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三十四章 攻城之战

  陆棠清刚送到嘴边的一筷子菜又放了下来,慨然一叹,苦口婆心地道:
  “芸娘,这些都是本王该操心的事,本王自有打算,你不必想这么多。”
  看出来他是真烦了,裴云就没再问下去了,只是嘀咕了一句:
  “人家也是担心你嘛!”
  事实证明,裴云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
  才过了两天,西戎人就兵临城下了。
  裴云和陆棠清站在城墙之上,一人拿着一个望远镜眺望远方。
  陆棠清拿的是何辕造的,玻璃镜片,纯铜镜筒,能调节焦距,看得十分清楚。
  裴云拿的是了尘道长给的,更轻,更清晰,不仅能调焦距,还有准星,能智能测距。
  准星对准阵前的蒙克尔,距离显示一千五百多米,在千倍望远镜里能看清蒙克尔的脸。
  拿下望远镜之后,就只能看到一排密密麻麻的人了。
  “他们这是要攻城吗?”裴云问。
  “嗯。”
  “他们用什么法子攻城?云梯吗?”
  “云梯是何物?”陆棠清问。
  “就是很高的梯子,能直接架到城墙壁上,顺着爬上来。”
  陆棠清眉一皱,道:“云梯之事,别对旁人说。”
  “怎么?”
  “汉国与西戎都无云梯,若是被他们知道造出来了,攻城恐会更便利。”
  “哦,原来如此。那他们攻城用的是什么法子啊?”
  “圆木,索钩。”
  “索钩就是绳子上绑一个铁钩子的那种吗?”
  “嗯。”
  “那不是很容易砍断?”
  “正是。”
  裴云一阵默然,心道,看样子,守城比守两屏山容易啊。这里的古代打仗这么没想法的吗?大华夏可是春秋战国时期就有云梯了啊。
  在城墙上站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从上午站到了晌午,眼看着就快开饭了,裴云忍不住问道:“他们怎么动都不动一下?也不进攻,也不派人上前来叫阵。”
  “何谓上前叫阵?”
  “就是派一员大将,骑马到城下,嚷嚷几句‘陆棠清,敢否出来应战?’之类的话啊。”
  “谁敢单枪匹马过来?人一近前便是万箭齐发,哪有得他说话的功夫?”
  “在射程之外喊话也是听得见的吧?”裴云道。
  陆棠清向下瞭望,琢磨了一下。
  “是听得见。”
  “他们也没人上来叫板啊。”
  陆棠清不语。
  他实在想不明白,裴云所说的叫板有何意义,又不是大街上混混打架,骂几句粗话就能破城不成?
  裴云却不这么想,只暗道:
  原来里和电视里写的那些都是骗人的,真正的打仗根本没有叫阵的。
  陆棠清当时不以为然,下城楼吃饭时,却不禁琢磨起裴云说的话来。
  “芸娘,你是从何处得知云梯的?”
  “书上。”裴云道。
  云梯二字的确是她在课本上的古文里学到的,说是书上看到的,并不是骗人。
  “叫阵之事也是在书上看到的?”
  “对啊,书上是这么写的,战前派大将上前叫阵,两军大将先打一场,据说可以鼓舞士气。只不过这书不是什么正史,也不知是真是假。”
  陆棠清想了想道:“或可一试。”
  “你真的要试啊?”裴云愣道。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们没有攻城的法子,在外头等上三五天也未必敢攻上来。”
  “啊?”裴云瞠目结舌。
  敢情这一个时辰才是刚刚开始,还是个长期抗战啊。
  “这样对峙有什么意义吗?他们站着不累啊?”
  “累了自会回营休息。”
  “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有这个功夫,在营里练练兵不好吗?”
  “双方对峙,谁都不敢掉以轻心,他们累,咱们也是一样的累。开始对峙了,就表示他们在想法子攻城。”
  “要我的话,就会偷偷的想好法子,然后趁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突袭,肯定事半功倍。”裴云嘀咕道。
  陆棠清看她一眼,轻笑道:“本王当初就这么干过。”
  “真的?成了吗?”
  “你以为这三城是如何夺回来的?”
  “那他们怎么也不学着点?”
  “他们学不来。”
  “为什么?”
  “攻城之时下着大雪,本王借大雪的掩护摸到城墙根下,放火烧了城门。”
  “那他们怎么也不像你一样想想办法?那个霍克不是看着挺聪明的么?”
  “你到底是向着本王还是向着他们?还替他们担心起来了?”
  “我只觉得怪异啊。他们人也不笨,怎么打起仗来就这么笨呢?该不会是在暗中同密谋什么吧?”
  “就算是密谋也藏不了多久。至多三天,便见分晓。”
  陆棠清毕竟是与西戎人交过手的老对手,对他们了解得很。
  第三天头上,他们就抬出来一张大弓来。
  说是大弓,其实看起来更像弹弓,弓弦中间放的是一个篮子,显然不是用来发射箭矢的,而是用来发射其他的东西。
  裴云一看那玩意,就想到了投石机。
  “他们不会是想把石头装进篮子里射进城来吧?”
  古代投石机可是威力巨大的攻城厉器。
  在这个云梯都没有的年代,要是西戎人做出了投石器,那可就太值得怀疑了。
  “不是投石头,是投火药。”
  “火药?那岂不是麻烦了?”裴云惊道。
  “西戎人刚用火药打了胜仗,知道这东西好用,必定会想法子再用。
  “那怎么办?火药爆炸会着火,得想办法防火。”
  陆棠清皱着眉头没说话,在想着主意。
  裴云见状没敢打扰,又用望远镜去看,这一看,看到了一个生面孔,站在蒙克尔身边,衣着打扮和样貌都像个汉人。
  “棠清,你看那人是谁?”裴云伸手往前一指。
  陆棠清掏出望远镜随她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眉头皱得更深了。
  “我瞧着眼熟,可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与工部尚书有六七分相像。”
  裴云一想,还真是如此。
  “难道工部尚书也是风月楼的人?”裴云惊道。
  那人年轻,算起来当工部侍郎的儿子也是绰绰有余,一想到顾濂有个兄长在风月楼,裴云就忍不住想那人会不会也是工部侍郎的儿子。
  “若有工部的技巧在,要做出这张大弓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军中也用上了火药,工部的人若是有心,也能弄到一些。”
  “可我不明白。勾结西戎,对风月楼究竟有什么好处?他们谋的是朝廷的钱财,江山社稷没了,风月楼贪谁的去?”
  “风月楼要灭的不是汉国的江山社稷,而是我与皇兄手中的势力!”
  裴云正要说话,陆棠清就道:“来了。”
  转头一看,西戎兵果然有动作了,正拖着弓车往前行驶。背后还有两辆大车,盖着油布,或许就是陆棠清说的火药。
  再看那个与工部尚书相像的汉人,已经不见了踪影,不知藏到了何处。
  大弓重,西戎人几人合力才能马弓拉开,裴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拉弓,在篮子里放火药,点火,发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大家屏住呼吸盯着那包火药投入城中,做好了各种防备,结果,那包火药就这么直直的落到了地上,一点反应都没有,威力连石头都不如。
  有人要上前查看,裴去赶紧制止。
  “先慢着,再等会儿!”
  那人又退了下来。
  又过了一阵,裴云才那人继续上前查看。
  那人拿着火药包在后里看了看,向他们禀报道:
  “王爷,王妃,火熄了。”
  “拿过来我看看。”
  那人呈上了来,裴云接过一看,就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
  原来西戎人用的引线不是硝,而是浸过油的棉线。
  浸过油的棉线虽然易着,烧得也快,但它就跟灯芯一样,不抗风啊,风一吹就灭。
  西戎兵急着用火药攻城,没是研究,闹出了这么大一个乌龙不说,还暴露了自己的计划,真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看这个样子,他们的大弹弓恐怕只能成为摆设了。”裴云笑道。
  果不其然,第一次投射失败,他们就又把寻个汉人叫出来了,几人围在一起拿着火药包商讨议论了一阵,就又拖着弓车回去了。
  整个过程宛如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纯粹是个笑话。
  裴云看到他们退走,忍不住对陆棠清道:
  “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难不成还大开城门追上去?”
  “不追咱也可以笑话笑话他们啊。让全军嘲讽一下。大好的机会,不笑白不笑。”
  “笑话了又能如何?也动不了他们一毫一发。”
  “至少可以搓一搓他们的士气嘛。”
  陆棠清想着,反正笑了自己人也没什么损失,就传令下去,让城头众军大笑三声,嘲笑西戎兵弓车无用。
  一开始士兵们只是受令而笑,笑完之后觉得有些痛快,便有将领开始言语讽刺,士兵们便笑得更欢了,声音也更大。
  裴云一直用望远镜关注着那边,一看到蒙克尔沉了脸色,有了怒意,就扯着陆棠清的袖子兴奋地道:
  “有效果了有效果了,蒙克尔生气了。”
  陆棠清也用望远镜看了一眼,果然见西戎兵个个士气低落,被羞辱得不轻。
  “只笑几句也能如此有用?”
  “那当然,打仗的都是人嘛,又不是机器。士气的好坏直接影响到作战的效果。嘲笑敌军可以让我方士气大涨,让敌方士气大落。你身为一军之将,连这个道理都没想过吗?”
  陆棠清道:“本王还真没想过,只让军队作战时严肃,不得分心,不得轻敌,不得嬉笑。”
  “难怪你的兵都一个个那么死板。打仗是生死相搏,性情中人才会不惧生死。”
  “又是那套江湖人的理论。”陆棠清皱眉道。
  “不管是不是江湖人,都是人,是人就都是一样的。有感情,有情绪,怕死,也可以不怕死。你虽然谋略厉害,常打胜仗,可有时候也要与军中将士们亲近亲近嘛,这样才能有凝聚力啊。”
  陆棠清不知道何为凝聚力。他自小就缺少共情的能力,只能感受到自己的想法,难以理解别人的想法。
  他从小生活的环境不一样,与许多人的经历也大相径庭。他的所思所想,也与旁人大不相同。
  就连裴云也是一样。
  同一件事,他所看到的,总与芸娘不同。
  但不同的事,旁人只觉得他另类,不愿与他亲近,唯有芸娘,明知道他与众不同,却不会排斥他,反而愿意接纳他。
  他知道芸娘对他有诸多不满,也时常生他的气,对他的所做所为十分愤怒,但她仍留在他的身边,不离不弃。
  这于陆棠清而言,是最难能可贵的。
  裴云说的话,他听得明白。
  无非就是笼络人心罢了,与军中士兵同甘共苦,同悲同乐,让他们心甘情愿地为他卖命。
  这些道理他都明白,但不屑于去做这般虚伪之事。
  西戎的大军开始撤退,裴云乐不可支。
  “西戎这次的败北可以载入史册了,简直是个大乌龙,脸丢大发了。这么重要的东西,竟然试都不试一次就拖到战场上来,幸好这是攻城,这要是守城,全军都被这辆车给坑死了!”
  “嗯。”陆棠清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目光温柔地落在她的身上,眼睛一眨不眨。
  回到营帐之后,裴云悬了一天的心落到了肚子里。
  西戎这么不靠谱,就算有火药有弓车也不足为惧,吃完饭,就去找影儿玩耍去了。
  陆棠清趁着裴云不在处理起了公务。
  这些天,西戎兵在营中的动向他一清二楚,从火药到弓车,他都早已知晓。
  所以他能推断出西戎兵三五日会攻城,也早已知晓他们第一次试攻时投过来的必是哑弹。
  但是第二次,他们一定会想到办法。
  给他们造弓车的那人并非无能之辈,而是蒙克尔心太急,等不及让他实验就匆匆地拖了弓车攻城,硝引没到,就自作主张用浸了油的棉线代替,自以为万无一失,结果闹了个大笑话。
  等过两日,硝引到了,西戎定会用弓车再次攻城,到时候,可就没那么容易应付了。
  陆棠清看着城中地图,琢磨着如何布防。
  弓车的威力,今日已经见识过,四人拉弓,能轻易把火药包投入城墙之内。那包火药陆棠清已经命人点燃试炸过,远比之前的火箭威力大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