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更替
午后的阳光还算温暖，我穿着家常衣服，头上一个发饰也没戴，金银太重，我始终不习惯每天头上顶着那么重的东西做事，原来在谭家和王府的时候，不得不戴，如今在我自己的院子里就自在多了。
两个小家伙坐在我对面，一本正经的读幼学，我在一旁练字，只见门口一个欣长的影子半天没动，抬起头来便看见一身常服的四爷站在那里。他侧着身子看着我，脸一半在阳光里一半在黑暗里，就如我们在山洞相见的夜晚。
我慌忙起身行礼
“参见四爷”
“,起来吧，收拾收拾回别院，王妃以后再不会来了”
两个小丫头从未见过如此衣着华贵的人，也不行礼，直接跪在地上磕头。
“我听李管家说了，你买个几个人，先带回别院跟着学学规矩，过几年你自行安排”
“是”
我顺从的行礼。
自上次不知道他为什么走了，我心里一直很懊悔，若我当时主动些，他那天晚上会不会留下来，若他留下来了，我就不用被送给太子了吧，我是不是该主动点？我就这样心甘情愿的做他的妾么？若他信守诺言事成之后放我走，那么我以后的生活是不是自由点，唉我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呢？有他还是没有他？
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已经走到马车前，又忍不住想他会和我共乘一辆马车吗？
事实上是我多想了，他已经骑马走在前面，阿星与慧娘及两个孩子留下来收拾东西然后一起乘另一辆马车走。
他看我的眼光虽有热切，可之后所有的动作都透着疏离，我不明白，既然亲自来接我，那就是心里有我，又为何表现的如此不可接近！
回到别院，钱师傅依旧每天过来监督我练舞，但窗外的目光再也没有出现过。直至年关过后，李管家通知我明天要去太子府，我的心再一次鲜血淋漓，他终究还是放弃了我。既然如此，我便如你所愿，我不禁对他有了一些恨意。
正月十八那日，我抛弃了自己破碎的心随着钱师傅的引介和其余几个女子走进内室，太子府内金碧辉煌，门口几个梁柱都是包了金箔的，场上的人并不多，左右各十来桌，上首的应该就是太子和太子妃，侧下首竟然是我那几年没见的二姐。
再见周姐姐我不禁心含愧疚，我这次来是勾引她的丈夫，让他身败名裂的。
我目不斜视，直直看向太子，脸上带着对着镜子练习过千百次的微笑，微微下蹲行礼：
“妾身谭氏参见太子”
“这便是老四的宠姬吧果真容色倾城听说你善琴舞”
“回殿下，正是善琴舞”
“那就开始吧，我等也是有眼福了”
“是”
除了太子我没有看向其他任何人，既然都与我没有了关系，那么就全部都不要在意吧。
长袖甩起，轻灵的音乐也缓缓奏起，每一个展现美的瞬间，我都瞟向太子，深情的，妩媚的，灵动的，可怜的，直到他微微发愣，手中的酒杯倾斜着倒出酒来，我知道我已经成功了，我转而专心弹奏琴曲。
从清缓的溪流到大海的波涛全部从我的琴声喷薄而出，最后那一段重复开始的轻柔小调，只听见一个苍凉的萧声缓缓响起配合着我的琴声，轻柔的小调竟然转而悲凉动人心弦。
是曲公子，他也在这个宴会上，我手上的动作没有停，心下一阵荒凉，若我先遇到的人是你该有多好。
随着琴声萧声结束，满座静默，几分钟后掌声才响起来，我看到周姐姐由惊愕转为讽刺的眼光，以及二姐愤恨的脸。太子亲自走上前来，轻轻扶起我：
“四弟说你一曲琴舞艳绝天下我还不信，今日有幸一赏，果真让人过目难忘。”
他的眼光那样□□让我十分难受，缓缓行礼
“多谢殿下夸奖，奴婢愧不敢受”
他依依不舍的松开我的胳膊大庭广众之下竟然开口：
“四弟可否割爱啊，一个舞姬而已，我府中的你随便挑去几十个，和你换”
四爷的眼光深邃，似乎有些犹豫，我不知道他这犹豫是要拿乔还是真的犹豫，他的脸色并没有显而易见的喜色反而隐隐生怒。他举杯站起来，心中大概在酝酿要说的话，全场的眼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变故就在此时发生，我旁边负责剑舞的女子举剑刺向四爷，她和我朝夕相处了那么久，除了话少一些和别的女子并没有两样，每天白天在别院练舞，晚上由钱师傅接走，原来她的目标是四爷。
我来不及多想急忙上前一步，伸手拉她，她没防备我的速度这么快，被我拉了一个踉跄，趁这个瞬间，我伸手挡在她与四爷中间，四爷见我挡在他前面急忙扔了酒杯伸手拉我，但另一个方向，曲公子不知何时出来，一个健步上前拉住了我的另一只手，结果就发生了悲剧的一幕，我被两边拉着手，那女子的剑刚好刺在我胸前。
“不要伤了美人”
“玉妍”
我听见太子喊不要伤了我，而四爷和曲公子同时叫我的名字。但是太晚了，尽管拿剑的女子发现不对，但剑已经出手，她回手拔剑想要自杀，门口的侍卫已到，一个弱女子怎么敌得过几个侍卫，一会就伤痕累累。
四爷见她一心求死，一步上前夺剑打昏那名女子。
我都忘了，这小皇子十二岁时便已经武艺超群了，哪里用得着我来救，罢了，心在他身上，是我活该。
我一直都是清醒的，随着血流的越来越多，感觉身体越来越冷。四爷抱着我，压住我的伤口，在其他人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已经带我上马。
“徐太医，您快救救她”
“这是怎么了，怎么流这么多的血，喜儿拿止血药来”
那舞女大概发现刺错了人便没再用力，剑刺的并不深，一个小丫头解开我的衣服拿着止血的药粉不要钱似的洒在我的伤口上然后用力的按压，我只觉得身体越来越冷，眼前也越来越模糊，四爷没有走开，凑到床边拉着我的手：
“玉妍，玉妍你坚持住，玉妍，你别死好不好？”
听见他的声音，感觉到了他的悲伤，两行泪顺着我的眼角流下
“你还把我送人么？我这任务算失败了么？”
“不送人了，是我不好，等你好了，我会给你侧妃之位”
“四爷，于飞说把那女子带出来以后一个失察，女子撞墙自尽了”
这是阿星的声音
“谭姑娘，你怎么样”
说完就有啜泣的声音
“谭姑娘你是好人，菩萨一定会保佑你平安无事的”
“告诉于飞在外面候着，有事等我出去再说”
“等一下”
我拼着一点力气睁开眼说话：
“那女子是带出来以后才自尽的，四爷只需每日派个大夫给她看病换药，让外人以为她没死，也许可以引蛇出洞揪出幕后黑手”
我这一口气说话太长差点就没喘过来气，本来就头昏眼花，如今真正的没有了意识晕过去了。
刘涵彻听到这番话，非常震惊，这是一个谋客该做的事，她的反应竟然这样快，早知道她与别的女子不同，却不想聪慧至此，怪不得前两次必死之局都能险中脱身。
“阿星，你把谭姑娘的话传达给于飞，然后赶紧回来伺候谭姑娘”
“是”
再次清醒的时候，阿星正趴在我床边睡觉，我稍微一动她就醒了，然后大叫：
“阿月快去通知四爷，谭姑娘醒了”
然后一脸开心的看着我：
“姑娘感觉怎么样？疼么，要不要吃点东西”
我感觉浑身无力，忽冷忽热，我知道这是感染发烧了，这种伤口最怕感染
“阿星”
我试着说话，但嗓子干的已经说不出话来，阿星用小勺子给我喂了两勺水，此时四爷已经冲进屋来：
“玉妍，你是不是好点了？能不能吃点东西？”
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此刻布满血丝，这是怎么了？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是，上次我们按照你的计策对外说那女子没死，果真逼出了凶手，我二哥派人过来灭口，被我们抓个正着，告到我父皇那里去，我父皇震怒之下要废了他的太子之位，他联合他的岳丈周枢密使在逼宫，我们皇城之内只有少量禁卫军封城”
我心下惊愕，枢密使掌管天下兵马，
“他们师出何名？”
“二哥说我挟天子以令天下”
“周枢密使在城外？”
“周枢密使在城外”
“你们什么时候封的城？”
“为防止二哥逃走，我禀告父皇之日封的城”
我心里明白，不是太子死便是四爷亡了，
“皇上怎么说？”
“皇上已传位于我，若我有本事解开这次危机，天下便是我的，若我没本事，那么天下就给二哥”
这个追求长生的帝王，早就不把这些俗务看在眼里了我缓缓闭眼：
“四爷怎么还不逃走”
“我与大臣正在商量对策，算来算去，父皇的虎卫军已经来不及调进城了，我已经安排母后与众大臣的亲眷逃走，你既然醒了，也随众人逃走吧”
他的话语有显而易见的伤感，使劲握了握我的手，沉默片刻说：
“曲表哥自会保护你安全逃脱，他对你是真心的，他”
简直像在交代遗言，我不禁苦笑，周枢密使，我与他也有一面之缘，当年他那样温和的扶着一个男人，等等，我好像落了什么，我睁开眼睛看着他：
“四爷，有一件事，妾身觉得很是奇怪，当年我在周家遇见你之前，与周枢密使有过一面之缘”
我仔细回忆着当初相遇的细节
“当时周枢密使身穿常服非常温柔的扶着一个看上去很纤弱的男人，一手搂着他的腰，那男子长得很美，像个女子一般，所以我印象深刻，周枢密使对他说，委屈你了，每年夫人非要在这座别院举行踏春活动，那男子说，夫人的私蓄富可敌城，山间的庄子多得是，非要选在这里不过是争口气罢了，和我一起去采花的周家丫鬟看见他们二人过来，非但没有上前行礼，还转身就拉着我走，生怕被他们二人看见一般，我也是从二人的对话中知道那个金玉冠男子便是周大人”
我假装糊涂的看向四爷：
“四爷你说奇怪不奇怪，两个男人那样亲密像夫妻一般，你和别的男子也这样亲密么？”
四爷的脸略微尴尬，怪不得周枢密使只有一个夫人，即使无后也不再纳妾，原来他好的是这一口。
“周大人的妻女还在城内吧？”
四爷略一思索，如今也只有这个方法了：
“玉妍，你好生休养，一定要挺住，我去处理些事情，马上回来陪你”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