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雷柏和亚拉萨
“你下去吧，我还有事要忙。”议长站起身缓缓道。
中年法师闻言有些迟疑，上颚的牙齿不自觉地咬在了下嘴唇上，然后像是经历了一番思想斗争后才艰难道：“老师，有件事我一直不知道该不该和您说，是关于小姐的事情，坦白来讲我还是认为那一位和老管家的做法很是欠妥……”
格利尔的话还未说完，却惊觉自己面前那一直以来严肃却并不乏温情的老师忽然间就变了脸色，那一双冰冷的眸子释放出森冷的惊人寒意，倒映在了他那金色的瞳孔之上。
空空荡荡的议长室内的气氛更是猛地转为压抑肃杀，当世传奇的恐怖气势令法师袍也真正飘扬了起来，格利尔瞬间只感到自己额头上冷汗簌簌而下，单薄的上衣也很快粘稠着贴合在后背之上。
糟糕！他心中暗道一声糟，自己贸然介入到老师的家事恐怕引起了他极大的不满，这是要出真火了。
“老师，你听我说……”
“格利尔——”议长那熟悉的面庞顷刻间变得无比陌生，中年法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老师如今竟然会变成这样，“出去。”
不容他有半点辩驳，是议长同时也是老师的默克多面无表情地又重复了一次：
“出去。”这话语平和而又决绝，可却仿佛已忍耐到了极限。
格利尔别无他法，只能茫然着如行尸走肉般一步一步地离开议长室，离开他曾无数次抱怨同样也无数次真心拥护的空荡房间。
而与此同时，名声赫赫的议长尼古拉斯-默克多咬紧牙关，面部的青筋轰然暴起，旋即两只苍白又红润的手变掌为拳狠狠落下，将简素坚硬的木桌瞬间四分五裂。
那双手不曾流血，它们毫发无损，安度亚已知的天然材料中不存在能够伤到尼古拉斯的东西。
这一刻，议长的表情狰狞而压抑，一行清泪却是兀地出现，紧接着缓缓划落脸颊。
“滴答….滴答……”
这是泪撞击大地的歌语。
…………
………
马修-霍纳行走在漆黑幽辟的巷道上，特制的夜用法袍令他的身形在阴影下如鱼得水。他的存在感被削弱得很低很低。
再配合简单但实用的几个小法术，除非是有人特意寻找，否者几乎不可能察觉到这样一位‘隐形人’的存在，一位行走于浓浓夜色的神秘法师。
当然，这样的遮掩能力到底是针对普通人而言的，毕竟也只是制式超凡道具，虽然囿于成本不可能做到其他那些超凡道具近乎人手一份的程度，却也不可能盲目地追求极致的使用效果。
不过就算如此，这特制的法袍也能帮助马修-霍纳成功欺骗第一序列或者本身并不太擅长感知能力的第二序列超凡者，只是后者也很容易就破坏到法袍本身，所以严格地来说，它大概就能为使用者最多争取到半分钟左右的时间。
那就是极限了，能成为第二序列的人都不会太傻。
而事实上，对经验丰富的老牌宫廷法师，特别是马修-霍纳这种只是缺少契机还没能突破的第二序列者来说，那短短的半分钟甚至十秒就已经足够他奠定好战斗胜利之基石了。
“.….只是单纯调查那个广场？有点奇怪的紧急任务，居然是雷柏大人转交给我的…”
马修-霍纳眉头微皱，他隐约觉得这个任务似乎很不简单，可自己以前的上司也就是现在的次席大人给出的任务描述却令人意外的模糊，只说是那个地方可能会发生会造成恶劣社会影响的烈性事件。
但究竟是什么却又只字不提，这让他感觉自己仿佛也是被提防的一员，不然又怎么解释呢？
“诶，雷柏大人自从成了次席，连我们这些老部下都不管不问了。”不知为何，马修忽地想到了这些，但也只是想想而已罢了。
这是担心我走漏了风声吧……马修给出了可以令自己都信服的解释，虽然这听上去似乎会让人难以接受，但其实他内心也谈不上有多失落之类的。
他是一个老牌儿宫廷法师了，明白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不仅是同类们羡慕的对象，也清楚这同样需要自己的艰辛付出。
很多时候，得失之间都是等价的。
即将抵达目的地，忽然间，马修发现自己胸口的制式通讯徽章微微震颤，这是请求沟通联络的讯号。
“……奇怪，我已经在执行任务了啊。”他暗道不解。
按理来说在执行任务的时候，通讯徽章会停止接收绝大多数的通讯请求的，尤其是他这次还直接从次席雷柏大人那里领取到了一个紧急任务。
然而事实就是如此，它到底还是接受了这一次通讯请求。
“已经到目的地范围了，有可能是这里的家伙搞出来的。”
他眉头微蹙，虽然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并且不太合理，但保险起见还是拒绝了此次通讯请求。
有什么事任务完成之后再说，总不可能有天大的急事等着自己去完成吧？再说了克莱林宫有那么多的同僚在，也不差自己这么一个。
马修就这么想着，但还没走几步，通讯徽章又震动了，而且这一次不等他接着拒绝就直接强行接通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虚弱男声只在他的耳畔内回荡：
“….马修-霍纳，放弃任务，离开…快…快离开！”
“混蛋！滚开！给我滚开啊啊啊！”
那男声倏地一下变得有力变得愤怒，可话到最后却难掩其中的无力和惶恐。
这声音….马修怔了一下，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雷柏大人怎么会突然和我说这些，等等…”
电光火石一刹那，他猛地一下将今晚任务中所有不同寻常的地方串联在了一起，旋即马修那成熟中带着些许沧桑的面庞瞬间变得惊恐无比。
然而也就是在这时，一位身着黑色巡警制服，脚上却离奇地穿着一双棕色长筒大黄靴的中年男子面带微笑着缓步走来，长筒靴发出了一连串的啪嗒啪嗒轻响声，让巷道仿佛在顷刻间变得无比空旷无比高远。
更诡异的是，那个男人的脸此时正在不断变幻，数不清的肉芽蠕动着抽搐着，缓缓构成了一张英俊成熟却又莫名带着几分娇媚的中年男人面孔。
马修惊恐地看着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他甚至能隐约看到那张笑脸之后半虚幻的另一张面庞，那是一张痛苦又无力又麻木的人脸，正是他印象中最为熟悉的老上司，还没成为次席之前的雷柏大人。
他想要不惜一切代价逃离，可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
在能把雷柏大人都禁锢顶替的恐怖黑巫师面前，马修-霍纳连勉强动弹一下都做不到，心如死灰自知难逃一劫的他惨淡一笑，然后抬头直视对方，似是自言自语道：
“……魔药无面人？从来，从来都没人能靠‘无面人’达到这种地步的…….你——就是那个幕后黑手？”
啪啪，英俊的中年法师赞赏地鼓励了两下，然后无比阳光地一笑：
“聪明，我最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了，的确是无面人的魔药，只不过我多喝了一些而已~”
“嗯，也不多，就七八十瓶的样子呗~”
….七八十瓶，马修无力地张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口，怎么会有能喝近百瓶古典巫师配方调制的无面人魔药啊，那种后患无穷的东西就算是只喝一瓶，都有可能迷失然后堕落成可悲的怪物啊。
“其实也没那么厉害啦，只需要牢记一条准则就不会轻易失控，你想不想知道呐？”
“既然你卑躬屈膝地求我，那就让大义凛然的我来告诉你答案吧，那就是——记住，你始终是在扮演……”
那披着雷柏人皮的怪物话还没说完，突然之间却神色变冷，语气也为之一变：
“麻烦，亚拉萨你又在影响我。好了，你可以去陪上一个叫弗格森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