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投石问路
在寒风中，他们欢笑，他们追逐。
他们容易知足，所以快乐。
孩子如此，大人又何尝不是呢？
无论贫穷还是富贵，无论山珍海味还是粗茶淡饭，能一家团聚、共享天伦之乐，这就是幸福。
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借着夜色，四个黑衣人在屋脊间疾行。
士为知己者死。
只为一个义字，他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此时，他们心中所想并非建功立业，也非荣华富贵，只愿今夜能活下来，回家与妻儿团聚，看似简单，却是一种奢望。
在一堵院墙上，他们停住脚步，俯下身子，凝神静听。
四下里一片寂静，静的可怕。
他们没有选择，所能做的只是小心谨慎。
他们飞身落入院中，并未发现异常。
一个手势，心照不宣。
他们缓步靠近屋子，悄无声息。
忽然，弓弦响动，数道寒光划破夜空，朝他们袭来。
他们心知不妙，连忙闪身躲过箭矢。与此同时，长剑出鞘。
下一刻，他们手持长剑，背对而立，目光冰冷。
火把燃起，院中宛如白昼。
四下里涌出数十道身影，个个手持兵刃，将四人围在中间。
一个大腹便便的锦袍中年男子从人群中走出，沉声道：“是谁派你们来的？”
四个黑衣人沉默不语，只是面带冷笑。
锦袍中年男子也不再废话，淡淡道：“杀！”
一声令下，数十人围拢而上，寒光在火光中晃动。
短兵相接，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
四把长剑在乱刃中游走，看似有形，实则无形。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以其无以易之。弱之胜强，柔之胜刚，天下莫不知，莫能行。
这四把长剑则不然，一经施展，相辅相成，将水之变化发挥到淋漓尽致，隐隐有包容万物之趋势。
血花在火光中绽放。
片刻间，已有五人死在这四把长剑之下。
见此情形，锦袍中年男子沉吟道：“夫兵形象水，水之形避高而趋下，兵之形避实而击虚；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敌而制胜。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断水剑阵，慕容世家。”
声音虽轻，却能穿透金铁交鸣之声。
四个黑衣人听得清清楚楚。
其中一人冷冷道：“全力出手，一个不留。”
话音方落，四把长剑变得肆无忌惮，一片剑影化作惊涛骇浪，朝围攻之人拍下。
与此同时，锦袍中年男子大喝道：“退！”说话间，他飞身掠出，如一阵狂风，迎向那惊涛骇浪。
闻言，围攻之人急忙后退，却已来不及。
惊涛骇浪落下，鲜血飞溅，惨呼连连，围攻之人瞬间死伤过半。
狂风与惊涛骇浪相遇。
下一刻，一切又归于平静。
四个黑衣人皆倚剑而立，仰头望着夜空。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此时，他们不能与家人团聚；此生，他们再也无法享受天伦之乐。
只能借着明月，寄托思念。
他们已停止了呼吸，脸上仍残留着淡淡笑容。
他们死了，家人却可以好好的活着，如此足矣。
三步外，锦袍中年男子大口喘着粗气，脸色煞白，嘴角有鲜血溢出。方才，情急之下，他全力一击，四个黑衣人横死当场，他身受重伤。
望着一片狼藉，他满目凄然，却来不及悲伤。他轻声唤道：“小六。”
闻言，一个青衣少年上前，抱拳道：“堂主有何吩咐？”
锦袍中年男子低声道：“速去告知百里堂主，慕容世家动手了。”
“遵命！”
之后，青衣少年离开了。
死者需要收殓尸体，伤者需要包扎伤口。
火光中，众人在忙碌着，心情十分沉重。
忽然，锦袍中年男子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大变，急忙道：“李四，快去把小六追回来！”
“遵命！”一个紫衣男子毫不迟疑，转身就要离去。
“不用了。”一个声音在夜空中响起，清澈而宁静。
话音未落，两道身影飘然落下，一人恬静如水，一人皎洁如玉，皆一袭白衣，儒雅淡然。他们手中都握着一柄剑，剑如其人，古朴典雅。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是这种感觉，很真切，很自然。
锦袍中年男子凄然一笑，轻叹道：“慕容连城，慕容恪，你们竟然也要出手了。”
恬静如水者名为慕容连城，皎洁如玉者名为慕容恪，这二人在慕容世家地位超然，其武学修为不在家主慕容龙城之下。
慕容连城淡淡道：“我们也是慕容子弟。”
锦袍中年男子沉吟道：“二位素有贤者之名，何以要自污其身？”
慕容连城淡淡道：“只是虚名而已。”
慕容恪望着那四个黑衣人的尸体，轻笑道：“墨家主张兼爱非攻，可又如何呢？”
锦袍中年男子沉声道：“天下皆白，唯我独黑，非攻墨门，兼爱平生。千百年来，墨家弟子始终如一。”
慕容恪笑着摇了摇头，轻声道：“我们是来杀人，而非论道。”
锦袍中年男子随口问道：“你们要杀死这里所有人？”
慕容恪轻叹道：“我们也不想杀太多人，只可惜高堂主醒悟得早了一点。”
锦袍中年男子目光扫过众墨家弟子，苦笑道：“难道这些小辈也值得二位出手？”
慕容恪淡笑道：“在我们眼中，所有对手都是一样的。”
锦袍男子长叹一声，淡淡道：“散。”
声音很轻，却不容置疑。
众墨家弟子微微一愣，继而展开身形，四下散去。他们不怕死，却不能违抗命令。
与此同时，两道寒光划过夜空，慕容连城与慕容恪二人已从原地消失。
有一个墨家弟子刚跃上院墙，只见眼前寒光一闪，生命戛然而止。
有两个墨家弟子刚跳上屋檐，只见一条人影掠过，生命就此消逝。
门前，窗口，树上，墙角，无一幸免。
扑通，扑通……一具具尸体跌落在地上，皆是一剑封喉。
咣当，咣当……一根根火把掉落在地上，溅起点点火星。
锦袍中年男子也倒在了地上。
月色如水，冰凉。
冷风如刀，无情。
一具具尸体渐渐变得冰冷，不怕冰凉，无所谓无情。
夜很静，死一般的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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