医生当时已经忙糊涂了,打开压迫的止血带看了一下,觉得没啥大问题,自己就去处理大腿穿通伤的那个病人,让唐师兄接手,替钢管厂的这个病人做清创缝合。因为老师已经看过了,说是没问题,唐师兄也没再查证,说老实话,以他当时的实力也查证不出来什么问题。毕竟手部解剖大家都没见过实例,最多也就见过解剖书上的图谱和学校解剖室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