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非梦

  “穿成一个草包郡主,虽是嫁了个嫡长的皇子,不还是落得个悲惨的命运?”
  “你若是能顺从于我,我大业有成之后,还能给你个公主当一当。”
  “既是你要挡我的路,我如何能留你?”
  “嘭”的一声落水声,水下静止的衣襟,沉睡的人,还有凝结在鲤鱼尾部妖冶的水花。
  ……
  一句句,一幕幕,随着那身材壮硕之人的不断靠近,在脑海中重复上演。
  那如盘大的圆脸,咧开了一股笑意,豆大眯眯眼里闪着一股憨厚的神色,却这般让人不适。
  水下那双眯眯眼张开时,眼里的慌张无助,与此时这双眯眯眼里的神色万般不同。
  郑洛踩着稳重的步伐,如见了许久未见的亲人一般,亲切地笑着向我而来。
  只是,他越靠近,我心中的那股不适愈加强烈。强烈到我自己不禁往后退去一小步。
  李承旭站于我的身后,双手接了我,扶着我的肩膀,关切问道:“怎么了?”
  应是看见我神色的变化,李承旭眉间微蹙,扫向了走来的郑洛。
  “齐王殿下竟也在。”
  郑洛拱手行礼,毕恭毕敬,礼数周全。
  “小人郑洛,见过齐王殿下。”
  李承旭向他点头示意,算是见过,一双手还是扶着我,隐隐感觉他上前半步,将我与郑洛微微隔开来。
  “方分别短短时间,三妹妹竟像是不认识三哥哥了?”郑洛眼里带着关切,又问:“莫不是妹妹哪里不适?脸色有些苍白呢。”
  像是哥哥对妹妹的关心,柔声查问。
  只是那嗓子的粗砺,不断加剧我心中的不适。
  “三哥哥何时到的?”别过脸,转口问他,想要转移这虚伪的关切所引起的反感。
  “午后方到的。三妹妹就要与齐王殿下大婚,族里各房送的礼甚为丰厚。带的东西有些多,竟是卸到了这个时候。”
  他边说边上前来要扶我,说:“感谢齐王殿下送三妹妹回来,看来妹妹有些不适,我带她回院里休息就好。”
  看着那伸过来的手,再又想起了荥州永和酒楼中他那句猥琐的“郑尤夕是我的”,便全身泛起鸡皮疙瘩。
  我身体瞬间的坚硬,李承旭感觉到了。他伸手拦在了郑洛身前,冷声道:“本王的未来王妃,不用劳烦他人。”
  既是李承旭这般说,我便索性将半个身子的重量加在他的臂弯上,由着他半搀着将我扶入府内。
  郑洛今日的态度温和憨厚,对着我的温声柔语,因我自己深知他的“内核”是一个有“霸业之心”的穿越者而显得狡猾奸诈。
  既然郑尤夕没有被认为嫡女,也就没有东湖湖心亭我为救郑尤夕将郑洛推下水之事,也就没有将郑洛的“内核”更换的事。
  这样一来,郑洛与我之间,只有我知道他是穿越者,而他不知我是穿越者的秘密。
  也就是说,我与他之间还没有闹僵,双方还能保持暂时的相安无事。
  只是,郑洛来京,以他的野心,定会有所动作。他会针对彦王?会对郑尤夕图谋不轨?郑尤夕可能会有危险。
  身后传来的温暖,安抚着我内心的不安。只是,某种直觉在作祟,总感觉郑洛的到来,或许会伤害到我身后的这人。
  心慌,便急言。
  “你要担心郑洛。”
  “嗯,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郑洛他远没有你看到的这般憨厚简单,他……”
  我的话还没说完,李承旭臂弯将我揽紧,安抚道:“若是他不安分,再将他打入水中,让他再回到痴傻,上不了岸便是。若这般你还不够放心,直接了结了也未曾不可。你上回就应该这般做……”
  李承旭的一番话,细细听来,让我惊异不已。
  他怎会知道郑洛落水后会换了“魂”重回痴傻?还有,他说“上回”?难道是指?
  我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他,嘴上迫不及待要问,“你知道我曾在荥州郑宅的东湖将郑洛弄下水之事?”
  李承旭轻抿着唇角,微微点头。
  尽管如此,为防其中有误解,我便又试探性地追问,声音一出却带着微微的颤抖。
  “你可知我母亲曾收过郑尤夕为嫡女,她还随我们回了荥州?”
  这番话还没有收到李承旭的回答,而我早已心跳不已。怕他说不是,那便成了我一人梦呓的存在,孤独守着这段被抹去的记忆。
  没有落水一事,也就没有当时李承旭赶到荥州见我一事,也就没有华灯初上的飘雪里,长廊下他长身而立,回首时那刻被我压抑的心动,也就没有荥州城郊外庐舍中的煮茶……
  应是才发现我曾拥有这般多与他的记忆,此刻若是他说“不是”,失去的这段记忆竟是这般令我心慌。
  李承旭那双眼中的神色幽深,深得我看不清里面究竟再加多少情便会溢了出来。
  他的沉默让我觉得每一丝经过耳畔的夜风都在停滞。
  鼻尖扑满檀香味,我不再看到那双凤眼,偎在了他的胸口。
  “幸好,你也记得。”
  头顶一阵轻声喟叹,是来自胸腔的庆幸欢欣。
  “还以为,那是场梦,梦里我的深情你知,梦醒之后,你已不记得我曾为你奔赴千里去荥州,只为确定你是否安好。还好,你记得。还好,那不是我一个人的记忆。”
  不知是终于有人与我共有了这般记忆,还是他的那句“我曾为你奔赴千里去荥州,只为确定你是否安好”,心中莫名踏实安稳。
  双手不自禁圈向他的身后,眼睛像是被动起来的夜风迷了,一股热意之后,脸颊润了一层湿意。
  “李承旭,谢谢!”
  为当下,为以往,为共有,还为此时的心安。
  自长公主与宁王老爹因淳穆的信笺一事被皇帝急召进宫,自我那场梦中醒来改变的剧情,我的心一直惶惶不安。
  还好,他知道,他记得!
  “郑洛,他与你我一样,知道未来事。还有,他想要利用郑氏荥州的漕运图谋不轨。你要注意提防着他。”
  “好。”像是要安抚我,他应得肯定,坚毅,却没有很意外。
  “若是他不老实,我便也不用顾着你和郑氏,将他处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