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处置

  杜茂恭敬的话语充满了对谢晏和的讨好之意,几乎是摆明车马的站队了。
  谢晏和心下一哂,对于杜茂的示好并没有放在心上。
  官场上多的是见风使舵之辈,今日可以是她门下臣,明日说不定便是陈家座上宾。
  谢晏和没有错过杜茂话里提到的条陈,虽然杜茂这般说是为了洗脱自己,但却无意中暴露了陈家的阴谋。
  “杜大人,你方才说……”谢晏和话语微顿,温婉、甜糯的嗓音透出丝丝沁凉,“是昌平伯府的下人去京兆府报的案?”
  “这……”雍和县主骤然发难,杜茂闻言心神一凛,尽量不偏不倚地答道:“回县主,昌平伯府的确差人往京兆府递了信儿,但条陈上只说原家公子遇到了一些麻烦,造成了封阳大街的拥堵。京兆府负责维护京城治安,下官这才带人过来查探……”
  杜茂说到后来,话语里渐渐有了偏向。
  虽然杜茂决定暂时站在雍和县主这一边,但也不会为此就得罪了昌平伯府。
  陈家,那可不仅仅是太子妃的娘家而已,更是太子殿下的外家!
  “我竟不知,昌平伯府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谢晏和嫣红的樱唇溢出一丝冷笑。
  原家的下人全都被自己的侍卫控制住了,昌平伯府的下人却能这么快捅到京兆府去,这说明陈家一直在暗中派人窥探自己,甚至今天的这一出闹剧很有可能就是陈家安排的!
  杜茂听得冷汗直冒,再一次后悔趟到这桩浑水里面。雍和县主这话,没法接啊!
  “原天磊以下犯上,冲撞我的车驾在先,辱骂朝廷敕封的县主在后;目无法纪,藐视天威,杜大人刚刚问我要如何处置?”谢晏和扬眉冷笑,“出言不逊!李四,给我把舌头割了。”
  杜茂被雍和县主话语里的煞气惊到了,等他反应过来,却是为时已晚。
  几乎是谢晏和话音落地的一瞬间,站在原天磊身后的侍卫直接捏住了原天磊的下颌。
  另一个侍卫单手抽出帕子,顿时,原天磊的舌头被迫伸出了一大截。
  侍卫右手的大拇指往上一弹,“铿锵”一声,腰间寒兵出鞘,鲜血飞溅之中,便见一截鲜红的舌头落了地!
  这一系列的动作不过就在一个眨眼之间,杜茂的惊呼刚溢出口,耳边便是原天磊喑哑的惨嚎,闷闷的一声,像是后半截咽在了肚子里,只余令人毛骨悚然的“呜呜”声。
  “县、县主……”杜茂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血腥的场面,但仍旧被雍和县主的狠辣给吓得结巴了。
  要知道这位原家公子不是大牢里的重刑犯,也不是她靖平侯府的家奴,而是一位世家公子、太子妃舅家的表兄。
  雍和县主说割舌头就割舌头,也太跋扈、太不顾后果了。
  “县主,您这、这动用私刑,是不是不太好?”杜茂抬起袖子,擦了擦快要淌到眼睛里的汗水,他此刻清醒的意识到,这位县主脾气上来,那是敢杀人的!
  帷帽下面,谢晏和弯了弯唇,清婉的嗓音绵如春水,仿佛她刚刚下的不是“割舌”这样血腥的命令,而是赏花归来,唇齿间尽是醉人的甜蜜和芬芳。
  “杜大人不必惊惶。原家和昌平伯府若要追究,自有我靖平侯府担着。”
  谢晏和微微垂首,纤纤玉指抚平裙上的折痕,她扬眉浅笑道:“杜大人若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告辞了。”
  “站住!伤了我的表弟,雍和县主不给一个交代就想走?以为我昌平伯府无人了吗?!”
  昌平伯世子陈则姗姗来迟,他脸上露出一抹狞笑,注视着谢晏和的目光宛如一条毒蛇。
  自从谢晏和这个小贱人回京之后,先是太子妃被剥夺了掌宫之权,接着是太子殿下在大朝会上受到陛下的斥责,紧跟着被陛下软禁,东宫闭宫一月,无召不得出!
  陈则今日弄的这一出,也是想借这个鲁莽的表弟给谢晏和一个教训。
  谢晏和若是忍了,就只能吃下这个闷亏;若是不忍,对原家表弟动了手,陈则正好可以借机发难。
  但陈则没想到的是,谢晏和这个小贱人下手会这么狠,直接让人割了原天磊的舌头。
  虽然陈则从来没把这个“吃喝嫖赌、五毒俱全”的表弟放在眼里过,但让表弟就这么回去,母亲那里、还有舅父那里,他根本无法交代。
  “县主,今日之事,我陈家绝不会和你善罢甘休!”陈则现在只要一想到母亲知情之后会有的麻烦,就恨不得将谢晏和生啖其肉!
  “怎么?陈大人沉不住气了?”谢晏和执起桌上的茶盏,慢悠悠地送入唇中。
  轻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水,她挑唇轻笑道:“陈大人,容我提醒你一句,我是朝廷敕封、正二品的县主。论官职,你只是正七品的太子司直;论爵位,你是三等伯府尚未袭爵的伯爵世子!所以,你哪里来的底气,不给我行礼?!”
  谢晏和说到最后一句,语气里的锋芒已经不加掩饰。
  从杜茂出现的那一刻起,谢晏和就猜到了陈则一定藏在暗处观望着失态的发展。
  陈家人就像是藏在阴沟里的老鼠,特别是陈则,只会玩弄一些上不得台面的诡计。说到底,陈家人还是难掩其骨子里的卑劣和低贱!
  谢晏和与令她厌恶至极的陈家人对上,今日就是要去以势压人!
  “就凭你,也配本世子向你行礼?”陈则脸上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和谢晏和针锋相对地道。
  陈则在京城里是出了名的嚣张跋扈,等闲的皇亲国戚都不敢招惹他。
  以前,陈则是仗着表弟太子殿下的势,后来则是仗着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两座靠山,区区一个谢晏和……陈则阴狠地眯了眯眼睛,等到日后太子殿下继位,自己捏死她就像是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陈则心中满怀恶意地想,在谢晏和死之前,自己不介意去捡太子殿下这个表弟的破鞋穿。
  “陈世子认为我不配?”谢晏和被罩在帷帽下的眉眼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这一瞬间,谢晏和的脑海里闪过不下十种杀死陈则的方法。
  只有鸳鸯注意到了,县主放在裙摆上的柔荑,手掌微曲,形成一个弧度浅浅的弓形,白玉般的指节绷成一个锐角,桃花瓣般细长的指尖紧紧贴服在衣摆的纹理上。
  这是一个充满威胁的手势!
  那素白如雪、莹润如玉的肌肤下面,几乎可以看到流动的血管和蹦起的青筋,像是拉成满月的弓弦,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霎时间,鸳鸯身上汗毛倒竖。
  如今的县主太过温柔,所有的锋芒都被隐藏在了温婉无害的表象下,以至于鸳鸯差点忘记,这样一双软若无骨的柔荑,曾经也是杀过人的。
  “陈世子,若是连我也不配让你行礼的话,这世上,能被陈世子放在眼中的,还有谁?”
  谢晏和葱白的指尖骤然间卸去了力道,她精致、绝丽的眉目甚至浮上一层浅浅的笑意。
  谢晏和婉声道:“难道这世上,陈世子只看的到太子、看的到太子妃?!”
  谢晏和说出这番诛心之言,嘈杂的街道似乎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就连那些看热闹的百姓,都默默往后退了好几步。
  杜茂更是眼观鼻、鼻观心地变成一个沉默的木头桩子。
  至于陈则,作为直面这场风暴的人,他像是没有听清谢晏和话里面的杀机,也可能是即使听清了也不在乎。
  “雍和县主,趁着现在还有机会,你还可以多摆摆你县主的威风,日后嘛……”陈则唇角露出一丝阴狠的狞笑,未尽的话语透着浓浓的威胁。
  谢晏和的桃花眼里闪过一丝阴郁的光。她连自己有没有日后都不知道,又何惧陈家日后的报复。
  但……就算是死,她也要将陈家拖下水。不看着东宫的这条船倾覆在烂泥里,她一定会死不瞑目的!
  谢晏和挑唇一笑,眉眼弯弯地道:“想来陈世子膝盖有些毛病,既然弯不下来,我不介意帮一下陈世子。”
  谢晏和温婉、柔和的语气似是三月里拂过柳梢的春风,表面上看似温柔、和煦,只是底子里却还存着乍暖还寒的冷意。
  这次不必谢晏和吩咐,两个谢家的侍卫主动朝着陈则的位置冲将上去……
  陈则这次本来是让表弟原天磊来打头阵的,而他自己只需藏在一旁观望就好,因此带在身边的侍卫并不多。
  只是陈则错估了谢晏和的性情,原天磊出师不利,还吃了这样一个大亏。以至于陈则如今骑虎难下。可谓是“一步错、步步错”!
  眼看着谢家的侍卫已经来到了自己的身前,陈则只能急急往后退了两步,他今谢晏和的这些侍卫如狼似虎,自己的侍卫绝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望着这位陈世子惊慌失措的模样,谢家的侍卫登时目露不屑:刚刚还在县主面前嚣张至极的男人,如今却成了一个色厉内荏的软蛋!
  “陈世子,得罪了!”两个侍卫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紧跟着二人蹂身而上,一个小擒拿,就让陈则动弹不得。
  昌平伯府的护卫见势不妙,连忙飞身来救,却被谢家的侍卫打得落花流水。
  “珍珠,你去教教陈世子,见到上位者,他该如何行礼!”
  谢晏和望着陈则一脸嫉恨交加的神情,红润的唇瓣翘了翘,一丝油然而生的畅快顿时驱散了她心头连绵多日的阴霾。
  谢晏和的左手臂托住自己精致、小巧的脸蛋,眉目慵懒地看着面前的这一出好戏。
  珍珠跳下马车,脚步姗姗地走到陈则面前,她脊背微弯,拱手揖礼。
  “陈世子,您看清楚了,行礼是像奴婢这样的。”珍珠清脆的嗓音含着浓浓的笑意,飞扬的眉眼毫不掩饰对陈则的嘲讽。
  “贱婢,找死!”陈则何曾受过这样的羞辱,气急之下,朝着珍珠“啐”出一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