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一章 有两意 2

  “你个逆子,还意欲往何处去?给朕跪下!”
  不听这话的音色,仅仅是凭着这气势,便可猜得来人是谁。李贵妃母子行礼迎驾,皇帝挥手叫起,便往堂上走去。遍地碎瓷片散落,皇帝看着皱了皱眉,好在未伤到龙体,李贵妃这才连忙叫了宫女进来,匆匆将这一地的狼藉收拾干净。
  皇帝坐于堂上,抬眸见喻和瀛正立在堂下,想到方才自己所听得的话,皇帝登时又燃起了怒火,向着堂下斥责:“朕让你起来了么?跪下!逆子,你方才是如何同你母妃说话的?亏得朕还惦记着有你这么个儿子,还挂念着你的身子,特地来这儿一趟想着看一看你。朕还未进衍庆宫的门时,就听下人们说,正殿里头,李贵妃和定王起了争执,殿内花瓶都碎了几个!你这又是在折腾什么?刚从大漠回宫养伤几日,就已经耐不住性子,要在你母妃面前作威作福了?”
  李贵妃终究是李贵妃,即便是自己儿子犯了天大的错,她也总是一味地护着,如今面对圣驾,她则更是这般:“圣上,您误会了。这事与瀛儿无关,原是臣妾今日身子不爽,瀛儿来给臣妾请安时,臣妾说话多少冲了些,才惹得与瀛儿起了误会。瀛儿向来是个懂事孩子,您是知晓的。今日这事,只是个误会罢了,不劳动您费心。”
  李贵妃正极力辩解着,意欲将此事搪塞、掩盖过去,可喻和瀛却还是那般倔性子。他如今已是认定了这事,待说服了李贵妃以后,自然是要再走一趟清正殿,去求皇帝圣旨休妻的。如今既然话已坦白,喻和瀛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这件事收拾个干净。
  喻和瀛重伤虽未痊愈,但这时的状况,随意动一动已不是难事。为着他所期望的那段美好姻缘,喻和瀛缓缓跪于皇帝身畔,伸过手而又福身磕了一个响头,才启唇道:“父皇,您来得正是时候,儿臣若是取得了母妃应允,也还是要再去一回清正殿,祈求父皇成全的。父皇,儿臣想求您成全儿臣的一个心愿。”
  “哦?什么心愿?”皇帝挑了挑眉,语调微微上扬,看起来倒是有所怀疑的模样。
  “父皇,儿臣想,休孟氏,另娶能者替代正妃之位。”
  皇帝神色淡然,不过是因着在踏入殿内以前,殿内人口中所出之语,便已在屋外听得清清楚楚。皇帝明知却故问,只是此时口中少了原先的怒意与冲动,道:“你且说,为何休妻。”
  喻和瀛眼看着这事八成是有了起色,只要同父亲好好说一说,休妻另娶,想来不是什么难事。想到这里,喻和瀛更是恭敬地行了一礼,向皇帝解释道:“回父皇的话,灀儿如今已有身孕,不过半年便要生产。儿臣是孩子的生父,而这个孩子,更是儿臣的长子,儿臣理应负起责任,给灀儿一个名分。反观如今的王妃孟氏,她入府已近一年却始终未得消息,照着这个理由,就算儿子休了她,也是无妨无碍。”
  “负起责任?”皇帝冷笑,只觉这话不过是扯犊子,实在荒唐。“在朕看来,你所谓的负起责任不过是个幌子,而要满足你自己的私欲,才是你真正的目的!你看看你皇叔顺亲王,他就是个明明白白的教训!你顺皇叔宠妾灭妻,如今沦为满京城的笑话,他还洋洋得意,不以为然,殊不知整个皇室都被他丢尽了脸面!难道你愿意与他一般,被人说你被妾室拿捏了手脚,休妻立妾吗?!”
  皇帝终究是皇帝,而父亲也终究是父亲,这样的话哪里能瞒得过他?喻和瀛被戳穿了遮羞布,欲望被暴露在双亲面前显得格外羞耻。如今,他便是连辩解的话都不再愿意多说半字,反而是一脸傲然的仰起头来,看着眼前还如以往一般高大而又令他生畏的父亲,道:
  “是,父皇,您说的没错,儿臣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可儿臣只是想要求一份自己期盼的幸福而已,儿臣难道做错了吗?儿臣难道做得过分了吗?父皇,儿臣知道,不论是您,还是大哥,你们都可以娶到自己心仪、喜悦的女子做妻,琴瑟和鸣,白头偕老,儿臣为何就不能呢?为何儿臣就必须接受父皇和母妃所指之人,为何儿臣就要面对着自己不喜欢、不爱的女子,过上整整一辈子?儿臣若是想到百年以后,与自己同穴长眠之人,都不能是自己所爱的那一位,儿臣便深感心痛,就是这一辈子,都妄活了一般。与孟氏同眠、同生、同死,父皇,儿臣光是想到,便觉得万分恶心!”
  “住嘴!”皇帝显然是气极,再无耐心多说半个字,便是开口怒斥道。现今这位定王妃,虽说不是他亲选,但于他而言,也是极为满意的儿媳,喻和瀛这般贬低发妻,不仅叫李贵妃寒心,更是让皇帝自己丢了面子。
  李贵妃如今更是为难。左右这位孟氏,便是她硬要塞进喻和瀛府中去的,母子二人向来关系不佳,若是她再不同意喻和瀛休妻,恐怕母子间的坚冰更是要寒上几层。但若同意这事,便与圣上意见相悖,她本就不受皇帝宠爱,若是再这样折腾,恐怕将来……
  “好了好了,你快别说了,这话若是传出去,叫孟氏听到,她定然是要伤心难过的。她如今伤口未愈,你便放她一回,让她好好养伤,莫要再多嘴!”眼看着父子间的矛盾愈演愈烈,李贵妃连忙行至皇帝与定王之间,开口劝和。“圣上,瀛儿还小,考虑事情难免会有不周,这都是臣妾的错。臣妾必定好好教导瀛儿,圣上,孩子还小,您莫要怪罪。”
  “他这般年纪,上过多少回战场,拿过了多少功勋,如今早已出宫立府了,还算得上是小孩子?“皇帝便是气,更是万般无奈。”李贵妃,这个逆子,便是被你活活宠成这样儿的!朕不责怪他,也不责怪你,你就再这么宠着他,宠得他哪天把整个皇宫翻过天来了,到时你再后悔,便跟着他一同去乱葬岗后悔吧!”
  摔下重话,皇帝显然是气极了,只怕再久留,便是要做出粗暴之事,便是再不屑于多看一眼,一拂袖,牵尘离去,只怕这衍庆宫,他就此再不会踏入一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