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兵无常势

  长安城的这片天下尽了这么些年的雪,天空拼合的天衣无缝,墨色的浓云挤压着天空,掩去了刚刚的满眼猩红,沉沉的仿佛要坠下来,压抑得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悄悄的。
  墙上的万千弓箭比老剑圣枯黄脸上的那占满黑色的毛孔还要密密麻麻,萧潜很难想象万箭齐发的场景,长安城里的弓箭并不逊色于那无字宇的鸣镝箭,只有这样的杀人箭才能上战场,射穿战甲。萧潜倒是想在见识一般何距统领的追风弧箭,无所遁形。
  李将军的长枪足足一人高,老剑圣在这长枪面前不过半截入土之身,众人对峙着,这里的任何人似乎都没有自信插手于老剑圣与李将军的战斗,一旦破功便会死。
  李阎没有说一句话,他见识过李将军的长枪,长安城从来没有人质疑过李将军的长枪,敢质疑的要么是酒巷子里整日醉酒的醉汉,要么便已经死了,李将军的战场事迹常在说书堂子里说书先生的口中出现,一提到李将军的这杆雪鹰长枪,这说书堂子里便会坐满捧场的人,甚至连清漪桥边跳大绳的小孩子都知道说书先生那一句,“一点寒影先出,随后枪出如龙……”
  不过萧潜自入长安以来,并没有闲心也没有闲钱去买上一袋周记瓜子,坐上一把简易木椅听那说书先生说天说地,霞自然也没有。
  众人只看这岚场雪花飘落处,梦里披甲,一举为天下,醉里提壶,一饮为伊人。
  黄昏暮色里,雪中的日光已不倾城。
  萧潜看着这不言语的二人,竟然不由得敬佩老剑圣的骨气以及李将军的霸气。
  天空中翱翔的战鹰寻找着猎物,呼啸的大风吟诵着悲歌!淡漠的风凌厉地地穿梭着,将人的提心吊胆抛在身后。柔弱的小花小草早已战栗地折服于地。正是风雪欲来风满楼!
  老剑圣踉踉跄跄的蹲下身子拔出雪地里的血色花刀随手一丢便丢回到了迟展眉的脚下,那天下少有的圆便被缓缓头尾相合,这里也许只有李阎见过老剑圣在雪中画圈,画圈之后便是破了大先生剑势的杀招。
  萧潜之见无间无法的破口剑腾空而起,在空中旋身挥出一片绚烂的剑影光幕,似点点繁星自星空中坠落而下,众人的眼睛不知觉中便微微降了一度,只觉梦里花开半夏,身前寒风彻骨如缩。
  李将军手中沉默许久的寒枪微微转了半斜枪尖,身影如梭,目光似灼,这杆枪从未退缩,凌厉银枪影如破了这天一般与那剑锋相交,只见那万千之剑影光幕斩灭了激射而来的虹芒,化解了老剑圣的杀身之噩。
  风中舞着长龙,地上跑着烈虎,听得阵阵鹤唳降临在这方寸玄武地,众人捂着耳朵却依旧震耳欲聋,不知是这天地正在震颤,还是气势薰花了眼影。
  而后老剑圣长剑挥酒,刺眼的剑芒直冲而起,宛如绚烂的银龙一般,仿佛要与天上劈落而下的闪电连接到一起……
  李将军愈战愈勇,这长枪便是化作这天上十倍劈落的闪电之势,偏要这老剑圣接上一番。
  相交的虹影化开了这岚场的万千白雪,众人只睁开眼时,才见这脚下的白雪皆化作了冰水,这里俨然变成了一个雨后之地,萧潜踏着水摇摇昏昏沉沉的头,萧潜头一次觉得这肩上的头如此之重,众人的耳膜渐渐没有了嗡嗡作响的声音,不过还是略微有些隐隐作痛,老剑圣还是老了,如此拼命的打下去只能与李将军战个平手,少了只手并不是老剑圣的借口。
  老剑圣踉踉跄跄的踏着这雪化成的水平稳着步伐,沾湿了这原本干薄并破旧的衣裤,这些潦水尽而寒,皆往着这岚场的低处流去,而这踏水而来的并不是别人,而是昭宗以及寸步不离的李公主,当然还有这皇城里的隐藏高手,狄望空狄国师,七星宇的主子,长安城的国师或许功位并不在李将军之下。
  李公主牵着昭宗的手,雪中的二人并没有撑伞,昭宗自小便是一个爱江湖的人,撑了伞哪还看得见这江湖人的苍凉,伞低了便看不见一些东西了。
  狄国师一走进,霞的目光便不自觉的朝着狄国师看去,也许这是天启师的相连的心悸。
  萧潜正眼观这场上的局势却见围着岚场的万千兵士皆举枪下跪,众声齐呼道,“参见皇上!”
  这一声横跨半个皇宫的声音足以再一次使萧潜的耳膜疼痛起来,李将军已经迟展眉等人也是纷纷行礼,只是昭宗示意他们不用多礼罢了,自然萧潜也是如此。
  李公主看着那老剑圣瘦弱邋遢的身子,“你这老家伙居然只身闯了这皇城,莫不是想要造反!”
  昭宗只是轻轻一挥手,李公主便不说话了,李公主只知道父皇几夜没有入睡了,这在长安皇城里却像是在荒野兵营一般,日日担惊受怕,这天下何时才能安,“阁下真要与我们为敌?”
  昭宗的声音沉稳雄厚,面对一位江湖上的老者,尊称一声阁下算是昭宗最大的让步了,若是换作别人,即使是与老剑圣同等的实力,即使出动长安城里所有的兵士,也将千刀万剐于他。
  老剑圣呵呵一笑,“我早已与这天下为敌,多你一人不多,少你一人不少。”
  昭宗倒是很少见到如此嚣张的江湖之人,即使是养尊处优的武途阁阁主也得尊称自己一声陛下,何况这样一个败坏名声的老剑圣,即使就此杀了他,这天照样转,谁能认出一具乱葬岗里的尸体。
  昭宗呵呵一笑,面无表情,“阁下真的认为你有逃出去的可能?真当我这大唐无人吗?”
  昭宗说罢,草草的几言几语便镇住了所有人,密密麻麻的皇城军士慢慢的包围过来,墙上的箭刃又一次对准了老剑圣。
  老剑圣冷咳了一声,老剑圣只是没了酒便会这样冷咳,似乎是这喉咙不乐意了,“水无常形,兵无常势。”
  斗所斗之人,跨所跨之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