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道方程式
宋队长心有疑惑，但还是摘下行车记录仪，递给方琤。
车上的行车记录仪是替换后视镜款式的，车辆行驶的时候，就跟普通的后视镜无异。
方琤打量了几眼，摁下行车记录仪的开关。
行车记录仪启动后，跳出了一个智能界面，这时上面的时间显示——
2019/07/1316：12：55
这是今天的日期，还有此时此刻的时间。
方琤先打开录像功能，录了一个几秒短的视频。
将视频保存下来，她又打开设置，将GPS和网络同步的开关关闭，把时间修改为十天前的夜晚。
这是显示的时间是——
2019/07/0322：37：08
再次开启录像功能，方琤悄悄地把镜头对准顾渊冷峻的侧脸：“顾队长，能往这边看一眼吗？”
顾渊下意识回头，那一瞬，被行车记录仪的镜头清晰地捕捉下来。
方琤笑得好不愉快：“顾队长，谢谢你的配合。”
“……”
顾渊脸上没什么表情，视线在她身上停了几秒，又淡淡地将目光瞥向窗外。
方琤点开视频储存界面，先打开第一个视频：“这是我刚才录下的两个片段，你们看看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等播放完后，又点开下一个。
宋队长接过行车记录仪，仔细对比这两条视频。
像是发现什么，他忽地坐直身体。
“这日期……”
第一个小视频显示的时间是正常的，然而到了第二个视频，画面右上角显示的日期已经变成了7月3日。
这个视频录制的时间明明更晚，而且今天——
宋队长惊讶：“今天不是七月十三日吗？”
方琤点点头：“没错，行车记录仪在断开GPS同步和网络同步之后，是可以修改时间的。”
宋队长沉吟片刻：“方律师，你怀疑监控录像有问题？”
“这不一定。”
方琤想了一下，回答：“我只是举一个例子，一般人在亲人遇害之后，都希望能尽快破案，找出凶手，但是安安生父的表现，像是对能否破案毫不在乎。有问题的也许不是监控录像，而是他本人。”
“我明白了。”宋队长边说边从兜里掏出手机，“我再让技术部门将监控录像仔细检查一遍，另外派人盯紧安安的生父。”
***
在车外打完电话，宋队长返回到车上。
车启动后，宋队长的话匣子又打开了。
“刚刚方律师和顾队长配合得可真是默契。”他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方律师有没有考虑加入谈判队，一起并肩作战啊？”
方琤一怔，嘴角浮起一丝微笑：“还是不了，我怕给顾队长拖后腿。”
“怎么会？”宋队长说，眼角的余光瞥向顾渊，“顾队长，你觉得以方律师的标准，够不够进你们谈判队？”
顾渊轻描淡写地说：“谈判队不是什么人都收的。”
方琤也说：“多谢宋队长的好意了，我也暂时没有换工作的打算，当律师也挺不错的，这是……”她顿了顿，转折得有些生硬，“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
前排的顾渊微不可察地拧了下眉。
宋队长见气氛不对，赶紧转移话题。
又聊了一会家常，宋队长说：“方律师，今天辛苦你陪我们跑这一趟。你接下来要去哪里，我先送你回去。”
方琤笑了笑：“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才是，宋队长，你晚上有空吗？我请你和顾队长吃饭吧。”
宋队长忙说：“方律师客气了，这是我们职责所在，怎么能让你破费呢。”
“上回顾队长救了我，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他呢。”方琤凑上前，扶住副驾驶的座背，脸上的笑容更加明媚，“顾队长，你觉得怎样？”
顾渊侧头看了方琤一眼，目光清冷。
脸上的表情还是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眸色似乎变得更加幽暗了。
他神色淡漠地吐出几个字：“随便你。”
这算是答应了。
宋队长笑眯眯：“既然顾队长答应了，那我却之不恭了。”
***
最后，三人去了宋队长推荐的一家粤式菜馆。
点菜的时候，宋队长将菜单递给了方琤。
“女士优先，方律师点菜吧。”
“我也是第一次，对这里不是很熟悉。”方琤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家菜馆藏在小区的角落里，不大，却很有年代感，“你们经常来这里吗？”
宋队长笑着说：“差不多是，这里离单位挺近的。有时候加完班，就到这里吃个饭或者夜宵什么的。”
方琤翻了翻菜单，却下不定主意。
“这菜单看得我眼花缭乱，我也不知道点什么好。”
说着，她不分由说把菜单塞到顾渊的手里。
“这顿饭是为了感谢顾队长才来这里的，万一我点了什么不合口味的，还是让顾队长点菜吧。”
顾渊动作一顿，抬眸看着她。
视线交接的瞬间，方琤对他微微一笑。
“……”
顾渊没有推辞，安之若素地唤来了服务员，点了四菜一汤。
半边白切鸡、凉瓜炒蛋、生炒白菜心、蒜茸豉汁蒸排骨和鲫鱼豆腐汤。
服务员写好单子后，宋队长接过扫了一眼，又问方琤：“方律师，你还要点些其他什么吗？”
方琤说：“不用了，顾队长的口味和我挺相似的，点的菜都是我喜欢的。”
顾渊瞥她一眼，语气颇为冷淡：“你想多了，我只是点了大众的口味。”
方琤弯了弯唇，却没有接话。
点好菜，等上菜需要一些时间。
宋队长是个闲不住的人，等菜期间，一直在寻找话题。
方琤礼貌地回答他的问话。
顾渊也偶尔回一两句，但都十分言简意赅，却跟方琤岔开了，和她的接话没有半点的交集。
正在这时候，宋队长的电话响了。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我先去接个电话，失陪了。”
他起身，快步往门外走去。
***
宋队长出去后，这一桌的气氛似乎安静下来。
方琤拿出手机，打开了消消乐游戏，玩了起来。
她玩得入迷，由始至终没有看顾渊一眼。
“方律师。”
沉默之中，顾渊突然开口。
方琤抬头看向他：“顾队长，有事？”
看着那双明亮透彻又无辜的眼睛，顾渊心中快要汹涌而出的情绪，统统堵在了嗓子眼里。
他深吸了一口气：“那个孩子是怎么回事？”
“什么孩子？”方琤放下手机，微微转眸，似是不解。
顾渊直视着她，语气平缓：“西城区法院那件事。”
方琤眨了眨眼，反问：“顾队长也看到视频了？不过，你自己就是危机谈判专家，难道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吗？”
似是想到什么，她又问。
“不过，顾队长不是说，不认识我吗？”语调微微上扬，嘴角带起熟悉的笑容，“那又是怎么认出视频里的那个人，就是我？”
仿佛一个低劣的谎言被揭穿，顾渊的动作微微一僵。
“方琤。”
顾渊语气生硬地叫出她的名字，心底莫名烦躁，“不要叫我顾队长。”
方琤挑眉，似是讶然：“顾队长不喜欢我这么这样称呼你吗？”
她没有挣开他的手，而是凑近他，在外人看来，此时两人的动作亲密无间，就像一对正在亲密低语的情侣。
鱼啊，它快就要上钩了。
只是，还不够。
方琤轻扯一下唇角，一瞬不瞬地盯着顾渊：“那顾队长希望我叫你什么？”
“男朋友？”她压下唇边的笑，一字一字，声音低缓，却又无比清晰，“还是……前男友？”
这个称呼，像是瞬间涌出的洪水，冲垮了一道遥远却不堪一击的记忆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