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她是故意的

  和陆秀娜分开后,陈知年往回走。
  然后,她悲哀的发现,她好像不知道酒店所在的街道叫什么,只记得酒店的名字。
  麻蛋的。
  陈知年轻轻的踢一脚路边的易拉罐,“倒霉。”
  太倒霉了。
  吐槽后,又把易拉罐捡起来,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去。
  保护环境卫生,人人有责。
  陈知年站在路灯下,思考着应该怎么办?
  已经很晚了,早就没有公交车了,只有偶尔路过的一辆摩托车。陈知年看一眼身上没有口袋的连衣裙,今天没带钱出门。
  呵呵。
  陈知年蹲在路灯下,看着地上的影子,问,“怎么办?怎么回去?”
  难道在这里等到天亮?
  不行。
  太危险。
  遇到坏人的几率太大。
  有摩托车从旁边路过,特意放慢车速,频频回头看陈知年,好像在确定什么。确定陈知年是否要坐车?确定陈知年是否只有一个人?
  陈知年的心瞬间被提起来,然后想起林萤光的话‘都是坏人,看的就是谁更毒’‘狭路相逢勇者胜’。
  陈知年突然露出一个很勾人的笑容,意味不明,眨巴一下眼睛。好像大晚上出来找鱼饵的小鱼。
  对方明显被吓了一跳,加速,‘嗖’的下离开。
  陈知年呼出一口气,拍拍心口,有惊无险。
  看对方的表现,应该不是坏人。坏人不是这么容易被吓到的。
  哎。
  陈知年智能继续走。
  怎么办?
  坐摩托车?
  不敢。
  怕遇到坏人。
  陈知年不仅听说过,还见过。有一年,她在东莞过暑假时,大概是凌晨一点多的时候,她起来上厕所,然后看到一辆摩托车载着一个穿着清凉的女人路过。
  陈知年很好奇,因为那时候除了爸妈搭建的木棚,其他地方都还是山田。她很好奇的躲在阿爸搭建的临时厕所门口看着路边,发现摩托车很快又离开了,但后座上已经没有穿着清凉的女人。
  陈知年很害怕,赶紧告诉爸妈。爸妈要过去看看,陈知年拉住不让,谁知道会是什么情况?只让爸妈报警。
  幸好,那个女人只是喝醉酒而已。喝醉了,说不清住哪里,摩托车佬也不知道往哪里开,然后就开到一个人迹稀少,但不隐蔽的地方,扔掉,再把女人身上的钱统统拿走。
  劫财,不劫色。
  当然,这是算幸运的。
  有些被劫财又劫色,有些被拐,被卖。
  所以说,谁不知道这个世界有多险恶,谁也不知道一张脸皮下的心是红的还是黑的,小心谨慎些总没有错。
  当然,路过的摩托车司机也可能会怀疑陈知年是‘出来钓鱼’的帮凶,鱼饵。
  这样的事情不管是羊城还是深圳都时有发生,陈知年不止一次的在报纸上看到过相关的报道。
  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三更半夜在街上晃荡,引诱别人犯罪。如果有摩托车或者小轿车停下,就会好几个人一拥而上,抢车,抢钱,勒索。
  反抗?
  可能会因此而丢了性命。
  陈知年怕路过的摩托车司机是坏人,而路过的摩托车司机也担心陈知年‘钓鱼’。
  没有车,不认识路,陈知年只能凭着感觉走,走了很长一段时间,来到一个十字路口。
  懵逼。
  “怎么走?”
  陈知年无奈,应该往哪个方向?
  “妹妹仔,要去哪?”一个面相忠厚老实的男人开着摩托车停在陈知年旁边。
  陈知年看一眼对方的手,应该是做建筑工的,手很粗糙,有着细细小小的伤和疤。
  陈知年想了想,“柏林酒店。”
  “不知道。”男人毫不犹豫的开车离开,背影甚至有些落荒而逃,好像陈知年是什么沾染不得的脏东西。
  “哎。别走啊。”
  怎么回事?
  就这样走了?
  陈知年跺跺脚,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好一会,陈知年才想明白,对方应该是被‘柏林酒店’几个字吓走的,应该是把她想成某种不正经的大晚上出来做生意的女人了。
  这种女人就像聊斋里的女妖精,沾染上了湿要付出代价的。
  所以,老实的摩托车司机被吓走也不奇怪。
  陈知年能怎么办?
  凉拌。
  旁边的店铺都关门了,连找个问路的人都没有。
  十字路口,怎么走?
  只能‘点兵兵’了。
  选定路口,继续走,但越走感觉越不对,怎么感觉越走距离酒店越远?
  “好累。”陈知年双手撑着膝盖,弯着腰,感觉双脚要断了,感觉比小时候上学还要累。
  真的要哭了。
  找不到回酒店的路。
  呜呜。
  她,迷路了。
  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静悄悄的,只有地上的影子在。
  陈知年看着地上的影子委屈,自言自语,“怎么办?”
  酒店到底在什么路呢?
  到底怎么走?
  那条路才是对的?
  陈知年干脆坐在地上,揉揉小腿,看着空无一个的街道无奈、委屈。今天走的路真够多的了,背陆秀娜回家,然后再乱走。
  陈知年一边揉着小腿,一边想怎么办?
  渴了。
  好想喝水。
  刚刚送陆秀娜回家的时候,她就渴了,但还没有等她说出来,陆秀娜就表现出一副不希望她‘登堂入室’的表情。
  虽然陆秀娜没有直说,但她的表情,她的眼睛都明晃晃的表达着一个意思‘我家很乱,就不请你进门了’。
  喉咙很干。
  陈知年双手撑着下巴,看着路灯下的影子,委屈得眼眶都红了。
  陈知年自问是一个很坚韧的人,她真的很少哭。但来深圳的几天,她就没少掉眼泪。当然,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陆秀娜。
  林萤光常说,阿年的心很硬,也很软,是个很矛盾的人。
  突然,陈知年看到旁边竖着一个蓝色的牌子,上面写着‘有困难找警察’。
  欧耶。
  陈知年决定,不找酒店了,找警察叔叔,让警察叔叔送她回酒店。但是,她到哪去找警察叔叔?
  陈知年恹恹的叹口气,谁来拯救她?
  坐了好一会,陈知年站起来,继续走。
  突然,前面有车灯直射过来,刺眼,陈知年情不自禁的抬手挡在眼睛前。
  “警察叔叔,警察叔叔。”
  看到来人,陈知年高兴得跳起来,一边跳一边招手,太好了,“警察叔叔,有困难。我有困难。”
  “妹妹仔,看清楚了我们不是警察叔叔,是消防叔叔。”
  原来,这批消防叔叔刚结束工作,正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单位,然后在路上见到垂头丧气的陈知年。
  虽然不是警察叔叔,但对方认真的询问陈知年有什么困难?为什么这么晚了还一个人在街上闲逛?
  “很危险的知不知道?”
  “晚上十点以后最好不要一个人出门。”
  “现在治安正在加强,但也有照顾不到的地方。特别是一些没有什么人街道,特别容易出事。”
  “出事了,家人怎么办?”
  陈知年委屈兮兮,又有些不好意思,“我迷路了。”
  真不能怪她,到处都是十字路口,她根本就不知道应该往哪个方向。这样弯弯绕绕的路,真的很考验人的记忆力。
  再说,她连柏林酒店在那条街上都不知道,根本就是瞎转悠。
  “叔叔,你能送我去柏林酒店吗?”陈知年本就娇俏天真,一双眼睛更是清澈得好像深山里的溪水。
  现在,她再装可爱,更是活脱脱的天真懵懂无知的少女。
  对面的消防叔叔却立刻用一种看失足少女的眼神看她,上下打量,“你去柏林酒店干什么?”“我住在柏林酒店。我是来参加避雷器展销会的,但我忘记地址了。”只记住了柏林酒店。陈知年以为像柏林酒店这么高档的酒店,即使不能成为市地标性建筑,也应该是某街或者某区的地标建筑。
  只要说柏林酒店就会有人知道。
  就好像在羊城,说泮溪酒店,大家立刻就知道在那里,怎么去。
  但她好像低估了深圳的发展。
  “我们先送你去附近的派出所。”
  陈知年点点头,“可以。”
  终于不用在街上瞎转悠了,终于不用担心会被人打晕拐走了。
  心,终于能放下来了。
  回去后,必须自我检讨,真的太蠢了。
  从酒店出来的时候就应该把酒店的名字、电话、地址统统记住的,以后绝对不能再犯这样的蠢。
  消防叔叔把陈知年送到派出所,然后就走了。
  “谢谢叔叔。”陈知年长得娇小可爱,扮演小妹妹还是很得心应手的。虽然可能眼前的‘消防叔叔’年龄还没有她的大,但因为长相的原因,陈知年在装嫩一道上还是很能迷惑人的。
  派出所给陈知年做了登记,询问了她的姓名,籍贯,工作单位,身份证号码,来深圳的缘由等等。
  “参加展销会的?”警察叔叔明显表示怀疑,一是因为陈知年长得清纯可爱,像个高中生,二是这里距离展销会场大概需要四十多分钟的车程。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走到这里了。我就这样走着走着,就迷路了。”陈知年也很无奈,她也不知道自己走了这么远的路。
  再次庆幸小时候爬山涉水的上学。否则,还真没有这样的体能。
  “我们需要打电话到酒店核实。”
  陈知年赶紧点头,“好。我住在507,我的同事叶钦先生住在501。如果你们不能送我回去,可以让我的同事叶先生过来接我。”
  陈知年祈求叶钦不要在酒吧玩通宵。
  核实了陈知年的身份后,警察叔叔派车送陈知年回酒店。主要是体谅现在路上没有什么车,叶钦过来也不方便。
  陈知年回到酒店已经很晚了,刚走进酒店,叶钦就从里面快步走出来,脸上的肉一颤一颤的,“阿年,出什么事了吗?怎么混到派出所去了?”
  天知道,接到派出所的电话时,叶钦差点被吓跪了。
  幸好,警察叔叔再三说,陈知年只是迷路了。
  想到一向精明的小阿年迷路,叶钦又觉得有些好笑,然后拍拍陈知年的肩膀,“回来就好。”
  “钦哥,还需要你在出警单上签名。”
  叶钦瞪了陈知年一眼,然后在出警单上签名,“警察叔叔,谢谢你们,非常感谢。”
  “为人名服务。”
  陈知年也很感激警察叔叔送她回来,再三表示感谢。
  等警察走了叶钦才开始教育陈知年,“女孩子大晚上出去,是活腻了?”
  “你知不知道一个年轻女孩大晚上的在外面晃荡很危险的。”叶钦语气有些急,真的要被气疯了,“要是被拐了,我看你怎么办?”
  陈知年和他一起出差,要是陈知年出事,他也有责任。本来,在发现陈知年大晚上的还没有回酒店,他就担心了,但想到陈知年应该是在朋友家也不太紧张。但谁能想到,最后等来了派出所的电话?
  真是要吓死人。
  陈知年虚心认错,“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陈知年,没有人比你自己更重要。帮助照顾朋友的时候也要记得保证自己的安全。任何时候,安全第一。”
  陈知年:“我知道的。”
  她低着头,“我下次出门一定注意时间。”
  “好了。睡去吧。”叶钦拍拍陈知年的肩膀,“要不要吃个宵夜?”
  陈知年摇摇头,“不饿。”
  她现在只觉得小腿酸胀肿痛,想要好好的休息。
  可惜,出门在外,不能泡脚。
  睡觉前,陈知年把日记本拿出来,写下一句话:女人只能为爱情疯狂一次,一次就够了。多了,不是侮辱智商就是浪费生命。疯狂过后,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学会不再让自己被爱情伤害。
  陈知年希望陆秀娜能明白这个道理。
  陈知年也希望自己能一直如此理智,一直坚持姿态。
  人的一生这么长,谁能肯定自己不会遇到渣渣?遇到渣渣不可怕,就当积累经验,走过了,又是艳阳天。
  陈知年继续到展销会场去,了解更多关于避雷器的型号和小知识。也为了认识更多的朋友,拿到更多避雷器公司的资料。
  陈知年的名片被派出了大半,也收获了几十张名片。陈知年还因此买了一个名片夹子,专门装名片。
  继续。
  叶钦带陈知年去见一些朋友。
  都是搞通讯工程和安防工程的,大家坐到一起就能聊到地老天荒。大家一起聊聊行业的现状和发展,展望行业的未来。
  大家对通讯工程和安防工程的未来发展都很看好。
  陈知年像块海绵一样,吸收着来自各方的各种知识、讯息。
  叶钦看一眼陈知年,没有理会,继续和朋友们聊天。叶钦对陈知年的识趣很满意,不懂、不了解、不清楚的绝对不会随便插话,不会给人一种‘傻白甜’的无知错觉。
  大家都是专业人士,聊的都是行业性比较强的话题。要是融入一个‘傻白甜’,时不时的插问一句‘这是什么呀?’‘为什么会这样啊?’‘我不懂耶。’
  叶钦就遇到过这样的女人,自以为天真可爱,殊不知在别人看来是蠢不自知。
  不知进退,真的很烦。
  虽然说不懂就要问,但也要分场合。
  再说,零基础的人拿常识性的问题问专家,就是浪费时间,会很让人反感。
  幸好,陈知年知道深浅,不随便插话,安静的当一块海绵。这样倒是让人高看一眼。
  其实,在来聚会之前,叶钦纠结过,要不要带上陈知年?思考了很久,最后决定带陈知年。陈知年在公司的表现不错,所以叶钦也想带她认识更多业内的人,让她更了解这个行业。
  陈知年安静如鸡的当个好学生,旁听学习。
  大家聊着聊着,就聊到做业务最重要的是什么?
  各人互相分享自己的秘诀。
  叶钦说:“一定要脸皮厚。想要做好业务员?脸皮要足够厚,刀枪不入的厚。把脸皮锻炼得比城墙还要厚,业务就成功了有一半。”
  “做业务,只要具备三个条件,就一定能抢到项目。第一,会拍马屁;第二,脸皮厚;第三,不要脸。”
  叶钦无奈的摸摸脸,“哎。我的脸皮还是不够厚。还要继续积累。”
  “呸。我本以为天下人的面皮再厚也会有个限度的。老叶,你是想要挑战吉尼斯纪录?全世界脸皮最厚的人?”
  “老叶啊。这些年,你真的是让我们眼界大开。”
  “啧啧。世风日下,大家都时兴不要脸了,少梳少洗,脸皮越积越厚,然后再涂两层粉,连脸都找不着了。”
  他们真不知道叶钦哪来的错觉,觉得自己的脸皮还不够厚。
  “老叶,你的脸皮最少也有一斤。”
  “不止,应该一斤八两。”
  叶钦拍拍自己的脸,“我今天称过才出门,不多不少,净重八两,重量不够。”
  “不过,没关系。成色好,白里透红。当然,也足够大,俗称大饼脸。”叶钦得意的扬扬下巴,一脸骄傲。
  “哈哈哈。大饼脸,好,够大够厚。”
  “我做业务之前,脸带皮才一两。做业务两三年后,去皮净重九斤八两。我老婆说,要是掉在地上,自己一个人还抬不起来。”
  “哈哈。”
  听着叶钦和朋友们越说越离谱,陈知年有些好笑的抿抿嘴。
  不过,听叶钦和朋友聊天,能学到很多。
  几天过去,展销会接近尾声。
  叶钦几乎不再去会场,而是天天陪朋友出门玩,或者找深圳本地的朋友玩。
  反正,忙着。
  陈知年倒是天天去会场,去认识新的朋友,或者陪展方聊天,锻炼自己的交际能力和口才。虽然这些人不一定会成为她的人脉,但也算是混个脸熟。
  展销会的第六天,陆秀娜和黄文浩带着一对儿女来酒店,说要请陈知年吃饭。
  陈知年看看陆秀娜,再看看黄文浩,两人牵着孩子像所有的夫妻那样,恩爱幸福。但陈知年总觉得有些违和,感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只能当他们是和好了。
  破镜重圆,但裂痕总会在。
  有违和感也不奇怪。
  既然陆秀娜选择原谅和好,陈知年也祝福她。男人出轨,女人多数会选择原谅,但如果女人出轨,男人肯定会选择离婚。
  不要说什么男女平等。
  大部分时候都平等不起来。
  他们一起到酒店附近的一家饭店吃饭,陆秀娜和陈知年聊起读书时候的事情,然后再聊彼此的工作和生活。
  陆秀娜羡慕陈知年的工作,然后又说起自己现在的生意。陆秀娜和黄文浩现在做的是鸡鸭批发,把鸡鸭杀了清理干净,然后卖给工厂饭堂或者酒店、饭店,还请了两个人在菜市场零售。
  总体来说,生意不错,赚得不少。
  几年时间,他们已经在深圳买了房,也算是安家落户了。如果没有黄文浩出轨,陆秀娜的婚姻生活应该是幸福的。
  今天,陆秀娜没有说黄文浩出轨的事情,只说好的一面。
  陆秀娜笑得温柔,像极了高中时代的她,但陈知年总觉得发冷。是的,明明应该是很温柔的笑容,但陈知年却觉得毛骨悚然,说不出的违和感。
  陈知年盯着陆秀娜看,想要看透她的眼睛。
  “阿年,看什么?”陆秀娜摸摸脸,“我是不是老了很多?”和青春飞扬的陈知年相比,她不仅脸老了,心也老了。
  看着眼有星光的陈知年,陆秀娜眼里闪过控制不住的妒忌。但也一瞬间而已。
  陈知年没看到陆秀娜眼里的妒忌和疯狂,但黄文浩看到了,抱着儿子的手顿了下,然后继续照顾儿女。
  黄文浩像个从来不曾迷失的好丈夫,点陆秀娜喜欢的菜,一边照顾孩子一边给陆秀娜夹菜。时不时的在陆秀娜的茶杯里添茶。
  高中的时候,陈知年也曾经和陆秀娜和黄文浩一起吃放。当时的两人什么都不用做,只一个眼神就给人一种恩爱非常的感觉。
  但现在
  陈知年总觉得假,装。
  黄文浩像小李子此后老佛爷一样的照顾着陆秀娜,不仅没有让陈知年感觉到恩爱,羡慕,反而怀疑‘他们之间是不是有深仇大恨’?
  这是怎样的一种违和?
  就像明明两人之间有着深仇大恨,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却偏要装恩爱。
  是的。
  就是这种违和。
  假得让人牙酸。
  “你喜欢的香芋扣肉。”黄文浩把一块香芋放在陆秀娜面前的小碗里。
  “谢谢。”
  陆秀娜眼神温柔的看他,黄文浩虽然没有躲避,但笑容很不自然,眼神甚至带着‘求放过’。陈知年一度以为自己看错了,但黄文浩的眼神实在太过明显了,明晃晃的写着‘害怕和求放过’。
  这是怎么回事?
  陈知年???
  满头黑线。
  最最让陈知年意外的是,两个孩子好像都怕陆秀娜。虽然黄文浩出轨,不顾家,但两个孩子却明显和他的关系更好。
  陈知年皱皱眉头,违和,疑惑,但没有好奇。
  好奇害死猫。
  陈知年并不想深究陆秀娜的夫妻关系。
  虽然不知道陆秀娜和黄文浩发生了什么,但既然陆秀娜想要在她面前秀恩爱,想要表现她很幸福,陈知年配合她。
  黄文浩坐如针毯,浑身不自然。
  陈知年甚至能看到他额头上的冷汗。
  食不知味。
  陈知年事不关己,淡淡的笑着,配合着。
  在陈知年看不到的地方,陆秀娜给黄文浩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咚。’
  黄文浩手里的筷子掉落在桌面,再摔落在地上。
  “不好意思。”
  黄文浩抿抿嘴,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笑得更自然些,然后努力回想起和陆秀娜谈恋爱时候的感觉,让自己配合得更深情,更和谐。
  为了这顿饭,黄文浩被陆秀娜折腾得不轻,不敢再随便招惹她。
  昨天,陆秀娜说要请陈知年吃饭,他说忙,然后就被下了泻药,跑了几十趟厕所,拉倒虚脱要到医院打点滴。
  今天一早,好不容易恢复些精神气,陆秀娜便把他从床上拉起来,让他试各种各样的衣服,一套一套,直到她满意。
  然后是鞋子、发型等等,都需要陆秀娜满意。
  折腾了一遍又一遍。
  他出了一身又一身的汗。
  自从生了女儿后,陆秀娜就有了折腾他的兴趣。很多时候,他在外面忙,累的要死,回到家还要被各种折腾。
  这样的日子多了,谁受得了?
  是。
  他是出轨了。
  但他是真的累了,想要出去玩玩,放松一下自己。
  每天对着压抑的家,他觉得自己没有办法生存,只能在外面找个喘气的地方,找一个能让他觉得放松的人。
  但,这样也不被允许。
  陆秀娜知道后,吵闹得更凶了。
  所有人都怪他,觉得他有钱就变坏。
  所有人都觉得是他对不起陆秀娜。没有人问过他,为什么?没有人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没有人站在他的角度,他的立场,替他考虑。
  陆秀娜为他付出了一切,但他不仅不感恩,不感激,还出轨,伤害老婆对不起孩子。他是人渣,而她却是被伤害的小可怜。
  只有黄文浩知道,他活得累,很累。只要回到家,他就觉得生活没有希望,做人很绝望,他害怕回家,他不敢回家。
  自从生了女儿后,陆秀娜就像变了个人,敏感、多疑、刻薄。他回来晚了,要哭,要闹;他和女人说话了,要吵,要闹总之,生活少不了吵闹,一天天的,谁受得了?
  曾经,他只是给一个女人指路,回到家后就要被陆秀娜拿着刀威胁,要他解释那女人是谁?
  他怎么知道那女人是谁?
  说不出一二三来,就吵,然后指责他陈世美负心汉。
  累。
  身累,心累。
  他不喜欢她买的衣服,她就会说起读书的时候,她给他买了多少多少衣服;他想要辩解,她就说曾经为他放弃了读大学的机会,失去了多少多少;他想要表达一些自己的意愿,她就说,为了给他生孩子,她付出了多少多少
  他为什么出轨?
  因为家里没发待了。
  在家里待的时间长了,他怕自己会疯。
  很多时候,她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和她沟通,根本就沟通不了。不管她说什么都是对的,他不能反驳,不能辩解。
  反驳,是狡辩。
  沉默,是默认。
  总之,不管他做什么,都是错的。
  在外面,在外人面前,陆秀娜很正常,温柔,善良,大方,是记忆里恋爱时候的她。人人夸奖,人人赞美。
  所有人都觉得他是走了狗屎运才遇到她,才娶到她。所有人都觉得娶了这么好的老婆不好对待,简直就是天理不容,天打雷劈。
  甚至他的父母都说,能找到这么好的老婆,是祖宗十辈子积德,他要感恩。所有人都要求他好好对陆秀娜。
  但只有他知道,她表里不一,家里家外不一样,甚至是两个极端。在外面多温柔,在家里就有多疯癫。
  不管在外面多正常,一旦回到家就变了,极端,偏激,敏感。
  为什么会这样?
  黄文浩也不知道。他甚至偷偷找人回家驱邪,不过,没有任何效果。被陆秀娜知道后,闹得更厉害。
  这些年,黄文浩不知道找谁劝陆秀娜。每次和家里人说起,父母都说他不知足,因为在大家眼里,陆秀娜脾气好,性格好,孝顺。
  陆秀娜每天陪着他做生意,还要照顾家庭,已经很累了,他不仅不体谅还要在背后说她的不是、不好?
  别人岳父岳母,就是他爸妈也对他怒目而对,坚决站在陆秀娜一边,声讨他。觉得他狼心狗肺。
  没有人理解他的苦恼。
  曾经,黄文浩也想找陈知年聊聊,让她问问陆秀娜到底怎么了?最好就是能劝一劝陆秀娜不要再这样折腾,他真的受不了。
  但是,经过酒店那一闹腾,陈知年肯定不会相信他。
  陈知年护短,肯定会觉得他不仅出轨,还倒打一耙,是渣男中的渣男。
  渣出了天际。
  说起来也气,他也不知道是谁竟然给陆秀娜寄了照片。在收到照片的那天晚上,陆秀娜就手拿着剪刀坐在他身边。
  他一觉醒来,看来这一幕差点被吓死。
  曾经,因为他和一个女人说话,陆秀娜就在爱爱的时候用一张定制的很恐怖很逼真的面具吓他。
  那是用他的照片定制成的邪恶面具,好像《我和僵尸有个约会》里的僵死的脸。
  爱爱的时候,他正忘我,陆秀娜突然拿出这样一张面具戴在脸上,差点把他吓出了心脏病。从那以后,他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举。
  看了不少医生才正常。
  再被吓一次,黄文浩觉得自己真的要废了。而且,他更害怕陆秀娜动刀。吓坏了,还能养回来。要是被割了,那就真的装不回去了。
  黄文浩看看陆秀娜,再看看陈知年,低着头照顾孩子。
  “阿年,我记得你喜欢吃鸡。这家饭店的手撕鸡不错。”陆秀娜笑着和陈知年说话,好像前几天的哭闹是一场梦。
  “不过,还是‘天下大鸡’的手撕鸡味道更好。”
  “阿年,你什么时候回羊城?”
  陈知年:“后天。”
  “哎。我还想带你到处逛逛呢。”说着,娇嗔的看一眼旁边的黄文浩,“说起来,都怪你。”
  黄文浩一激灵,嘴角苦涩,“是。怪我。”
  陈知年看看陆秀娜,再看看黄文浩,什么都没有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她一个外人不方便插手。
  陆秀娜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断过,好像真的和黄文浩雨过天晴,恩爱如初。如果是真的和好了,能抛下过去,重新开始,陈知年也祝福她。
  但每次看到黄文浩的脸,陈知年就觉得违和,有一种被‘逼上梁山’的错觉。像被宋江拿住把柄,砍断后路的英雄们,不得不上梁山。
  一顿饭下来,陈知年觉得胃疼。
  好像吃的不是饭,而是加了毒的狗粮,让人消化不了。
  难受的很。
  陆秀娜让黄文浩带孩子回家,而她则陪着陈知年慢慢的走回酒店。
  “和好了?”
  陆秀娜点点头,“嗯。和好了。原谅他的一时迷失,给他一个改正的机会。”陆秀娜耸耸肩,无奈的笑了笑,“没办法。他跪在我面前,发誓保证。为了家里的老人,为了两个孩子,给他一个机会吧。我不想我的孩子没有爸爸。”
  陆秀娜目光幽怨中带着几分无奈,“也只有一个机会。”
  想到在她面前,一脸泪水鼻涕的说活得痛苦,希望她给他一个喘气的地方的黄文浩,陆秀娜眼里的讽刺一闪而过。
  他活得累,难道她就幸福了?
  既然都不幸福,那就一起下地狱吧。
  反正他们一家四口是要一直在一起的。
  “不管你做什么样的选择,我都支持你。只要你觉得好,就好。”陈知年拉住陆秀娜冰凉的手,“娜娜,我希望你记住,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多爱自己一点。”
  “我会的。”
  早在生女儿的时候,陆秀娜就明白,男人是靠不住的。
  “我在怀平平的时候,就有人跟我说,他出轨了,在宾馆开房。我外婆家那村有个大婶在那宾馆做清洁工,她还说见到套”陆秀娜笑了笑,“我问他,他却说是和几个老朋友去打牌。他那些老朋友也为他作证。呵呵。蛇鼠一窝。”
  陈知年认真的看着陆秀娜,“娜娜,你应该知道,农村的大婶一般都是看见一根毛,就能吹嘘出一头牛。”
  “你就没有想过,黄文浩可能真的是去打牌?”
  陆秀娜愣住了,她真的没想过,因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宁愿相信外人也不愿意相信他。
  “算了。再说那些也没意思。反正,他最后还是出轨了。”陆秀娜耸耸肩,“阿年,你要记住,男人都是贱骨头,一不小心,就走错了门。”
  陈知年不想和陆秀娜多说周辞白。
  陆秀娜把陈知年送到酒店门口,“阿年,你要好好的。”陆秀娜的手抚上陈知年的脸。陈知年的身体本能的瑟缩、颤抖了下,想要后退。
  莫名的,心底发冷,像是被毒蛇盯上的感觉。
  这种感觉来自陆秀娜。
  这让陈知年很意外,也很不可思议。
  错觉?
  不。
  不是错觉。
  陈知年咬着牙,让自己冷静,“娜娜,你也要好好的。”
  陆秀娜离开后,陈知年没有回房,而且到酒店前台问,从酒店到陆秀娜家所在的那个小区的距离?
  只是突然的,陈知年想起昨天晚上送陆秀娜回家的路,太远了,觉得不对劲。
  陈知年怀疑,陆秀娜故意绕远了路,兜了一圈。
  “大概要走多久?”
  “有没有特别近的路?需要绕到步行街那边吗?”
  “那,你知道‘江苏人家’吗?从‘江苏人家’走过去,要多久?”
  因为酒店前台不是本地人,所以对陈知年的问题只能回答一二。很多问题的答案还需要陈知年去找答案。
  陈知年毫不犹豫的转身出去。
  士多店的老板,凉茶铺子的老板,街边的小摊陈知年问了不少人,最后确定陆秀娜的确是故意带她绕远路的。
  明明应该是二十多分钟的路程,但陆秀娜带着她多绕了好几倍的路。也让她因此找不到回酒店的路。
  只是,为什么呢?
  陆秀娜为什么要绕远路?
  想要和她多相处?
  陈知年摇摇头,绝对不是。
  算了。
  不想了。
  伤脑子。
  虽然不知道陆秀娜为了什么,但陈知年觉得她们之间的友情可能真的就只剩三分了。
  “老板,我要一瓶维他奶。”
  何以解忧?
  唯有吃吃喝喝。
  对于小吃货来说,再多的忧愁也是‘动动嘴’就能解决的问题。
  陈知年站在士多店门口,惬意的喝着维他奶,一边看街上人来人往,一边和士多店的老板娘聊天。
  老板娘是本地人,说起深圳的变化滔滔不绝,然后又向陈知年推荐店里的活络油和万金油。据说都是从海对面带回来的,正宗的港货。
  “方便街坊,没赚大家钱。”
  虽然知道这个牌子的活络油和万金油好用,但陈知年并不打算买,因为她不能确定这是不是正宗的港货。
  没有办法,假货越来越多。
  做假的手段也越来越高明。有时候,根本就分不清真假。
  突然,有两个外国人来找老板娘换钱,拿着几张美元用笨拙的普通话和老板娘说话。主要意思是,他们需要坐公交车,但身上只有美元,希望善良好心的老帮娘能帮他们兑换。
  老板娘考虑了一下,觉得自己没有吃亏,同意了。
  “等一下。”
  陈知年阻止了老帮娘,“我们不能确定这美元是真的,还是假的,我们还是建议他们去银行换吧。”
  她们都不会区分美元的真假。
  不确定的事情,最好不要做,免得后悔。
  老板娘恍然大悟,拍拍额头,“哎呀。我差点偷鸡不成蚀把米了。这些钱花花绿绿的,我可不会看。”
  陈知年用英语建议两个外国人到前边拐角处的银行兑换,银行就在不远处,并不麻烦。陈知年热情的给对方指了路,还说,如果他们需要,她可以为他们带路。
  两个外国人看老板娘拒绝,也不执意要兑换,还很有礼貌的向陈知年道谢后离开。陈知年站在士多店门口,看着两个外国人离开的方向。
  老板娘站在陈知年旁边,看着两个外国人正在和一个路过的人说着什么,应该是提议换钱。
  “银行就在前面,他们为什么不去银行换?”
  陈知年喝一口维他奶,“钱是假的。”否则,还能因为什么?
  “不行,我要揭穿他们。哼。两个外国人竟然在我们的地盘行骗,太可恶了。”老板娘说做就做,立刻打电话报警。
  很快,附近派出所的警察叔叔就到了,把正在换钱的两人抓个正着。
  经过确认,美元的确是假的,而且,这两人已经不是第一次。
  士多店的老板娘一脸庆幸,“幸好。”然后感谢陈知年。
  如果不是陈知年及时阻止,她就要被骗了。为了感谢陈知年,老板娘没有收维他奶的钱,“请你喝。”
  “妹妹仔就住这附近吧?以后常来。”
  陈知年笑着拒绝了老板娘的好意,执意付了维他奶的钱。
  以后应该也不会再来了,她就要回羊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