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事了拂衣去
起码在沈如是的眼中，吞食这个词，最适合不过。
不见眼前这个剑客咀嚼嘴里的食物，如食流水一般。偶尔喝口酒送一送嘴里的食物，接着风卷残云的用肉眼可见的速度一人消灭着桌上食物。
“乖乖……你这叫花子不会是饿死鬼托生的吧。”
耳朵被青莲扭得红肿还没消退，段云凤又跟没事人一样坐在裴长卿的身边，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落魄剑客是如何给他表演气吞山河的。
一桌子的食物，牛羊猪、鸡鸭鱼，几乎全都被他一人吃了个干净。这等适量就是裴长卿也只能饮酒不语，时不时看他一眼也只有苦笑。
剑客抹了抹嘴，大口喝下一碗青梅酒，打了个整个客栈都能听得见的饱嗝。
拍了拍肚子，剑客看着裴长卿说道：“吃了你的饭，便是欠了你个人情。我不会再和你打，而且，我也一定会还了你的这个恩情。”
裴长卿笑笑端起酒盅，“一顿饭而已，不必如此。只是在下有些疑惑”
“有事就讲，我这个人向来直来直去，不用跟我绕弯子。”
还没喝上酒，裴长卿有把酒盅放下低声问道：“我看以朋友你的身手，想某个差事应该不是难事。为何却是这番落魄模样？若是不想回答就算了，毕竟这是你的事，说与不说都无妨。”
剑客捏起盘子里所剩不多的几颗花生丢进了嘴里，挠了挠头说道：“倒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简单来说我就不喜欢被管着，从小就这样，现在还是这样。或许像你说的那样，我好好去找个地方，别管镖局还是什么，都能某个差事。但那不自在，不舒坦。饿肚子虽然也不舒服，但起码我想干嘛就干嘛，没人会来管我的闲事。”
又看向了一旁刚想偷裴长卿酒盅里酒喝的段云凤说道：“就这个小子是个例外。我浪荡江湖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到他这样的货色。”
段云凤忽然一拍桌子站起来，一脚踩在凳子上指着剑客说道：“你这叫花子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老子堂堂西蜀世子，做什么事当然与众不同。更何况，本世子做什么，与你何干？”
剑客后倾身子，上下看了看段云凤。又看向裴长卿指着自己的脑袋蹙眉问道：“这孩子这里有问题？”
裴长卿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两忙咳嗽两声缓解尴尬。就连沈如是也不由侧过去脸掩嘴偷笑，只有青莲放声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听见没有小乞丐，别整天自称什么柿子橘子的，都被人当傻子了！”
客栈里的人不少，段云凤的声音也不算小。这一声让其他吃饭的人视线都看向了段云凤，但是看到他的那身行头打扮。也只是心里感叹一声“可惜了一副好皮囊”便接着自己吃自己的，没人理会，也没人会信他这样的会是那西蜀鼎鼎有名的纨绔世子。
段云凤一时气上心头，拍桌大喝道：“臭叫花子！信不信三年后我让段琳琅把你五马分尸！”
一个瞬间，甚至段云凤都来不及眨眼的功夫。一把生锈的剑刃便贴在了他的脖颈上，除了那锈迹斑斑未全出鞘剑刃，还有剑客那沧桑的脸。
“你杀我要用三年，可我杀你不过眨个眼的功夫。”
怎料段云凤不仅不怕，反倒笑道：“臭叫花子，你有胆的就试试！看看是我先死还是你先死！”
莫名的自信让剑客心里虽然有些疑惑，但没有啰嗦，正要拔剑的瞬间裴长卿却按住了他的手。剑客瞥向裴长卿，“为何拦我？”
裴长卿压着他手中剑推回了剑鞘说道：“我答应他互送他回西蜀，所以他还不能死。”
剑客眯了眯眼，裴长卿却又说道：“我答应让他平安活着回到西蜀，本来应该死了的人却捡回了一条命，我想少个胳膊少条腿应该也算是‘平安’的一种吧。”
“姓裴的！你他娘的阴我！合着只要活着到西蜀就行，缺胳膊少腿你都不管了是吧！”
裴长卿默不作声的坐了回去，嘴角微扬看向段云凤，“如果不是赊着账，你以为我会让你白吃白喝？”
剑客看着两人，很准确的说是看着赔偿，蹙眉问道：“姓裴的……你手里的剑可是揜日剑？”
这句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足以让一行人周围几桌的人听到这句话。裴长卿看似饮酒，实际用余光扫遍周围人的反应。
放下酒盅，裴长卿从怀里拿出银锭放在桌上。默不作声，起身就朝客栈外走去。沈如是随即跟上，经过那剑客身边时压低了声音说道：“不想死的话，快走。”
等剑客回过头的时候，裴长卿和沈如是都已经不见了人影。其他人正要离开的时候，就听见段云凤小声嘀咕着，“怎么突然就走了？又不是摘日神教在后面追杀……”
一旁始终沉默的宋君平终于开了口说道，“会追杀裴庄主的，可不止摘日神教。”
人都走尽了，剑客才低声呢喃道：“裴庄主……揜日剑……黎山剑法……剑圣裴旻！？”
剑客将要追出去，却又像是想到什么频频摇头，还自语道：“不对，不可能……裴旻再怎么说也应该是百旬老人，怎么会有如此年轻容貌……但武学功法中也确实是有修炼之后恢复容颜的存在。武学境界中更是有涅槃臻境，涅槃武者会重返巅峰身体，容颜常驻……莫非那个裴庄主真的是……”
心里怀揣着各种疑虑，剑客挎剑就要追出去，一步踏在客栈门槛上有退回去把酒碗里的酒喝干净才跑了出去。
一出门就不见了一行人的踪影，却听到不远处兵刃交接的声响。
剑客寻声快步赶了过去。
忽从一条小巷中飞出一人倒在地上，咽喉出涌出鲜血显然已经断了气。
小巷中又传来叮当声响，剑客正要冲进去，一袭白衣忽然越出小巷。紧随而来的又是数人跳出了小巷，将那白衣团团围住。
像是领头的人，走出人群，走向裴长卿。剑客只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仔细一想不正是方才一旁桌上吃饭的人吗。
那人身材高大，五大三粗。一副虎背熊腰的模样，肩抗一根乌金棍，手里拿着一想悬赏令，比对着裴长卿的脸乐了出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黎山锈剑山庄裴长卿，人头六万银。就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人头还挺值钱！罢了，虽然与你无冤无仇，但既然会被悬赏那也不是什么好人。得了，就那你的人头给爷爷买酒喝啊！”
那壮汉一舞手里的乌金棍便朝裴长卿当头敲来！
“危险！”
剑客眼中，裴长卿没有任何的动作，既没有拔剑，也没有躲闪的意思。剑客甚至都以为他已经被这阵仗吓懵了，可就算他速度再快，这个距离想要越过人墙再从那壮汉棍下将他救出来已经是不可能。
虽然可惜，但也无可奈何。剑客已经决定在裴长卿丧命的瞬间，他就会取了这些人的性命。毕竟他也说过，他欠裴长卿一个人情。
他松开了握着剑的手，淡漠的看着吗壮汉手中的乌金棍朝裴长卿的头顶砸去。
可乌金棍却稳稳的停在了裴长卿头顶几寸的地方，而那壮汉也露出了狰狞的表情。
裴长卿的双手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一脸新奇的表情动了动两手自言自语道：“没想到这的鱼线质量倒是挺不错的。”
凭空闪过一到光芒，晃了晃剑客的眼睛。剑客定睛细看，这才看到在人群中依稀可见支起了一张“大网”！
再看拿壮汉握着乌金棍的双手手腕上，竟不知什么时候缠上了两圈细线。
周围的墙壁上可以看得到有几枚杵在墙上的银镖，银镖的一端映着日光才能够看到那细线。
剑客皱了皱眉后退几步，注视着那张“大网”中情况，嘀咕道：“鱼线……难道他早就有所防备？”
那壮汉也无法挣脱，手上稍微用着力量就好像利刃切肤一般疼痛。不给那壮汉说话的机会，裴长卿两手一合，那缠住了壮汉手腕的鱼线瞬间将壮汉的两手给整齐的切了下来！
一时间血涌如泉，裴长卿抽身闪躲那喷向他的鲜血，顺手握住那乌金棍转身捅向身后围住他的贼人。而这几个贼人还处于那壮汉两手被诡异切断的震惊之中，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裴长卿一棍子打飞出去。
倒是有些反应过来的贼人，抽刀的抽刀，拔剑的拔剑。可无论再来几人，裴长卿也一招了事。
近十个猎杀他的贼人，不过数个呼吸的功夫便全都倒地不起。却没有丢了性命，最惨的也就是那个没了两手的壮汉，脸色惨白，已经失血过多昏厥过去。
裴长卿丢掉乌金棍，从怀里拿出瓷瓶倒出一丸丹药塞进了那昏死过去的壮汉嘴里。
起身看了剑客一眼，事了拂衣而去，不做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