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她的条件

  “小姐,孙婶子到了!”
  茜罗在门外禀告。
  孙婶子夫妇,就住在临街的院子里,离伯府很近,茜罗去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就回来了。
  孙婶子站在门外,心中不安,她记得陈容这个主子一向很少插手铺子里的事儿,今日把她叫来难道仅仅是为了这个月的账本吗?
  陈容翻完陈婶子带来的账本,放下手中的笔,喊了一声:“进来吧!”
  茜罗这才带着孙婶子推门进去了,只见陈容这会儿正伏在案上等候。
  孙婶子见到案上放置的账本,心中一松,行礼道:
  “老奴孙婶子,见过小姐!”
  她今日穿了身杏黄对襟褂子,挽了个小盘髻,头上插着一枚银簪,瞧着很是朴素。
  陈容抬眼一瞧,眉头一皱:
  “你这脸上是怎么回事?”
  孙婶子揉了揉脸上的红痕,低头解释道:
  “老奴昨晚睡得晚,兴许是压着了!”
  “我只想听实话!”
  陈容毫不留情揭穿了她的谎言。
  压着了?哼!是被人打了还差不多吧!
  “老奴……”孙婶子低着头,没敢接这话。
  这叫她怎么说,说了实话,她脸上也没光,何必呢?忍一忍就过去了!
  “又是郭伯动的手……”
  陈容这话不像是疑问,倒像是陈述。
  孙婶子这才抬头看向了陈容:“小姐?”
  小姐怎么会知道的?小姐不是从来不管吗?小姐会怎么想我?她会因此质疑我的本事吗?会不会从此不让我管铺子了?
  孙婶子的心一下子乱了。
  她今日和丈夫争吵,是因为丈夫居然想将那个女人接回家住!她怎么会同意呢?那是她和儿子的家,怎么可能让另一个不相干的女人住进来!
  孙婶子一直知道郭伯外面有人,夫妻多年,她对这个丈夫早已经失望透顶,自私无能,薄情愚蠢,好歹不分,识人不清……
  老实说,郭伯在她心中,早就死了,要不是还有个儿子,她早就和郭伯分道扬镳了,所以即使知道郭伯外面有人,她也是不管不问的,平时除了照看铺子,就是养育儿子。
  但这一回,郭伯那个糊涂人居然要把人弄到家里来,她看了恶心倒也罢了,可万一要是影响了儿子,她届时上哪儿哭去,所以她说什么也不同意。
  两个人争着争着,郭伯就动起手来了,直到茜罗找上门来……
  孙婶子最担心的,不是郭伯,而是因此失去了小姐的信任!那可真是因小失大了!
  陈容瞧她这魂不附体的模样,另起了个话头:
  “这个月的账我还没见着呢……”
  谈起账本,孙婶子倒是冷静下来了,只见她从怀里掏出了被丝绢细心包裹着的账本。
  陈容接过账本,翻了几页。
  不提里面记载的内容,光是这账本的外形,就比陈婶子的账本保存的好,没有翘边儿,连封面都像是新的一般。
  陈容心中多了几分好感,对孙婶子的印象更深刻了。
  “这个月进项不及上个月啊……”
  她翻着账本,感叹了一句。
  这个月郭伯插手了铺子运作,改了一些她先前订下的规矩……
  孙婶子回避了陈容的目光,不知道要不要把这件事说出来。
  “就光指望着这几间铺子的盈利,还是太少了些……”
  陈容合上账本,叹了口气。
  孙婶子听了,心里不舒服,还是问道:
  “小姐难道有别的法子?”
  “当然!”
  陈容点了点头。
  “我家小姑子研制出一种新的点心,叫‘樱桃毕罗’,我和她准备合作,将这种点心做成尖端货,再推到市面上,应该是能挣些钱的……”
  新的点心……孙婶子一听,就动心了,她和丈夫手底下也管着点心铺子的……
  陈容看出了她的心思,继续说道:
  “为了这‘樱桃毕罗’,我们打算和肖记合作,到时候借助肖记在大扬各处的分店,争取将这点心卖到扬朝的每一个角落!”
  “和肖记合作?”
  孙婶子听了小姐的筹谋,直吞口水,那得是多大一笔生意啊!她急忙开口道。
  “老奴愿为小姐分忧!”
  作为商人,她是万万不会放过这样庞大的一笔生意的!
  “你?”
  陈容面有难色,心中却是得意万分:果然上钩了!
  “小姐难道是不相信老奴的本领?”
  孙婶子这话说得急,倒像是咄咄逼人了,不过她很快也意识到了,于是向陈容道了歉。
  “是老奴心急,冒犯了小姐,还请小姐恕罪!”
  陈容不在意地摆摆手:
  “婶子的本领我多少是知道的……铺子能有今天,还得多谢你才是!”
  这是谢她一个人呢?还是谢她和郭伯两个人呢?
  孙婶子听了,心中震惊,郭伯的事儿,小姐究竟了解多少呢?
  是只知道她和郭伯感情不和呢?还是该知道的全知道了……
  “你脸上的伤也是郭伯动的手吧……”
  “小姐,其实……”
  “这应该不是他第一次动手吧……”
  “我……”
  看着陈容的眼睛,孙婶子再也说不出违心话。
  陈容不管不顾,继续说道:
  “我名下这些铺子,哼!说是你们夫妻两个看管,其实都是你一个人在用心维持吧!”
  孙婶子低着头,心中又惊又喜。
  惊的是,小姐果然是全都知道了,喜的是,小姐知道她的付出,肯定她的心血。
  “都到了这一步,你还要替他遮掩吗?”
  陈容摸着厚厚的账本,看也不看孙婶子,显然是失望极了。
  “……对不起,小姐!”
  孙婶子搜肠刮肚,也只说了这五个字。
  作为奴仆,她偏帮丈夫,一起欺瞒主子。作为妻子,她放任丈夫,任其祸害铺子。
  陈容脸上有动容之色,接着说道:
  “这也是我不放心把樱桃毕罗这桩生意交给你负责的缘故!”
  孙婶子听了,脸色一点一点地白了。
  她不知道她失去的仅仅是一桩生意,还是小姐的信任。
  生意还可以从别的地方找回来,可是信任要怎么挽救?
  小姐还会再给她机会吗?她这个犯了错的人又凭什么让小姐再信她?
  陈容拿起羊毫小笔,沾了沾墨汁,在纸上留下一笔划痕:
  “不过,看在你这么多年矜矜业业的份上,也不是不能给你一个机会……”
  “小姐是说……”
  孙婶子猛地抬头,她拿不准小姐口中的机会究竟是指什么。
  “一个改过自新、将前尘往事一笔勾销的机会……”
  陈容对照账本,在纸上勾勾画画起来。
  “甚至还可以考虑将樱桃毕罗这笔生意交给你管!”
  孙婶子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她狠狠掐了一下大腿,嘶……好疼!看来她没有听错!
  可是小姐为何如此宽容呢?不,天上不会掉馅饼,小姐肯定是有什么条件!
  可自己不过是个平庸妇人,小姐她究竟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呢?
  不,无论是什么条件,她都不舍得放弃樱桃毕罗这笔生意!
  孙婶子一瞬间想了许多,她抬眼一瞟,瞧见小姐正对着账本写写画画,她凑近一瞧,发现小姐写的东西,她居然完全看不懂。
  “小姐难道是在算账?”
  她的眼神非常奇怪,可除了算账,她实在想不出别的可能。
  陈容笔一停,蘸了蘸墨水,应了一声“嗯”。
  孙婶子更纳闷了,她从来没见过有人是这么算账的,追问道:
  “小姐算账不用算盘吗?”
  在她看来,没有算盘,那叫什么算账。
  “算盘太慢了,我不用那个……”
  陈容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就看了差不多五页纸的账。
  孙婶子又惊又疑,还是腆着脸求道:
  “小姐能教老奴吗?”
  “也不是不行……”
  陈容放下笔,这才看了孙婶子一眼。
  “只要你愿意和你丈夫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