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道是无情
那敖广听闻禀告，随即面色一沉。
孙悟空顿住身形，嘻嘻笑道“老邻居，你这里好不热闹！”
“烦请上仙多留几步，还有一副披挂相送！且请上座！”敖广说罢便迎了出去。
“这老龙王倒是客气，自家兄弟还要相迎出宫！”孙悟空只把那桌上的珍奇美味往嘴里塞
“你等怎么这时来了？”敖广相问远赴而来的三位龙王。
北海龙王敖顺冷笑一声，“再不来此，怕是那猴头就要被你送走了吧！”
那边的西海龙王敖闰也是附和道“大哥好深的心计，莫不是想把观音大士的好处独自吞了！”
只有南海龙王敖钦沉默不语。
“哪有这些事！”敖广把手一摆，“观音大士交代的事情，怎能遗忘！可把东西都带来了？”
三位龙王皆是点头。
三位龙王相携入宫，个个手里捧着白玉托盘，只见那敖钦手里的托盘之上放着一顶凤翅紫金冠，敖顺的托盘里放着一双藕丝步云履，敖闰的托盘里放着一副锁子黄金甲。
“这叫俺怎么好意思伸手！”孙悟空欢喜的跳步上来，心里眼里尽是喜色。
“诶！上仙此言差矣！”敖顺把一双藕丝步云履往前推去，“正所谓美玉陪娇娥，宝靴赠英雄！上仙可当得！”
“哈哈哈哈！”孙悟空笑的眉眼打弯，把那金冠、金甲、云履穿戴停当，再挥动如意棒，道了个别，一路冲将出去。
“哼！什么东西！”敖钦点指大骂，“有你讨饶的时候！”
四海龙王咒骂一阵，遂屏退左右，围桌而坐。
“大哥，那观音大士是如何许诺的？”敖钦面带疑虑，“不会被白白骗去了宝物吧？”
敖顺与敖闰也是相视一眼，而后看向敖广。
“二弟说的哪里话！”敖广虽有迟疑，但口中坚定，“那观音大士欺骗我们作甚，再说了，那副披挂不是观音大士交于你等的吗？就算是个骗局，你们哪里有损失？”
敖顺把桌子一拍，呼喝道“大哥未免太宽心了些！我等的颜面何处去讨？若是传将出去，怕不是被那些蛟蟒笑话死！”
一旁的敖闰把头直点。
“此言真真差矣！”敖广挥挥袖袍，“那观音大士也与我交了个底，说是那猴头即将扰乱三界，末法世代就要来临，佛家是必要清洗一番，到时候可让我们得个金身正果！”
“谎言！”敖顺直言反驳，“那佛家清洗与我等何干？我等乃是道统，听命于昊天玉帝，金身正果哪里就轮得到我们？”
“就是！”敖钦搭言道“三界不是他佛家的！要想凭一猴之力就要扰乱三界，未免太小看昊天玉帝！”
敖闰细细听在耳中，默默记在心里，不做参与。
“所以这一次乃是密谋！要说金身正果我也是不信的，但最差也能保个平安不是？”敖广扫过三位的面色，“你等有能耐与我争吵，当日里怎么一口就答应了观音大士？”
四海龙王心中都如明镜一般，除了答应之外，别无他法。
“观音大士还与我说了”敖广悄声细语，“若是那猴头失败，便要卖一个人情给天庭，从而把佛法传到东土来。”
“传到东土？！”敖顺吃了一惊，“东土可是‘药师三尊’的地界，怎能传的来？那三尊又如何肯放手？”
“所以要卖个面子给天庭，到时候西天联合天庭一起，还怕什么三尊？”敖闰倒是看得透彻。
“好一盘棋局！”敖闰也是频频点头。
“末法世代，许多佛祖与菩萨便要圆寂，我等能不能趁机”敖顺眼露凶光。
“三弟莫要动此心思！”敖广出言阻止，“不管是东天还是西天，他们定然都要为生机赌上性命，我等哪里有手段与他们抗衡？还是不要自找死路的好！”
“大哥”敖钦思量一会儿，“末法世代虽然会吞噬许多菩萨与佛祖，可也是有那一点生机，若是能抓住，便能一举一举成圣”
四海龙王皆是不语。
“所以”敖广叹息一声，“所以我等还是守住各自水域便罢了讨命要紧”
心中虽有不服，但那敖顺与敖闰还是点头应允。
“今次便不多留三位弟兄，明日里我还要将那三根金色毫毛交于观音大士，各自退去罢。”敖广下了逐客令。
“大哥，为何要取那三根毫毛？”敖顺起身相问。
“观音大士只是提了一句，说那三根毫毛乃是定性、悟性与慧性，除此三性，便能制住那猴头。还说要炼化一番，再还给那猴子。”敖广如实相告。
“那猴子真有扰乱三界的本事？”敖闰再问到。
“怕是真有！”敖广点点头，“不然为何又要赠与他一副铠甲，那铠甲带有禁制，入肉即生根！可制住周身三百多气穴，那猴头此时恐怕已经挣脱不开了。”
“我倒是相信他真有那本事，只是眼光却是差些！”敖闰带着些许讥讽，“大哥兵库中宝贝甚多，偏偏看上那一块定海的废铁，笑死人也！”
敖广送出三位弟兄，定定的站在碧波之中，良久才叹息一声“生有圣人心，却无圣人命，可惜！可惜！”敖广从袖袍中捻出三根金色毫毛，“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见三性齐全的生灵，也算是开了眼”
话说那孙悟空得了兵器与披挂，满心欢喜的往那海面冲出。但只是觉得身上的披挂愈来愈紧，就连体内神力也是越来越迟缓。
孙悟空刚要深深寻思一番，只觉得头痛欲裂，思想不能。
“眼前还是有些虚影”孙悟空眼角是一片迷蒙的彩色，不断的变幻游荡，只是把眼去抓的时候，那片彩色又会消散无迹，似真似幻。
“哧！”孙悟空怒斥一声，心中烦乱，一路挥动金箍棒打杀而去。
来至花果山中，孙悟空急急赶去水帘洞，却忽而又停下脚步。只见山中那些仙鹤、灵鹿，皆是慌乱奔跑。平日里这些灵物，见到孙悟空都会走上近前嬉闹玩耍一番，此时是怎么了？
孙悟空静立当场，四处观瞧，莫非是又有什么妖魔在此作祟？不然这些灵物怎么是一番惧怕的神色。
“大王爷爷！”一只放哨的小猴见到孙悟空，赶忙近前拘礼，“大王爷爷，好漂亮的披挂”
孙悟空刚要摆弄一番，却见那小猴往后退出几步，脸上也是惊惧的神色。
“走上前来！”孙悟空把手一扯。
那小猴毫无修为，只是普普通通一只灵兽，哪里抵得过孙悟空的神通。小猴只觉得身前一紧，而后身子便腾空向前，被那孙悟空抓在手里。
“你在怕什么？！”孙悟空尽量放轻语气，只是面容依旧狰狞。
“没有怕没有怕”小猴眼眸慌乱，体如筛糠。
“还敢骗俺！”孙悟空手中力道一放，那小猴登时口鼻喷血。
血渍溅在孙悟空的面门，孙悟空一个激灵，慌忙把手一松，那小猴坠落在地，脉息全无。
孙悟空抹了抹脸，心中骇然，“俺何时变成这副模样，与那妖邪何异？！”
忽听得一片“唰啦啦”声响，孙悟空打眼一看，原来是那些在周围观瞧的生灵，尽皆逃开。
孙悟空疾步赶到水帘洞。洞外的浅水之中，孙悟明正在指点猴众操演，孙悟心则在排列阵法。
“大王爷爷！大王爷爷！”一众猴族争相上前，左摸一把，右扯一下，把孙悟空烦的心神意乱。
“走开些！”孙悟空大声叱骂，惊得一众猴族连滚带爬。
孙悟空心下里一紧，自己怎么仿佛失了定心，平日里也是如此与猴子猴孙们玩耍，这等拉扯早已习以为常，怎么今日
“哈哈哈哈”孙悟空急促的一笑，把那如意金箍棒杵在地上，“叫你们退开些是为了让你们见识见识本大王的神兵！”
“好好好！”一众猴族不疑有他，欢喜雀跃。
“大！大！大！”孙悟空口中呼喝，只见那如意金箍棒直冲天际，变得有小山一般大小。
“好宝贝！好宝贝！”一众猴族尽皆上前摩挲。
那边的孙悟心与孙悟明早已察觉悟空的变化，慌忙上前。
“你等暂且歇息一番，我们要与大王商议要事，切不可擅自入洞！”孙悟心吩咐一声，便拉着孙悟空与孙悟明进入洞中。
孙悟心使出控水之法合拢水帘，便要转身询问一番。还未及开口，只见那孙悟空突然倒地，口中呼痛，双手撕扯那锁子黄金甲。
“这是哪里来的邪物？！”孙悟心眸中带泪，却又制不住孙悟空的双手。
一旁的孙悟明掐起手决，双目紧闭，双唇嗡动起来。
“糟了！”孙悟明推演一番，低声道“有人要强行篡改定数！悟空有难了！”
孙悟心闻言，眼中落下滚烫的泪水，口中直喊“悟空！悟空！”
孙悟明蹲身钳住悟空双臂，“把这副披挂取下来！”
孙悟心强咬着牙，把那顶凤翅紫金冠扯了下来。
“啊！”孙悟空吃痛大喊，只见那凤翅紫金冠连带着一层毛发，险些就把孙悟空的头皮也一并扯下。
“入肉生根？！”孙悟心把那凤翅紫金冠远远的丢开，又去脱那一双藕丝步云履。
撕扯了许久，那藕丝步云履才被扯下，内里也是带着一片毛发。
孙悟心把手臂伸到孙悟空嘴前，孙悟空早已是痛的眼冒金星，张嘴便一口咬住。
孙悟心趁机去撕扯锁子黄金甲，却发现怎么也脱不下来，手臂上早已是血流如注。孙悟心还要去脱，却见那锁子甲蠕动起来，奋力的往孙悟空的肉身里钻去。
“快把悟空泡在水池之中，护住筋脉与气穴！”孙悟明紧缚着悟空的双手，孙悟心则是抱起悟空的双腿，把孙悟空扔进铁板桥下的水池之中。
孙悟空虽然不知，但孙悟心与孙悟明皆是清楚，这水池之水看似流动，其实内里平静如镜，又如千年玄冰一般清凉，能有定心定神之功效，亦能护住筋脉与气穴。
“甲胄之中有一道禁制！”孙悟心在撕扯之时早已做出判断。
“凶险的很！”孙悟明难得的大惊失色。
“这是那老龙王要加害悟空！”孙悟心气的浑身发颤。
“恐怕他们没这个本事”孙悟明沉吟一番，“要想篡改定数，必是个大能者！”
“由我来解”孙悟心说话间居然缓缓褪去衣袍，“你与悟空并没有习学咒法，此时唯我一人能解。”
“你解不开！”孙悟明一把抓住孙悟心的手，“此等禁制凭你是解不开的！还是去找师父”
孙悟心只把眼看着孙悟明，“你还不明白吗？师父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我们”
孙悟明把手放开了，苦笑着摇摇头，“阴阳交合解百咒鱼水之欢破万法”
孙悟明转身，缓步离去。
孙悟心目送孙悟明离开，把衣袍尽数解下，又把怀中的一个花环取出，这花环乃是孙悟明早晨所送。
“悟明，我知你心中有我，只是”孙悟心把花环扔进流水，“只是此生无福消受，一心只向空，哪有放明时此意来世再报罢！”
说罢，孙悟心裸身跳入水池之中
洞外，夜凉如水，水凉入心。
只因水帘未曾分开，又有孙悟明守在水帘之外，一众猴族皆在浅滩外树林中歇息。
孙悟明喝着手里的椰子酒，又把那怀中的白纸拿出观瞧。白纸一如往常，如那孙悟明心中之意，一片空白……
恍惚间，孙悟明望向身旁的流水，一顶花环乘着水流缓缓飘在一边。
“哈哈哈哈！”孙悟明大笑，把酒问天，唱道“有情总比无情好，伤时无情最是伤！有心做那无情人，总把有情记心上！若是来世有抉择，定把无情报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