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险境

  过了申时,楚王妃亲自来请云未染。
  “云姑娘,该启程了。”楚王妃领着云未染上了车轿,然后对赶车的轿夫说道:“都仔细着点,听到了吗?”
  楚王妃训话的嘴角带有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狠笑。
  说起来,在这楚王府之中,也只有楚世子,对待自己还存有几分温情吧。想到这里,云未染阖上轿帘,摸了摸长袖里冰冷的青云短剑,然后沉沉地叹了口气。
  楚王妃回到楚王府书房,走到楚湘王身后为他捏肩,并说:“老爷,剩下的事,我都安排好了。”
  “那几个轿夫,稳妥与否?”楚湘王问道。
  楚王妃嘴角微微上扬,道:“他们都是收钱就办事的奴才,是不会有差错的。老爷,您不是一早就怀疑凉国来的云家姐妹对皇上有二心吗?墨辞先是勾结楚千凝谋害世子,经我查之,墨辞大司乐也曾是云家姐妹的教琴师父。如此关联,如今我们千离都对她上了心,我们应该趁早解决。”
  “嗯。”楚湘王揉了揉紧皱的眉头,“千离那边也要安排好。若他能够入了西夏国小公主的眼,那么借兵也就不是难事了。”
  “那妾身就恭候那一天的到来了。”
  楚千离马不停歇地赶到了玉楼馆。
  玉楼馆外的侍女恭敬地候在一旁,楚千离自马上而下,拿出腰牌伸手一展,道:“我是奉命前来接见西夏国使臣的楚千离。”
  一个年纪较小的丫头偷偷抬眼看了几眼,对身旁的侍女姐姐低语道:“天啊,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么近的楚世子诶。他剑眉星目,长得可真好看。”
  年长一些的侍女向前一步,垂首道:“西夏国使臣的人马还未来到,请楚世子先去玉楼馆内静候。”
  那个年纪较小的丫头急忙上前一步说道:“世子殿下,我可以为你引路。”
  年长的侍女瞪了她一眼,怒声道:“怎么这么不懂规矩,退下。”
  丫头唯唯诺诺地退了一步。
  “不必动怒。”楚千离看着她的模样,想起了云未染入宫前也曾在这里教习过。然而对于云未染来说,这种怯懦的神情可是从未出现过。
  楚千离一时变得柔软了起来,甚至有点迫不及待地想入宫去见她了。
  马车颠簸了有近半个时辰,云未染待在轿中,感觉心口有点慌。
  她掀起帘子想要透透气,映入眼帘的是大片的荒山土岭,这分明不是去往皇宫的方向。
  “停下停下!”云未染拍着轿垣,“你们要干什么?”可是赶车的马夫像是没听到一般,继续前行着。
  云未染扯下轿帘,马车身后还紧跟着三个人马,他们都佩戴有刀器,紧紧盯着云未染的马车。
  看来此行并不是去皇宫那么简单,看来是楚王府想要致自己于死地,所以,自己是凶多吉少了。
  云未染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忽而想起楚世子对自己说过的话,他说他不会留自己一个人太久,他说要自己等着他。
  如今,面对险境,楚世子是否知情呢?自己还能与他相见吗?
  云未染深吸了一口气:“置之死地而后生。”云未染口中默念,便横了心,从窗口跳了出去。
  车夫见状也跳下车轿,与身后的三个人马一起向云未染追去。
  云未染跳车后,受到马车前进的巨大冲击力,跌跌撞撞地滚了一段距离,摔倒在一旁。
  有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从远处行来,领头的是骑着胡马的一男一女。那少女大约十五六岁的模样,革履青马,透着一股子中原女子少有的英气。她腰插一节软鞭,一头乌黑的长发高高地扎起长辫垂到身后,发间没有珠花流苏的装饰,只绾了一根金丝绣绳,上面插了一根翠绿色的羽毛。
  “那塔卡,你看,前面有女子跳车了。”少女朝着身边的男子说道。
  这名叫那塔卡的男人身躯凛凛,一双眼眸光射寒星,两弯粗眉浑如刷漆,在左边眉骨处,有一条已成肉红色的刀疤。他继续骑马前行,不发一言。
  “可恶,几个大男人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欺负一个小小弱女子,我不能忍!”少女吁停了青马,准备跳下去。
  一个粗重有力的臂膀握住了她的肩膀,那塔卡怒目看她,眉头紧皱,虽不发一言,却有极强的震慑力,他在提醒着少女不可莽撞。
  少女从腰间抽出软鞭,挥打在他的胳膊上,说道:“那塔卡,放开我,我偏要莽撞!”
  云未染从长袖里掏出短剑横在面前,一步一后退。
  那三个男人步步紧逼,其中有一人颇有玩味地说道:“我说大哥,这样一个美娇娘,白白扔掉了实在是可惜,不如让我们弟兄几个也尝尝世子的女人的味道?”
  领头的车夫腆着肚子,示意了他们一眼,便拿起大刀向云未染的衣衫上挑去。鲜红的刀痕随着衣衫的滑落显现了出来。
  云未染转身闪躲,拿起短剑便向其中一人刺去,却刺了一个空。她将短剑横在脖子上,说道:“就算是死,我也定不会让你们得逞!”
  有长鞭落在其中一人的身上,那人痛叫了一声,狠狠地扣起了云未染持剑的手臂,转身回望。
  “喂!中原人竟是有这样的卑鄙无耻之心吗?”那名少女把长鞭甩了一声,软鞭带着风声向那三人头顶卷了过去。
  “死丫头,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被打的那个人恨恨道,挥起长刀向少女冲去。
  其余两人使了眼色,也与软鞭缠斗了起来。领头的车夫细细看了远处的少女,说道:“此人的穿
  着不像是中原人,你们三个,先试一下她的功夫!”
  少女挥舞着软鞭,娇小的腰身随着鞭影扭动,鞭声相击作响,如银蛇飞舞,令人眼花缭乱。
  其中一人用刀一挡,她一使劲,软鞭便缠住了刀身,她用力一扯一送,大刀便被打落在地。这个时候,其余两人飞速冲出,靠近她的身边,从袖子里发出几枚飞刀。
  软鞭适合远斗,两人离她越来越近,少女惊呼一声,无可防身,连忙躬身避让。那人拾起打落在地的大刀,便控制住了她。
  “小家伙,你的软鞭术尽是些花招式,还想显示义气出手相救?”那人坏笑道。
  少女怒目圆睁,大声喊道:“那塔卡,快来救我!”
  领头的车夫揪起云未染的领子,朝远处望去。只见一个男人从马上飞跃而下,气势汹汹地朝这里走来。
  那个男人身长九尺,相貌堂堂。他身着玄色骑装,腰间束着同色流丝腰带,头发扎起长辫,用宽边锦带束着。他裸露着魁梧健壮胸脯,背宽厚如虎,要比中原男子高大粗壮了许多。
  在少女身边的那三人持刀向他砍去,没想到那塔卡力气极大,一踢,一推,一抗,便把三个持刀的人打倒在地。有一人飞出飞刀,他灵巧地闪躲着。
  “那塔卡小心!”少女喊道,一个飞刀从侧边飞过,划过了这个男人的胸膛,他吼了一声,胸膛横阔,颇有万夫难敌之威风。
  那三名男子被打到吐血,蜷缩在地上,那塔卡用金刚怒目直视着领头的车夫,沉沉地说道:“该你了。”
  “壮士,你把我的弟兄们打成这样,如今跟你一起的那个少女已经被救出,你还要管我手里这个?”
  少女在他身后喊道:“那塔卡,快教训他,把他手里的女子抢过来。”
  “我都要救!”这个男人声若巨雷,走动时有若狼形。
  领头的见状,把云未染重重地向前抛去,便丢下逃之夭夭。那塔卡飞速向前几步,少女在他身后喊道:“那塔卡,别追了,这个姑娘吐血昏迷了。”
  那塔卡走到她们身边,看着伤痕累累的云未染,对着那名少女说道:“那蓝多,我们是进宫觐见,把她带上不合适。”
  “那塔卡,你是王子,我是王女,连救人的权利都没有了吗?”少女撇撇嘴,道:“来中原一点也不好,派了你这个空有功夫而呆板木讷的哥哥陪我,一点都不如在西夏逍遥自由!”
  这个男人斜了那蓝多一眼,将云未染地横抱在怀中,步履轻便地向那对人马处走去。
  那蓝多一蹦一跳地跟在身后说:“那塔卡,她受了伤,把她安置在马车里更为稳妥。”
  那塔卡轻轻地将云未染放进轿中,对那蓝多说道:“你来照顾。”
  “那塔卡,我那小青马很有脾性,只有我能够驾驭,所以我不能够待在这里。”那蓝多扭头看向那塔卡,道:“我看呀,中原的姑娘生的娇小可人,可是刚才那些人要轻浮她的时候,她却那样不屈,宁求一死。我从她小小的身躯里看到了我们西夏的刚烈。所以,我更想救她了,等她醒来,我想要跟她做朋友,这是我在中原遇到的第一个让我喜欢的人。”
  “所以那塔卡,我的好哥哥,你要帮我好好照顾她!”那蓝多调皮一笑,骑上了她的小青马,“等我们到了姜国的使馆的时候,我们再请郎中医治她。”
  那塔卡沉默了一会儿,低头进了车轿。
  云未染的衣衫有些凌乱,鲜红的血渍渗透过衣衫显现了出来。那塔卡拿出裘衣披在了她的身上。
  然后他又拿起一壶清水,开始清理起自己胸膛上伤口处的血渍。
  云未染眼皮微颤,缓缓睁开了眼睛,看清了眼前的那塔卡。
  他察觉到云未染的目光,那宽厚的手掌停在空中,一时慌乱了起来。
  “你是……西夏来的使者?”云未染虚弱地开口道。
  那塔卡点点头。
  “此行是前往玉楼馆?”
  那塔卡对于她的知情有些惊讶,但还是点点头。
  “那塔卡,我们到了。”那蓝多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一队人马停到了玉楼馆的门外,楚千离随几名将军守在门口,垂首道:“臣楚千离奉皇上旨意,再次等候西夏国使臣。”
  那蓝多从小马上跳了下来,来到楚千离面前,盯着他打量了许久,说道:“原来中原男子也不全是我之前看到的那副奸诈的模样。”
  楚千离垂眸看向距他很近的西夏国小公主,少女也没有感到羞怯而眼神闪躲。
  她身穿一身翠绿织锦的皮衣,腰间插着的的软鞭甚是引人注目。高高的长辫垂到腰后,鼻尖一粒细细的黑痣更增添了一分俏皮。
  “不知之前发生了什么让小公主有如此误会?”楚千离说道。
  那蓝多朝马车内喊道:“那塔卡,快出来讲讲你是怎么英勇救人的!”
  “西夏国王子,我求你,”云未染因为情绪激动而涨红了脸颊。那塔卡抱起她准备下马的脚步也停了下来,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我不想见到那个人。”云未染痛苦地闭上双眼。那塔卡愣了一下,又听她说了一句:“我求你。”
  “好。”那塔卡将云未染抵在胸口处,娇小的她蜷缩在他的手臂里,身上多了一件他的裘衣,他大步迈下马车,说了一句:“我需要立刻回屋,不必跟着。”
  那塔卡不顾一旁的众多人群便抬步快速向玉楼馆内走去,抱着云未染的手臂更紧了些。
  “那是我哥哥那塔卡从几个卑鄙的歹人手中救的人。”那蓝多挑眉向楚千离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