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

  “不过小叔,你藏得蛮深的呀,这才回来多久呀?就定下小婶婶了?也不给我们介绍介绍?”谢晋祎把定下两个字咬得特别重,想提醒提醒他谢家的那个内定人选。不过这姑娘也姓林,说不定人家就是正主儿。
  “别乱说,这是林安心,我正在追求中,她还没答应呢。这是我堂侄谢晋祎。这是国安的孙总,康宁的李总,舒泰的庞经理,庆泰的顾总,他们都是我在美国校友联盟的好友。记不住的话叫哥哥就行了。”林安心默默念了一下,孙李庞顾,改一下就是孙俪旁顾,应该好记。
  况且林安心从小就有一个绝招,每次叫人记不得姓氏的时候,她会把称谓叫得特别响,姓氏只用个助词小声带过,常用的伎俩就是诸如啊医生的这种,啊字读得短平快外加声音足够低,这法子屡试不爽。
  打完一牌,结账的时候林安心吓了一跳,居然得了五十张红色毛爷爷。这钱太烫手了,递给谢安晨,他笑着摇了摇头。“我家有家训,不许赌牌的。”林安心老实交代。“我们没赌,在论输赢。咱们的改革总设计师***先生不也喜欢论输赢。和不认识的人打牌算账,纯粹为了输赢,那种叫赌博。和朋友一起小切磋一把,有个称谓叫做牌技促进会以及感情交流会,输的人才有动力好好学习牌技,争取下次不输。输了,那是他们愿意交给我的学费,你先帮我收着,我没带包。”谢安晨说得无比自然。
  “Neo,论诡辩,这么多年你的功底愈发深厚了。林小姐,拿着吧,本来就是闹着玩的。我们在美国的时候算过账,一年下来,除了Neo赢了几百美金,没啥大输赢。不过图个乐子。或者就算我们给的见面礼。”庞总说道。谢安晨懒得理他。“收着好了。”
  这顿饭是林安心吃得最食不知味的一顿。本来他们家的鱼肉馄饨是小林姑娘的最爱,今天吃到嘴里居然味同嚼蜡。鲁招娣虽然和自己有说有笑,但终究气有些不顺。林安心在心里暗暗鄙视自己再次配合演出的行为。加上谢安晨时不时贴心的替自己布菜,让林安心忽然有了一丝忐忑,怕自己会不由自主的误会。女生终于出声制止道:“我自己来。”“演戏要演全套的,记着那十万块。”林安心愣了一下,好吧,人穷志也短。
  这位素来以助人为己任的姑娘觉得,既然谢安晨愿意减免一半债务,她应该报以力所能及的帮助。看了半天,这姑娘终于找到一桩自己可以为谢安晨做的事情。以前跟林国荥出去吃饭,林安心是专业的“倒酒师”。老林同志酒量不好,却不愿意服输,所以偶尔需要林安心的帮忙,由林安心偷换酒杯。做得多了,在这件事上林安心倒是熟练工。因为林父喝的酒真中有假,假中有真,居然没人发现过父女俩的小把戏。
  做得多了,就算没有父亲的酒友,林安心也习惯了替自己要一杯饮料,和一杯装在酒杯里的凉开水,水的高度和林国荥喝的酒的高度保持一致。如有需要,随时上阵父女兵。趁人不备,林安心酒杯、水杯互换,老林同志趁机喝一大口水。而一旁的林安心只作小女生调皮,往饮料里“掺水”(实际是被换的酒),和林国荥的水位置相平了,再伺机换回去。一般换个两三个回合,一场酒宴也就散了。
  就像今天,鲁招娣点的麦芽饮,林安心下意识没让服务员收酒杯,倒了一杯凉开水在里面。这会儿恰好可以派上用场。她觉得自己应该替谢安晨也换个两三遭,以感谢减免的情谊。
  这姑娘向来是个行动派,知会了谢安晨一声:“谢老师我帮你换酒吧。”谢安晨听得一头雾水。然后就看见林安心趁孙总讲话,大家看着他的方向热烈讨论的时候,把自己跟前酒杯里的水倒掉一点,和谢安晨的酒杯对调了一下。轮到谢安晨喝完一大口,大家专心讲话的时候,又把水杯给换了回来。
  如此这般换了两三次,饮料杯里已经闻到淡淡的酒味,幸好是麦芽饮,还遮得住。也不知道是熏了酒气,还是最近一段时间的接触让人沉醉,或者是因为谢安晨布的菜恰巧都是林安心喜欢的口味,少女的心事向来玄幻,就这一会儿工夫,林安心觉得自己真的爱上了谢安晨。忽然有了爱而不能的惶恐。
  林安心默默接受着这份不属于自己的温馨,眼睛有点发酸。身边的男人一边海阔天空的聊着时事、经济、政治,一边低声温和的向自己推荐菜品。他的才识见解让人敬佩,他的温暖和煦让人沉醉,可惜这些都不是真的,比昙花一现的真实更短暂的虚幻,就这一顿饭,让自己抱着幻想好好享受这份亲昵吧。
  或许是想事情想得太入神,林安心没觉得自己的饮料杯有什么异常,等到发现的时候,掺了酒的饮料已经喝掉大半,觉得脑袋有些晕乎。这姑娘愣愣的想了片刻,趁着神志还清楚,将自己的疑惑低声告诉了谢安晨。“谢老师,我现在终于知道我为什么酒量时好时坏了。这几次我喝晕乎了,都是麦芽和着酒精下肚的,这会儿我又有点晕了。”
  谢安晨看着林安心微微泛红的脸庞,幸亏没上次喝得多。“至多十分钟,可以忍住吗?”林安心乖巧的点点头,谢安晨把水杯推到她面前,转头叫了服务员,低声说了句什么。又和桌上的几个男人寒暄了几句,果然没到十分钟饭局就结束了。鲁招娣过来叫林安心一起回宿舍的时候,她已经只知道执着的牵着谢安晨的衣角不放。
  “鲁小姐你先回去吧,我跟小安约好了还有点事,待会我送她回去。”毫不犹豫拒绝了鲁招娣,谢安晨牵着女生往外走,他的步履有些急促,担心这姑娘的安静维持不到和大家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