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提刀去北秦

  远行驿道三十里,将行一天的路程,也不见尹蛟派人追来。
  从离开时,裴长卿就是牵着马悠悠哉哉的东行而去。就好像是早就料到尹蛟不会派人追来,更不会让蔡敬仲追杀过来。
  而一行人中唯独有一个人比较特殊一些。
  段云凤。
  一动不动的趴在那匹瘦马背上,就像是睡死过去了一样,一动不动。
  只有老陈在一旁扶着他,以防他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跟在裴长卿身后的宋君平低声问道:“裴庄主,为何不将那世子殿下的穴道解开?”
  “解开作甚?”裴长卿一手牵着马,另一只手掂量着几枚忘记归还给尹蛟的棋子说道:“蔡大人点的穴,我这一介草民可没有解开的本事。再说,宋先生你不觉得偶尔清净一些会更好吗?”
  宋君平一时哑口无言,他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这个裴长卿了。他做的事总是让他摸不着头脑,但做的事却又都是对的。
  要说他大胆,那未免也太过大胆。若说他有气魄,可是在有些方面却也会斤斤计较。
  裴长卿反问宋君平,“现在第四签拿到了,虽然还没解出第五签的下落不过也是早晚的事。宋先生,现在可是要向独孤傲汇报一声?”
  他的主动让宋君平不知如何是好,思虑片刻才说道:“裴庄主一意东行,莫非已经知晓了第五签的下落?”
  裴长卿停下了步子,和沈如是两人相视一眼。他们有这个动作的时候,往往是有人接近的时候。可这驿道宽敞,也没有能够藏身的地方。宋君平环视四周,确实不见有人影。就连青莲这样的藏匿气息的高手都好奇向裴长卿问道:“裴大哥,摘日神教的人又来了?”
  话音刚落,不等裴长卿回答青莲,忽然从地下遁出五人。这五人着黑袍,黑袍后绣金丝大字。分别是“金木水火土”此五行大字。裴长卿几个可能不认识,但宋君平可和他们是老相识了。
  “不好!大家快散开!”
  宋君平大喝一声,那身后绣有“木”字的男子两手一合,驿道左右繁木枝叶纷纷像是活了一般朝裴长卿等人缠去!
  裴长卿拎着段云凤的领子纵身后跳躲过这枝叶的袭击,沈如是反倒不躲,两手一掐指诀,十指指尖燃起烈火。纤指一弹,十束火焰将那些莫名袭来的枝叶瞬间点燃烧了个干净。
  要说这种怪异法术,道家阴阳家还没说话可轮不到其他旁门左道来班门弄斧。更何况这是在天下阴阳第一大家,广陵宫宫主的面前。
  “沈宫主当心!这五人是独孤傲手下的五德星君!手段阴险诡异的很!”
  话音刚落,这五人中的水德星君尖声笑了笑道:“嘿嘿,宋君平,没想到啊没想到,竟然有一天我们兄弟五个也会和昔日的宋先生为敌。想想过去你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没想到还有今天吧!耶律赞舍不得动手,你那张伶俐唇舌就让我来动手给你割下来献给教主吧!”
  这水德星君两食指微动,忽然从宋君平左右射来两道水箭!
  来的太过突然,宋君平来不及躲闪,虽不至于是致命伤。但两道水箭却也贯穿了他的一双手臂,疼的他脸色煞白,可没叫出来一声。
  另一个土德星君正要动手,沈如是飞身一跃,手化剑指一引道路两边草木。驿道两侧草木好似可以延伸无尽一般,将那土德星君死死缠住。金德星君飞身跳起,手中凭空多出两把利刃,斩断了沈如是缠住土德星君的草木。沈如是两手指诀再变,手中托起熊熊火焰,两手一合火焰化作两条火蛇缠绕金德星君两手利刃顷刻间将那两把利刃融化,两条火蛇直奔金德星君头颅而去。
  水德星君丢出一张黄符,黄符飞向金德星君头顶,忽然消散降下如瀑大水吞噬了两条火蛇,又丢出两张黄符化作两条水龙朝一行人撕咬而去。
  沈如是两手再变,拍在了地面上。驿道上涌起巨大土堆,掩盖住了水德星君唤出的两条水龙。土石渐涨,眼看就要将那五行德星君吞噬,木德星君冷哼一声踏脚跳起,丢出数枚符箓,符箓化作巨树将那袭来的土石围在其中,形成一面由巨木而成的木墙。金德星君跳上那巨木顶端,两手丢出四张符箓。符箓忽闪金光消散,化作一根根铁针如暴雨般射向裴长卿等人。沈如是紧锁眉头,两手又要变换指诀,却被裴长卿拦住。
  揜日出鞘,晴天忽暗,云深三剑第二式暴雨倾盆!那射来的铁针有多少根,裴长卿就刺出了多少剑。打落所有射来的铁针,裴长卿再变剑招,云深三剑第三式,拨云见日。一剑刺穿那重重木墙,剑气冲向那刚落地的金德星君。
  金德星君大吃一惊,来不及躲闪只能急忙丢出数枚符箓唤出几十把刀枪剑戟却尽数被这剑气斩断,这一剑气直接如洪水猛兽阻拦不得,土德星君急忙丢出一张符箓,符箓化作一块大石打在金德星君身上。将那金德星君打飞出去,虽没被那剑气直接贯穿,但这磅礴剑气也将土德星君唤出的大石和金德星君右手搅碎!
  一声惨叫响彻天际,五行德星君见他们五人对两人尚处于下风弱势,急忙飞身离开不再和一行人纠缠下去。各自施展神通远遁而去,眼睁睁看着五人逃走,一行人却没人追过去。
  依旧不能动弹的段云凤却能开口说话了,而一开口就是切齿的大骂,“姓裴的!你他娘的给老子解开穴道!”
  裴长卿收剑浅笑道:“不用我解,你没发现你嘴上的穴道已经自己解开了吗?”
  段云凤大叫道:“扯犊子!老子快硌死了!你他娘的快解开!”
  裴长卿围着那一圈木墙走了起来,时不时在巨木上敲一敲,“这蔡大人也真是不会办事,怎么先解开了嘴上的穴道,就应该最后解开嘴上的穴道才对。”
  忽的朝一棵巨木上打了一拳,这一拳直接将这棵巨木捶开,巨木从中间裂开,忽然化作齑粉随风消散,留下一张从中间撕开了的符箓飘落在地。与此同时那一圈巨木围墙渐渐没入土地里去,留下几张符箓在地。
  宋君平快步走了过来,两手手臂虽然疼痛难忍,但还是捡起几张符箓仔细端详起来。
  摇摇头说道:“不对,这不是原本五行德星君的法术。他们善御五行方术,但起码在我印象中不至于强悍如此。这符箓,是龙虎山写法!莫非独孤傲和龙虎山”
  自己这样说着却又立刻自我否定着摇头说道:“不对,不对。不应当,不应当。龙虎山他不能,也不可能。”
  裴长卿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给他将两条手臂的穴道点上,起码先止住了血。转身继续牵着大寒沿着驿道走去,不多说任何一句话。倒是最后面的段云凤,从刚才开始那张嘴就没有停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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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只红翎雕盘旋着落入西蜀王府中,一声啼鸣让文昌院里的家禽吓的惊慌乱窜。正练拳的独孤傅抬头看去,正好看到那红翎雕落了下来。这是西蜀王府特有的红翎雕,日行千里风雨寻路。这是西蜀特有的传信用的红翎雕,早在六合国战的时候,这种红翎雕可是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大夏平了六国之后,这些红翎雕虽然用武之地变少了,但西蜀可没断了驯养它们的习惯。
  比如这时候,这只红翎雕也只能是从暗中保护段云凤的那些王府高手的手里飞来的了。想必又是带来了什么消息。
  独孤傅想的没错,这只红翎雕确实是带着段云凤的消息而来。也确实是从那暗中保护段云凤的王府高手的手里飞回来的。
  红翎雕落在了刚走出屋子的段琳琅的肩头,段琳琅从那红翎雕的脚上把书信取下,还没展开便摆了摆手,左右侍女纷纷欠身退下。段琳琅这才打开书信细细看了起来。
  段琳琅看着手中书信左右踱步,时而露出笑意,时而紧皱眉头。将这书信详细的看了一遍,他又将书信收了起来,放到衣襟里。喃喃自语道:“尹铮这老小子究竟是想干嘛?让自己的宝贝儿子跟个阉人去南迦山”他忽然站定了脚,眉头一皱说道:“来人,备驾启程去雍州天水郡。”
  话音刚落便有侍从应声连忙赶去备驾,段琳琅脚步一顿又说道:“丁。”
  就这么四下无人的地方,忽然在段琳琅的背后出现了一人影。这人影看不清样貌,一身赤红甲胄,每一片铜甲上都刻有怪异字迹。就连面部甚至都带着骇人的青铜面具。
  这身披红甲胄的人一行礼道:“王爷有何吩咐。”
  段琳琅看也不看他一眼,两手负后说道:“你现在启程,立刻追上云凤,记得,只能在暗中,不可出面。除非”
  又将怀中书信取出递给那红甲胄士,这人接过书信定睛看了看道:“属下明白。”
  这才终于回头看了这红甲胄士一眼,段琳琅摆了摆手道:“去吧。”
  “是。”
  干脆利落,他的话语中甚至都听不出有什么感情在其中。就像来的时候一样,离开时就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的就这么消失了。段琳琅长叹一声,转身进了屋子。这时独孤傅走了进来,沉声道:“义父,是不是云凤出了什么事?要不我现在就把云凤接回来?”
  段琳琅摇了摇头,“云凤没有出任何事,他的安全反倒是最不用担心的。自从云凤遇到了这个裴姓的侠士,虽然遭了些罪,却也都是这个裴侠士有意为之,倒是能磨练磨练云凤。反倒是遇到危及生命的情况下,这个裴侠士总是会站在最前头,云凤至今都不曾受过任何伤害。”
  独孤傅不明白,既然段云凤如此安全,他这又是要做什么?独孤傅直言问道:“既然云凤没有性命之忧,义父您这是”
  几个婢女为段琳琅更衣,段琳琅从屋堂当中的长桌的梨木刀托上取下西蜀刀,看向独孤傅说道:“傅儿,你和你那义弟南宫朔也随我一起去。我要去北秦一趟,和尹铮那老小子好好聊一聊,是我段琳琅拎不动刀了,还是这老小子真想做那二心贼!”
  “北秦”独孤傅心里暗暗嘀咕一声,蹙眉问道:“义父,您和那北秦王的关系谁人不知,这次为何事动怒?总不能没什么理由就提刀去了北秦不是?”
  作为义子,独孤傅本不应该这样忤逆犯上的和段琳琅说话,但这样却恰恰是他独孤傲的特权。在段琳琅发怒的时候让他冷静下来,只要段琳琅还在这世上一天,他就有这个资格让段琳琅冷静下来。
  段琳琅默不作声,紧紧皱着眉头直到婢女都已经给他换好了衣裳,他还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独孤傅给左右婢女使了个眼色,左右婢女便退出了屋子。独孤傅上前,不等他开口段琳琅就将信里前前后后的事全都告诉了独孤傅。
  段云凤随裴姓侠士南下渡南海去往南迦山,登船遇北秦世子尹蛟,还有曾经的那位太子太傅蔡敬仲。海上遇恶蛟,佛心寺遇大将军龚武阳。蔡敬仲欲杀裴姓男子未果,东行驿道又遇摘日神教截杀未果。
  信上写的很详细,其中对那个“裴姓男子”的笔墨可要比段云凤多得多。
  听完了来龙去脉,独孤傅没有说其他如何,只是频频点头。段琳琅抚须沉声道:“傅儿,我不想对你爹的摘日神教多说什么。就算是有什么要说的,我也会亲自当面和他说。但蔡敬仲的事我不得不说,不得不去找尹铮这个老东西好好说道说道。傅儿,义父我这么做,可有错?”
  独孤傅摇了摇头。
  段琳琅又问道:“那这北秦,义父我去不去得?”
  独孤傅又点了点头,“当然去的,不过我觉得,义父或许不应该找北秦王聊聊,而是找那位蔡大人,好好聊一聊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