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黄头发的新房客
文/六月六月
傍晚六点，秦时关了电脑，去小区里散步。
小区环境不错，绿草如茵，茂密的树木增添几分凉意，还有喷水池。沿着浅红色石板铺成的散步路，可以看到孩子们拿着水枪在水池边嬉闹，老人们推着婴儿车，或是坐在亭子下的石凳上，一边聊天，眼睛盯着自家的孩子。
这是小区里的常态，基本上不会带给她什么灵感，但能让人放松。
她在小区慢悠悠转了一圈，也坐到了亭子下面。三月末的傍晚风还很凉，她只坐了一会儿，便看到一个年轻男孩经过了这个小广场。
他又高又瘦，穿了一件白色帽衫，鸭舌帽压的很低，手里拎着一个大号的超市袋子，鼓鼓的，还有一根大葱露了头。
小区离南城大学很近，有一些大学生在这儿租房住，不过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买菜的男生。何况是一个打扮时尚，染了金发的男生。
也许是跟女朋友同居？或者妈妈来看他？
秦时饶有兴趣的看他，虽然只远远一个侧脸，她也能感觉到这个男生长得有点帅。
男生转头朝这边看了一眼，给了她一个正脸。轮廓冷清，眉目如墨，眼睛淡淡一瞥。
哇哦。
秦时面无表情的把目光平移过去，看向了天边的红云。
在广场晒了会夕阳，秦时回家了。
对门静悄悄的，那对刚结婚的小两口上周搬走了，最近她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再把房子租出去。不租出去有点浪费，但上次租房体验确实不太好。作为房东住在对面，尤其麻烦。
她打电话给时关，那边一接起来，乱糟糟的。秦时问他：“在哪呢。”
“在同学家吃火锅。”
他说着话，身边还有人起哄：“关关，谁啊这是，查岗呢？”
“我姐！”
时关很快换了个地方，油腔滑调的问：“小姐姐，想我了啊？”
他这样说话就像小姑娘穿了妈妈的高跟鞋，秦时被他逗笑了：“哪个同学家？”
时关老实回答：“学长，跟你住一个小区，上周我们打球赢了，今天吃个饭。”
“正好吃完饭过来吧，帮我看看租房的事。”
“哦，对面那个啊，搬走了？要不别租了，妈也说不放心呢。”
秦时一句话把他堵了回去：“那你过来住？”
时关马上嘿嘿笑：“我吃完饭就过去啊。”
秦时打开电视，见有综艺节目，原来今天是周五。
看了会电视，一直到9点，时关那边还没有动静，她去洗了个澡，刚出来手机就响了。
“小姐姐，我能带学长过去看房子吗，他房子快到期了。”
没想到时关这么快就给她找了个房客。时间有点晚了，但秦时不想让他在学长那难做，刚要开口答应，就听见他旁边有个人说：“要是不方便以后也行，我不急的。”
时关的声音比他还急：“让哥，这样了还不急呢？”
秦时虽然不明所以，也不由勾了下嘴角：“没事，过来吧。”
挂了电话，她重新换了套衣服，头发吹了一会，还没有全干，就听见咚咚两声敲门。
秦时习惯性的看了下猫眼，然后愣了下，把门打开了。
南大的军训一贯在大一下学期，时关之前剃了平头，几天不见，居然比军训的时候更黑了些，走在街上秦时觉得自己都认不出来。他带着一身的火锅味，还有烟味和酒味，混在一起别提多难闻。偏偏他没自觉，还以为自己是平时的小可爱，一边进来一边挠着脖子：“有蚊子，咬着我了。”
说着介绍一句：“这是我学长。”就去客厅翻抽屉，留下那个又高又瘦的金发男生站在门口。
男生这回没戴帽子，帽衫换了件黄色，清清爽爽的，外面的夜风送来淡淡的柑橘香。
现在就有蚊子了？
秦时回头看看正在找花露水的时关，突然有点嫌弃自家弟弟。
“你好。”她率先打了招呼，“先进来吧，我去拿钥匙，要看的房子就在对面。”
时关找到了花露水，毫不吝啬的往身上撒，撒完又递给他的学长。
满屋子都是花露水味，秦时拿了钥匙出来，就看见金发男生正弯着腰往腿上抹花露水。见她出来，马上起身，欲言又止。
学弟的姐姐，这个身份的确是有些复杂，不太好称呼。
秦时微笑：“我是南大毕业的。”
他反应很快：“学姐好，我叫徐佳让。”
接下来就是开门看房子。上一户搬走后秦时已经找人彻底打扫过，基本上没留下什么痕迹，家具都有，就是电器有点旧了。
一室一厅，60平，对一个大学生来说有点奢侈。
秦时心里有点没底，问他：“你一个人住吗？”
“对。”徐佳让看完房子，又听了房租报价，点点头：“挺好的。”
“挺好吧。”时关拍拍墙，“哪里不好你找我，我来给你修。”
没想到就这样轻易的定了下来，秦时完全没有准备：“你想什么时候搬？”
“如果可以的话越快越好。”
“我得先打印合同，你明天有空吗？”
“有。”徐佳让拿出手机，“学姐加我微信吧。”
送走了人，时关回来后马上跟她保证：“让哥人很好的，别看他染个黄头发，是个好人。”
她是这么肤浅的人吗？
时关是个谨慎的性格，愿意把他带来说明对他观感不错。经过今晚的短暂接触，她也感觉徐佳让有礼貌，性格爽快，会是个不找麻烦又按时交房租的好房客。
秦时伸手往他背上一拍：“快去洗澡，臭死了。”
见姐姐心情好，他故意哎哟了一声，这才说：“我洗完澡回宿舍住行吗。”
秦时不想管，孩子都上大学了，不愿意在家长身边呆着也是正常，管太多就是惹人嫌了。
她摆摆手算是同意了：“去洗吧。”
姐弟俩说话的时候，徐佳让穿过白鹿公馆的小广场，走进了临街的公寓楼。
这里全都是小面积的公寓，适合情侣或单人居住。楼道的采光不太好，黑洞洞的，因为有人把鞋架放在楼道，隐约有一股穿了很久的棉拖鞋的味道。
他抬手掩住鼻子，闻见自己手上的花露水味，突然就心情好了一些。
周立坐在沙发上玩他的Switch，见他回来了，问了句：“行吗？”
徐佳让说：“定了，明天签约。”
“你这够快啊。”周立平时住宿舍，但这一年常听他抱怨。公寓装修的精致，但生活起来并不舒服。光照不好，有噪音，对徐佳让这样不喜欢被打扰的人来说，实在很不方便。
他同情的看徐佳让：“让让，这段时间真是委屈你了。”
徐佳让拿起拖鞋一扔，笑着骂：“滚。”
两人又各自开了罐啤酒，一起玩大乱斗。晚上11点，还能听见楼道里女生说话的声音。
周立故意小声问：“学妹还没进家门呢？”
徐佳让抬腿虚踹他一脚，周立倒在沙发上哈哈笑，笑够了才问他：“李时关的姐姐漂亮不，看他那长相，肯定难看不了。”
徐佳让其实没怎么仔细看她的脸，只记得女孩子皮肤很白，头发很黑，人很瘦，拿手机扫他微信的时候，手指又细又长。
“长得挺小的。”
“不是他姐姐的房子？我还以为岁数挺大了。”
“比我们大不了多少，也是南大毕业的。”
“嘿，我也跟着去好了。”
徐佳让想了想，觉得她干干净净，应该挺好看的，但最终什么都没说。男生们凑在一起经常讨论哪个女生长得漂亮，他一开始也会参与，但意见不同的时候居多。
而且虽然年纪大不了几岁，也总归算是时关的家长，不好拿来说闲话。他拿起游戏手柄岔开话题：“再来一局。”
秦时晚上做好了合同，发给徐佳让看过，见他说没有问题，第二天上午便打印出来，让他过来签字。
“你还可以再顺便看看房子，晚上看不全面。”
徐佳让过去之后，才知道她说的不全面是什么意思。
客厅里的落地窗在晚上看只是黑漆漆的一面，上午再来，春日的阳光洒进来，窗外深绿的树冠随风摇曳，他几乎可以想象到再过一阵子窗外的蝉鸣。
徐佳让今天穿了件白蓝条纹的T恤，站在白色纱帘前简直在发光，笑意柔和了眉眼，赏心悦目。
见他满意，秦时心情也不错。两个人在客厅坐下签约，秦时已经写好自己的名字，把合同递给他。徐佳让目光扫过，秦时明月汉时关，姐弟俩的名字真有意思。
他嘴角一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合同一式两份，以防万一还有两人的身份证复印件。徐佳让的身份证照片是黑头发，更稚嫩的少年模样，引得秦时多看了两眼。
做他高中同学真是好运。
她的脑海中已经开始以徐佳让为原型展开一出青春校园爱情故事，男主角站起身来，看了看时间说：“学姐，叫上时关一起吃饭吧？”
秦时心情更好了，客气道：“昨天他才刚麻烦了你，不用了。什么时候搬记得叫他来帮忙。”
徐佳让说话很有分寸，坚持却不强硬：“如果学姐方便我就问问他，不方便就下次。”
他坚持，秦时便不坚持了，点点头：“那好。”
时关当然有空，他睡了一上午，这才刚起来，听徐佳让说跟他姐在一起，忙说：“我这就过去，你可别说我刚起来。”
徐佳让看了秦时一眼：“好，你慢慢收拾，我们先看吃什么。”
听两人打电话的语气似乎是关系还不错，秦时放心多了，感觉一会应该不会冷场。她问：“就在附近吃，可以吗？”
“行。”
两个人定下一家新开的粤式烧鹅，就在小区门口。
只有一个共同认识的人，话题自然就到了时关身上。
“你们都是篮球社团的？”
“对，时关打的不错，下周还有比赛。学姐要不要来看？”
时关的篮球比赛她从小看到大，一群小女生在身边尖叫，说实在的她没什么兴趣。
秦时哦了一声：“那你打吗？”
“这学期还打，下周我也上。”
秦时的脑海中马上展开画面，男主角穿着篮球服在场中奔跑，场中都是女生的尖叫，有人喊他的名字：“徐佳让！”他进了一个球，扯起篮球服擦汗，露出六块腹肌。这时候一定有个闺蜜坐在女主身旁，激动的抓着她来回摇晃。
她一边脑洞大开，一边说：“时关不想让我去。你看他一直住宿舍就知道了，嫌我管他。”
徐佳让想起刚刚时关在电话里的反应，男生的确偶尔会有迟来的叛逆期。
秦时想了想：“要不我去看一眼吧，你能把时间地址发给我吗？”
“好。”
“谢谢，麻烦别告诉时关。”
只这么一会，就和姐弟两人分别共享了小秘密，徐佳让感觉自己仿佛是个双重间谍。
秦时看菜单的时候，他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觉得他昨天的判断没有错。她挺好看的，而且交流起来很舒服。
不一会时关来了，好像是跑着来的，秦时见他出了一头汗，马上拿了张纸巾给他。
时关坐到她身边，掀着衣服扇风，问他们：“你们点了吗？”又问秦时：“我能喝冰可乐吗？”
“过五分钟再喝。”
“可是好热啊。”
时关嘀咕了一句，但也没有坚持，拿着菜单看了起来。秦时指给他看：“你可以选双拼。”
姐弟俩说完了话，秦时也没有冷落徐佳让，问他：“我去拿可乐，你喝什么？”
“我去吧。”徐佳让站起身来。
时关抬头说：“我姐胃不好，喝冰的就打嗝，让哥你拿咱俩的就行。”
徐佳让说：“好。”
他一走，秦时立马伸手拧了时关一把：“能不能说话好听点。”
时关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哪里不好听了。”
难怪找不到女朋友。
秦时不爱理他，起身点单去了。
对时关来说，这顿饭好像带着同学见家长，还没开饭就被拧了一把，挺疼的。他怕说错话，只埋头吃饭。
没想到弟弟靠不住，秦时只好跟徐佳让聊。两个人都是南大的，一个学外语，一个学工科，居然还有共同点，那就是徐佳让二外选了日语。
聊到本专业，秦时有点心虚，她的日语以前还可以，好久不用都还回去了。
时关在一旁乐：“我就没听我姐说过日语，她去日本都说英语的。”
秦时不想看这个糟心弟弟，她见徐佳让被时关逗的一笑，眼睛里的笑意好像融融一团光。
她也忍不住笑了下：“太久不用了。”
“学姐毕业多久了？”
秦时想了想，觉得有点对不起大学老师，其实也没多久：“两年多了。”
徐佳让说：“我下半年要去日本，最近临时抱佛脚。”
下半年他就大四了，如果是交换就太晚了。估计是留学？
不过他既然要出国，怎么还租了一年？
秦时只是想想，没有多问，顺着话题问他：“去哪儿？”
“有那么几个地方，大部分在东京圈。”
秦时又有自信了，能力不够，同学来凑：“我很多同学在那边，如果需要跟我说。”
“好，谢谢学姐。”
时关听着听着，觉得自己的想法不对，应该是跟自己家长和同学家长一起吃饭，家长们在聊事业和孩子学习，他只顾吃饭。
吃完饭秦时自己回家，时关跟徐佳让一起回学校，走着看了他好几回。
徐佳让当然感觉到了，看他一眼：“怎么了？”
“让哥，你可真是，”时关想了一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啊。”
“你才是说什么鬼话。”徐佳让伸手捏着他的后脖子，“昨晚干什么了？”
“打副本。”时关缩着头，听见徐佳让说他：“你姐担心你，懂事点。”
他姐担心他？
时关有点懵：“担心我什么，交不到女朋友？”
徐佳让笑了一声，松开手。
他让哥笑这一下子是真帅，时关自觉替他办了件大事，也一下子美滋滋的：“你什么时候搬家？”
“今天晚上。”
这还说不急？
时关很自觉的说：“那我不安排副本了，你叫我。”
“不用你，周立帮我就够了。”
徐佳让拍了下他肩膀：“早点睡，别熬夜，小心虚了。”
时关嘿了一声，很是骄傲的说：“小关天天早上都精神的很，一点都不虚。”
听他突然开车，徐佳让被逗乐了，伸出胳膊搂住他的脖子：“有本事跟你姐说去？”他看出来了，这倒霉孩子有点怕他姐姐。
时关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有点难以形容，他怎么敢在他小姐姐面前开车？
“让哥，虽然你住的她的房子，但咱俩的感情可是好多年了。”
徐佳让故意逗他，懒懒拖着腔调：“那可难说，谁叫她是我房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