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望西而落
“三藏法师！”掌灯一甩手就从林子里跑了出来，手里的兔子被甩脱了。
“诶！兔子！跑了！”猪八戒撑起身来就要追。可还没等站起，猪八戒便脸色一变，伸手捂住右胸，继而又躺倒在了地上。
兔子还是没跑掉，沙悟净手里甩出两颗石子，兔子抽搐着四肢渐渐安息。
“三藏法师，你没事吧！”掌灯跪坐在唐三藏身前。
唐三藏正摸着自己的大光头，嘀咕道“那无字天书还挺厉害啊！”
掌灯眨眨眼，“无字天书？哪里厉害了？”
唐三藏笑咪咪的转过头来，“贫僧在后花园使的招数厉不厉害？”
掌灯用力的点头。
“那不就行了！”唐三藏咂咂嘴，“那便是贫僧从残页中悟出来的招数。”
“啊？！”掌灯又想起那些盘坐在唐三藏身后的佛陀虚影，“残页……不是说什么也看不出来吗？”
“掌灯啊！”唐三藏意外的正经起来，“凡事要慢，看不懂的东西慢慢看，就能看懂了。悟不透的东西慢慢悟，就能悟透了。”
“那你是什么时候看懂的？”掌灯倒还是对无字天书比较感兴趣，因为唐三藏说的话对自己没用。
在地府，一切都很慢。地藏王菩萨的讲经说法，往往会持续好几个月。魂灵们的行程安排，复杂的需要好几十道流程。自己为那些魂灵构筑念想之时，也需要细细琢磨、细细刻画。甚至连地狱中的苦难惩罚，也都是以百年为基准的。
“时间，在我身上从来都没有快过。”掌灯如是想。
“没有具体时辰。”唐三藏给出了一个不算答案的答案，“慢慢地就出现了。”
“哦”掌灯缓缓点头。
“给贫僧看看。”唐三藏伸出手。
“什么东西？”掌灯疑惑。
唐三藏只是笑。
“哦！”掌灯忽而想起来了，用力拍了一下脑袋，再从怀里掏出两张空白的纸张。
“悟净给贫僧说了，说你冒死去拿回了这两张残页。”唐三藏来回翻看着。
掌灯回头看了看沙悟净，沙悟净在很认真的给兔子去毛、剥皮。
“为什么要剥皮？！”猪八戒在一旁急的直哼哼。
“我不喜欢。”沙悟净手里一刻不停。
……
“三藏法师你为什么要吃掉那张残页？”掌灯如是问。
“因为没用了啊。”唐三藏如是答。
“为什么没用了？”掌灯如是问。
“因为里面的”唐三藏顿了顿，“里面的招数被贫僧学会了，所以就没用了！”
“是这样吗”掌灯先是深思，而后有些兴奋的说道“三藏法师，你真厉害！文殊和普贤两位大尊者都没能赢你！”
唐三藏收起手里的残页，瞥了一眼掌灯，道“他们是假的。”
“啊？！”掌灯有些懵了，“为什么？”
“你见过文殊和普贤的真身吗？”唐三藏问。
“没见过”掌灯摇了摇头，“但我见过画像！是师祖拿给我看的。”
“等你见过他们的真身，自然就知道贫僧为什么说他们是假的了。”唐三藏起身去拾取一些小柴禾，“他们欠缺一种最重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掌灯跟上唐三藏。
唐三藏摇摇头，“没见过是永远也不懂的。”
半个时辰之后，火堆燃了起来，野兔子被架了起来。
不多时，火堆上的野兔被烤的金黄油亮。猪八戒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蜂蜜，赶跑那些跟来的马蜂之后就开始在烤兔子上涂抹起来。
焦黄酥脆的烤兔子配上浓郁香甜的蜂蜜，天下一绝。
可是意外的谁都没有先动手，就连猪八戒也只是耸动着鼻子。
唐三藏取下烤兔子，撕下兔腿，递给了沙悟净。
沙悟净接了过去。
唐三藏只撕下了一小块肉，而后递给了猪八戒。
猪八戒撕下烤兔子的胸脯肉，递给了沙悟净。
沙悟净接了过去。
猪八戒扯下一个爪子，转向掌灯问道“你喜欢吃哪一块？”
“我”掌灯双手合十，“我不吃肉，阿弥陀佛！”
猪八戒很意外的没有和掌灯争论，倒对着不远处的树冠喊道“你来吃点吗？”
树冠上坐着六耳猕猴。
六耳猕猴走了过来，手里拿着几个野果。他递给掌灯一个，掌灯道谢接了过来。而后走至沙悟净面前，又递过去一个。
沙悟净接了过去。
掌灯把这些看在眼里，心下里道“怎么感觉……他们今天对沙罗汉特别的好……”
“哈哈！”猪八戒忽而大笑起来，举着喷喷香的烤兔子“这些都是我的了！”
“想得美！”唐三藏手疾眼快，一把抢过就往嘴里塞。
“为人师表，居然行此不堪之事！”其他人生气的时候都是满嘴粗鄙之语，猪八戒倒是变得文绉绉了。
“做徒弟的，不应该孝敬师父吗？”唐三藏言语舒缓，嘴里的烤兔子却滋滋的往外甩油。
“徒弟受重伤了！徒弟要饿晕了！徒弟要昏死了！”猪八戒起身扑向唐三藏，似乎胸口的伤痛也没那么剧烈了。
“哈哈哈哈！”就在掌灯一脸懵然之际，那边的沙悟净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呵呵”掌灯不自觉的跟着傻笑起来。
而后，草地上闹成一团。
闹累了，大伙陆续睡去。
“真美。”掌灯平躺在草地上，眼皮很重却久久不能入睡。
“天上有星星，有月亮。地上有山川，有草木”掌灯偏头看了看，“还有一个师父和几个徒弟”
“如果”掌灯慢慢合上了眼，“如果整个三界只有这些该多好多好”
第二天一早，掌灯是被猪八戒叫醒了。
掌灯足足愣了好几分钟，这才揉了揉眼支起身子，“猪天蓬，你怎么这么早？”
“早？”猪八戒啃着不知道从哪里摘来的野果，“你自己看看日头。”
“哇！”掌灯跳了起来，因为已然是正午时分了。
猪八戒朝着掌灯扔过来一个果子，而后用一块黑布把剩下的果子包好。唐三藏站在一边默不作声，衣袍猎猎，眺望着不远处的乌鸡国。
六耳猕猴则依然倚坐在树桠上。
掌灯想找些露水用来洗脸，可正午时分又哪里来的露水。
掌灯把果子在胸前的衣襟上擦了擦，咬了一口，“沙罗汉哪里去了？”
猪八戒头也不回，“走了。”
“走了？”掌灯没有太在意，“是去找吃的了吗？”
“没有。”猪八戒似乎打了个死结，正在奋力的扯着黑布，“做君王去了。”
“啊？！”掌灯一张嘴，口里的汁液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掌灯“呲溜”一声吸了一口，“做君王去了！做什么君王去了？”
“自然是”猪八戒开始用嘴撕咬黑布，“自然是乌鸡国的国王了。”
掌灯不相信猪八戒，径直跑到唐三藏身边，“三藏法师，沙罗汉哪里去了？”
“你的猪天蓬不是都告诉你了吗？”唐三藏边走边念道“本是帝王豪杰种，为何落入西天中。”
唐三藏去帮猪八戒“对付”死结，掌灯呆呆的望向乌鸡国，一如之前的唐三藏。
“八戒，你不能老用蛮力呀！”唐三藏抢过猪八戒手里的黑布包裹，“变通一下就会变得很简单。”
唐三藏轻而易举的解开了死结。
“算了。”猪八戒把黑布甩在一边，“老猪直接吃了吧，带上多麻烦！”
唐三藏耸了耸肩，并不在意。
“掌灯娃娃。”唐三藏又开始呼喊掌灯，“别看了，又没啥好看的，贫僧在那边看了许久也没看出花来！”
“也许”掌灯回过头来，眼眶微红，“也许沙罗汉还会回来的，我们再等一会儿吧！”
唐三藏本想拒绝，可看着掌灯眼眸里的闪烁，唐三藏点了点头
日落西山，晚霞交辉。
“三藏法师，你说为什么那么多人想做大官，想成帝王？”掌灯似乎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那这么多和尚为什么要修行？无非也是为了成佛做祖，其实是一样的。也没见过几个人是真的为了‘修己身、正明心’才去修行。”
唐三藏并不想直面回答掌灯的问题。
“真的有那么好吗？”掌灯抬头看着唐三藏，“上位者真的那么自在吗？”
“不知道。”唐三藏摇了摇头，“贫僧真的不知道。”
掌灯看着唐三藏的面容，似乎这一次他说的是真话。
“掌灯娃娃。”唐三藏的疑虑只是一瞬，“贫僧给你讲个故事吧。”
那边的猪八戒本来摇摇欲睡，听到唐三藏的话后马上蹭了过来，“好呀好呀！”
“真该多带些水的。”与猪八戒一起烧烤乌骨鸡的大汉，此刻已经接近了幽冥涧。手里的葫芦被大汉摇晃了许多次，可空葫芦就是空葫芦，怎么也摇不出水来。
“嗯？”大汉刚走进林子就停了下来，“不错的陷阱。”
前方不远处的一团灌木下有着一个简单的机关，只要踩中机关就会有一排尖刺从上方砸下，后果自不用多说。
可是这处机关有一个明显的缺点，因为树林子里是不可能有灌木丛的。这一大片的树木早就把土壤里的养分霸占干净了，这些弱小的灌木不可能生长的如此茂盛。
大汉用一块石头便破解了这处陷阱，而后继续前进。
当大汉走出林子的时候，足足破去了十数道机关，其中也不乏有些巧妙的，可都逃不过大汉那双星辰一般的眸子。
“你到底是谁？！”前方忽然跳出一个人来，吓了大汉一跳。
不，是一只妖精，一只黄皮子。
“你这黄皮子造化不错，若不是碰上这场浩劫，天地之气动乱，起码要再修个五百年才有如今的本事。”大汉一眼看穿了黄皮子。
“你和蛟族人到底什么关系！”黄皮子极为恼怒，“为何要破去我的陷阱？！”
“我是来打水的。”大汉扬了扬手里的葫芦，“不过凭你这几个破陷阱也伤不了蛟族人，我看”
大汉手里扔出几块灰白色的布料，“我看你是想嫁祸给别人吧，这是我在陷阱边发现的，并不是你的衣袍。”
“关你屁事！”黄皮子走近大汉，似乎还要去林子里布置陷阱，“赶紧回家抱你的老婆孩子去吧！”
听闻黄皮子的话，大汉忽而抖了抖，面色隐在了阴影之中。
在黄皮子经过大汉身旁时，大汉猛然伸手抓住了黄皮子的脖子，而后一拧。
“嘎嘣”一声，皮子再无气息……
大汉手中燃起一团火焰，把那黄皮子熔成了一根烧火棍，“我已再无妻儿”
说罢，大汉手持烧火棍，扔掉腰间的葫芦，转向西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