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老哥 三

  “叶孤城!你这混蛋!你到底搞什么鬼,想害死我吗?阴险小人!说什么刚刚结束三年的修行,先到静月庵去静养几日,结果呢?你却在外面到处散布谣言!说什么我偷了飞仙剑!就你那把破铜烂铁,送给我我都嫌碍事!还有!赏金一千两?本小姐就值那么点钱?你这个混蛋!就算我相信你把我关进黑屋是为了测试我的武功,那通明教呢?你故意走漏消息给他们,不会也是为了让他们那什么左使什么堂主什么圣女的帮你测试我的武功吧?我差点就被你害死了!听清楚,是死啊!死了!死!”
  柔和的月光中,宽阔的水面上仿佛洒上了一层银色的粉末,亮晶晶地一闪一闪,就如一个美丽温婉的少女忽然调皮地眨眼,是一种令人心旷神怡的美妙。
  夜很静。
  寂静。在这样的夜里,在这样的月光下,在这样的水面上,这艘正缓缓顺水而行的巨舰也被披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船舱里的灯火都已熄灭,只有辽阔的甲板上依然亮着如月光般蒙胧而柔和的月光。一个比夜色更美丽的女子正在抚琴,悠扬悦耳的琴声从她修长纤细柔弱无骨的指尖流出,散落在夜风中。离她大约十步远的地方,一张雕花精致的梨花桌旁,一个年轻的华服男子正注视着远处的水面,英俊的脸庞带着一丝复杂的神色,似乎陷入了沉思。柔和的夜色、寂静的水面、迷人的夜晚,抚琴的美丽少女与沉思中的高贵男子,一切是如此的和谐、优雅。
  可是桌前这个两手叉腰如凶神恶煞般的人却将这一切无情地破坏了。
  “喂!你到底听到没有?我说我差点就死了!死了!”
  高贵男子这才转过头来,静静的看了她一眼,微笑道:“不是还活着吗?”
  上官无伋瞪大眼睛:“还活着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希望我死了吗?”
  叶孤城一边示意一旁的侍女倒酒,一边漫不经心地道:“伤还没好,怎么不早点休息?”
  “你还有脸提起!我的伤是怎么来的你不会不知道吧?你干嘛不直接派你的手下来,比如抓我来的那个,他一个人不是就能把我解决吗?还要通明教干什么?多欠一个人情而已。”
  叶孤城失笑道:“终于忍不住提起了?就知道你还耿耿于怀。不要不甘心啦,目前你是赢不了他的。”
  “可是……”
  “可是你和他的差距怎么会这么大呢?”
  上官无伋一愣,随即故意不屑地一声冷哼,别过头去。
  叶孤城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的表情,微笑道:“不要赌气了!他的武功的确比你好得多,但你们之间的差距并不像表面上那么明显。高手对决,重在心战。在这一点上几乎没有人是他的对手,更何况是你这不懂冷静为何物的傻瓜。”
  “哼!”
  “你的修为实在太差了。对着通明教那样的强敌还那么自以为是地嚣张,可在客栈里面对刺客却又胆怯起来,白白错失了良机。”
  “我哪有?我只是想谨慎一些,谁知道…”上官无伋一震,“你怎么知道的?”
  “你说呢?”
  “你也在?”
  “我原本以为要活捉一个练武已有十年的高手,又不能让她受伤,应该是一件挺困难的事,所以不放心跟了去。”叶孤城说着叹了口气,道,“谁知白跑一趟,根本就没有我出手的必要。”
  上官无伋脸一红,没好气地道:“少狡辩了!两个大男人算计我一个身受重伤的弱女子,要不要脸?”
  “就因为你身受重伤,我才会亲自前往。”叶孤城无奈地苦笑,“谁让你这家伙从小就让人不放心呢?”
  上官无伋的眼眶微红,似乎是想起了以前的事,但仍然倔强地绷着脸,狠狠地瞪了叶孤城一眼,故意以一种尖酸的语气道:“你能有什么不放心的?三年前我去大漠修行时才十四岁,现在……我变了这么多,你竟然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你真的就那么习惯吗?好不容易回来,你又莫名其妙地让我去静月庵修养,连见都没有见我一面。结果我在静月庵一待就是三个月,又让我去杀江笛……到现在才鬼头鬼脸地现身。”
  “你真觉得我让你去静月庵是莫名其妙?”
  上官无伋一愣,沉思道:“我不记得了,连怎么去的静月庵都不知道……”
  “去静月庵之前呢?”
  “之前?当然是在大漠了!我一回来不是就进了那破尼姑庵了吗?不过……在大漠时的记忆好像也不清楚。”
  “不清楚?那你为什么不好好想想?”
  上官无伋的脸色顿时一变。
  她忽然想起黑房间里自己用舌头去舔地上的血,又想起在荒野上见到尸体时的幻觉,她隐隐感觉叶孤城向她追问的事与这有关。
  可是她真的不清楚!
  “算了,不用想了。”叶孤城忽然道,随即又笑了笑,“三年了!小丫头突然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我怎么能不惊讶呢?”
  “你……”上官无伋顿时把刚才的问题抛到脑后,惊讶地道,“你偷偷去过静月庵?”
  “都说你这家伙让人不放心了,我要是不常常去盯着你,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上官无伋板着的脸上露出一个阳光般灿烂的笑容,就如春暖大地冰雪顷刻消融般突然而又自然。上前搂着叶孤城的脖子,她就像个小孩子一样撒娇道:“我就知道大哥最疼我了!这三年来我一直都好想你哦!你知道吗,多亏了飞仙剑我才能活到现在呢!你看,我和飞仙剑都相处了三年了,已经建立起深厚的感情,再说我又没有兵器……嘿!哥,不如……”
  “免谈。”
  “哥!”
  “快喝药吧!”
  上官无伋松开手站直身体,瞪着旁边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侍女手中的碗,皱眉道:“这是什么药?”
  “当然是治内伤的药,快喝了吧!”
  上官无伋用手按着心口,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道:“不知道怎么了,我的伤突然就好了很多。”
  “真的是突然吗?”
  上官无伋闻言一愣,随即抬头看着月亮,惊讶地道:“怪不得我总觉得哪不对劲,原来是月亮。我是初一去杀江笛的,后来在客栈待了三天,也就是初四。初四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月亮?”
  霍地转头,很凶地瞪着叶孤城,“我究竟昏迷了几天?”
  叶孤城笑而不语,又转头看向水面。他的笑容本来是温柔而充满爱怜之意的,可是但他的视线一离开上官无伋,就带着种极其复杂的神色。
  他似乎又陷入了沉思。
  上官无伋却没有察觉他的异样,端起药一仰头就“咕噜咕噜”地喝个一干二静。她一边用衣袖粗鲁地擦着嘴角,一边用极其阴险的眼神瞄着沉思中的叶孤城。
  伤势果然好了很多!
  嘿!嘿!
  两声冷笑,她突然将手中的碗掷了出去。碗不断盘旋着前进,带起极大的破空声,直飞向叶孤城。当叶孤城头也不抬地伸手轻松抓住碗时,她的人已经贴了上去。双手探出,顿时化为无数的手影。令人目眩的幻影中,左手突然穿出,一掌拍向叶孤城心口。
  变化如此突然,速度又如此迅速,没有人能避开这一掌。
  再加一点功力,我还怕震断你的心脉呢!
  手腕突然一紧。
  上官无伋的脸色立即一变。
  叶孤城依然望着水面头也不回,单手抓住她的手腕,只是轻轻一甩,就将上官无伋整个人抛出两丈,“扑通”一声摔进了水里。
  “不要以为全天下就你一个人力气大,”叶孤城依然望着水面,没有往湿漉漉爬上甲板的上官无伋,“当然也不是只有你一个人速度快。”
  “你!”上官无伋正甩开头发上的水,闻言顿时火冒三丈,冲着侍女大声道:“把我的剑拿来!”
  “不必了,”叶孤城终于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转头看了眼全身湿透的上官无伋,淡淡道,“你已经在我面前拔过剑了,速度还不行。”
  “那是因为我这几天都没练习,所以……”
  “你的练习太少了。”
  “我每天拔剑一千次!”
  “事实证明一千次的练习不能让你的速度达到最快。”
  “那……”
  “从明天开始,每天拔剑两千次。”
  上官无伋一震。
  叶孤城继续道:“除了步法,你的身手也不行。尤其是拳法根本不像样。”
  “我……”
  “你的指甲太长了。我告诉过你,作为一个剑客一定要保护好你的手,任何一个细节都可能在最关键的时刻影响你的速度和准确。”
  “知道了!每一样练习都增加一倍,不用明天,我现在就回去练!”上官无伋不满地嘟着嘴,边走边嘀咕道,“连指甲也要管,有这个闲工夫还不如把飞仙剑借我……”
  “等等。”
  “又干吗?”
  “你去大漠三年了?”
  “是啊!是啊!你现在才知道吗,大爷!”
  “那就是三年没读书了……”
  上官无伋跳了起来,“你不要太过分了!”
  “给我读《道德经》……”
  “不是早就读过了?”
  “你的修为根本不行。要知道你练的可是道家心法,老是毛毛躁躁地,对修为有损无益。好好给我读读《列子》。还有《金刚经》……”
  “道家关《金刚经》什么事?我又不出家做尼姑。”
  “读完《金刚经》再读《坛经》,还有……”
  “晕!你杀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