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定情
“你都这副样子了?还能坚持什么?”忠勇侯勃然大怒,又紧张急迫地向上首躬身,“皇上,华这丫头这副样子是在勉强支撑,她身体刚有起色,今日进宫半日了,该是早就受不住了。老臣给她请个旨,送她回府,免得因她而影响了大家宫宴的心情。”
谢芳华虚弱地点点头,喘息困难地道,“皇上不必理会我,我能……坚持……”
皇帝眸光动了动,盯着谢芳华看了一眼,缓缓开口,“芳华丫头,你身体是否不适?”
秦铮皱了皱眉,身子倾了倾,刚要出手去扶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坐了回去。
谢芳华的模样呈现在众人的面前,似乎下一瞬她就要昏倒。
皇后和众人的目光也向谢芳华看来。
皇帝本来移开了目光,此时又立即看了过来。
寂静的大殿中,因了这一声惊呼,众人都向忠勇侯府的席面看过来。
谢伊虽然教养良好,但毕竟年纪小阅历浅,见到谢芳华这样,忍不住脱口惊呼出声。
谢氏六房夫人看着谢芳华一惊。
谢氏六房明夫人和谢伊一左一右将谢芳华扶起,短短一跪一拜,谢芳华额头溢出一层细密的汗,汗水在她苍白的脸上拧成了水珠,转眼间,便顺着额头大颗地滚下。
众人叩谢起身,坐回原位。
“都免礼!”皇帝坐在上首,笑着对众人摆摆手。
想到此,当机立断,她狠狠地攥了攥手心,心口处顿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她必须立kè
离开宫宴!
她不能允许不在自己掌控中的事情出现,今日已经出了秦铮这一出。她可不希望皇帝再扭转时局来一出,对她绝对没有好处。
她今日受的关注已经够多,她不能再让皇帝在她身上做文章了。是好是坏是个未知数。
但是今日,她还适合让皇帝扳回一局吗?
看来,今日在宫宴上,恐怕只要她在,皇帝应该不会轻易放过她。
她眯了眯眼睛,感觉到了一丝隐忍的杀机,心神顿时一醒。到底是秦铮大闹灵雀台逼婚娶她这件事情让隐忍了多年的天子有了隐忍不住的趋势。
谱一进来,谢芳华就觉得皇帝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她的身上。
皇帝协同皇后缓步迈进了金殿,身后跟着有品级的妃嫔。英亲王、忠勇侯、左右相、监察御史、翰林大学士等一众朝臣尾随进入。
谢芳华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无声地笑了笑,她八年前第一次进入无名山的时候,由三位宗师领着一一跪拜了南秦皇室的先皇牌位,那时候她就在想,早晚有一日,让他们随着无名山埋葬。
皇权如天,任何人都要在皇权面前俯首。
谢芳华将帕子慢慢地揣进怀里,还没摆正姿势,便被身边的谢伊拉着跪在了地上。
秦铮笑了笑,撤回手,随着众人一起跪地恭迎皇帝。
谢芳华伸手接过帕子,拿着就拿着,还能烫了她的手?
“拿着!”秦铮命令谢芳华。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外面传来一声小太监尖着嗓子的高喊。
谢芳华不想接,她手里已经有够多他的帕子了。她就不明白了,他怎么这么喜欢给人帕子,英亲王妃一个月得缝制多少帕子才够他用?不对,她作为他的贴身婢女听音,也给他缝过不少帕子,这一块就是她给他缝制的帕子,她看着自己缝制的帕子,一时不知dào
该对他作何表情。
秦铮随手又甩过来一块自己的帕子给她,“这个给你,作为交换。”
谢芳华顿时有些恼怒,他也没给她定情信物啊。
秦铮打量着手中的帕子,一株海棠,下面一个“芳华”的小篆,他看了片刻,径自揣进了怀里,“你还没给我定情信物,就拿这个抵了吧!”
谢芳华动作一顿,看向他,没说话。
秦铮这时候忽然从一旁伸过手来,一下子躲过了她手中的帕子,看了一眼,皱眉道,“这帕子是你绣的?”
谢芳华眸光动了动,将帕子往怀里揣去。
燕岚本来想说些什么,见到谢芳华如此体虚气若苍白无血色的模样,只能住了口,点点头,离开了谢芳华面前回了永康侯府的席位。
谢芳华点点头,将帕子攥在手里,对站在她面前复杂地看着她的燕岚道,“燕小郡主,我身体不适,不能与你叙话,你多见谅。”
谢伊伸手扶住她,“芳华姐姐,你身体不好,稍后要是忍不住,不要强撑着,你禀明皇上,皇上一定会让你提前离开的。”
“能坚持多久算多久吧!”谢芳华虚弱地道。
“宫宴一般需yào
两个时辰,你坚持得住吗?”谢伊紧张地看着她。
谢芳华点点头,“是有些难受。”
谢伊脸色立即露出担心,“芳华姐姐,你要喝水吗?是不是难受?”
谢芳华笑了笑,伸手拿出怀里的帕子,捂着嘴咳嗽了一声,虚弱地道,“若是我身体允许,自然会出来走动,就怕……”顿了顿,又咳嗽了一声,有些揪心之感,“就怕这副身子骨不争气,白费了大家的好意。”
“芳华姐姐,你以后会多出来吗?”谢伊问向谢芳华,有些期待。
燕岚神色一顿,眸光扫了秦铮一眼,见他没理会这边,她袖子里的手攥了攥,意味不明地道,“是吗?那感情好了。我希望她真能出来多次参加聚会,这个京城以后也会更热闹。”
“漠北的武卫将军寻到了一位神医,芳华姐姐的病得到神医开了个方子,如今日渐大好了,以后说不准芳华姐姐也可以跟着我们参加聚会玩乐了呢。”谢伊开心地道,“燕岚姐姐,你最会玩了,到时候可要多关照芳华姐姐,不准欺负她。”
燕岚抿了抿唇,吐出一个字,“是。”
“燕岚姐姐,你是不是没见过芳华姐姐,所以对她好奇?”谢伊也是聪明的,自小跟随明夫人各府走动,见识也是广泛,有些京城各府邸里的风声也都有耳闻,此时见燕岚站在谢芳华席面前盯着她看,谢芳华任凭她看,神色淡淡,她抬起笑脸,对燕岚笑问。
燕岚走到谢芳华席面前,将她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并没有说话。
卢雪妍跟在卢雪莹身后也走向左相代表的范阳卢氏的席面。
卢雪莹上下打量了卢雪妍一眼,点点头,没与她多话,走向左相府的席位。
卢雪妍回身看向卢雪莹,对她浅浅一礼,“堂姐!”
永康侯夫人看了卢雪妍一眼,点点头,走向永康侯府的席面。
“燕伯母,既然小侯爷无大碍了,您去席位上坐吧!”卢雪妍走过来,温婉地道。
永康侯夫人心念电转,知dào
这是燕岚故yì
瞒下了燕亭哭的原因,心中五味陈杂,缓和了面色,松了一口气道,“他从小就有肚子疼的毛病,既然是肚子疼,那倒是无大碍。”
燕岚无辜地看着她,“据说是因为进宫前吃坏了东西,肚子疼,受不住了,怕被人瞧见,就躲起来哭了。我想帮他喊太医,他不用。说一会儿和谢世子出宫去找自己家里的大夫开一剂药就会好,宫宴就不参加了。”
永康侯夫人面色攸地一变,有些恼怒,“他哭什么?”
“在一座废弃的宫殿里,我本来是为了找我哥哥,却听到哭声,循声去了那座宫殿,见到燕小侯爷在那里哭。”燕岚看着她道。
永康侯夫人一惊,连忙放qì
谢芳华,走向燕岚,早先被她说了一通的气闷情绪消失殆尽,立即问,“怜郡主,你在哪里见到过他们?”
“这个你不用问她,我就能回答你了。”秦怜也看不过去永康侯夫人胡搅蛮缠不讲理将帐算在谢芳华身上,看着她道,“我见过出了灵雀台之后的谢世子和燕小侯爷。”
永康侯夫人身子一僵,心里咯噔一声,谢芳华不止是谢芳华自己,她还是忠勇侯府的小姐,如今还是英亲王府秦铮的未婚妻。她的恼火被秦铮清凉的话语瞬间浇灭,若是当着大殿内这么多人的面她对谢芳华找茬被秦铮落下脸面的话,那么她以后就不用在南秦京城的贵妇圈子里混了。想到此,她温声道,“铮二公子放心,我只是过来问问芳华小姐,可曾见过谢世子和我儿子燕亭。”
“燕伯母,您走路轻些,别惊扰了我的未婚妻,她体格虚弱,不禁人吓。”秦铮忽然睁开眼睛,一双眸子有些凉意地看着永康侯夫人。
永康侯夫人心中担心不已,没有谁比她了解自己的儿子,这一年里,连她都觉得他若是不娶谢芳华,怕是就不是她的儿子了。可是她怎么能让他娶谢芳华?他看了秦铮一眼,见秦铮又闭目养神,不再理会她,她看向谢芳华,见谢芳华压根就没对她看来一眼,听人提到燕亭,她睫毛都不眨一下,她心中又气又怒,她被这个女人跟儿子折腾了一年,可是她如没事儿人一般,怎么能叫她不怒。她猛地转过身,来到了谢芳华面前。
“娘,您放心吧,谢世子和我哥哥交好,有他在,我哥哥不会有事儿。”燕岚安慰永康侯夫人。
“还有谢世子?”永康侯夫人声音拔高,四下看了一眼,果然见谢墨含不在大殿内。
燕岚摇摇头,“不是他自己,我看到谢世子后来跟着他去了,不知dào
去了哪里。”
永康侯夫人脸色一白,“就他自己吗?他身边的随从呢?”
燕岚摇摇头,看了秦铮一眼,见他没看他,她咬了咬唇,低声道,“我和卢雪莹在灵雀台外看见我哥哥在铮二公子和谢芳华离开后就出了灵雀台,我喊他,他没理我,不知dào
去了哪里。”
永康侯夫人心里一紧,回头看向燕岚,“岚儿,你哥哥在哪里?你知dào?”
“娘,我哥哥不在灵雀台!”燕岚和卢雪莹进了大殿,听见英亲王妃和秦铮的话,立即道。
永康侯夫人微微松了一口气,只要在灵雀台,有永康侯在,就不会出事。
秦铮摇摇头,“他如今在没在灵雀台我就不知dào
了。我抱着我未婚妻离开去皇后宫里的时候,他还在灵雀台。”
永康侯夫人一直待在御花园,早先是和谢氏长房的敏夫人吐了一肚子的不快,后来卢雪妍来了,她拉着卢雪妍说话,中途听闻了谢芳华被赐婚给了秦铮,震惊不已,在她的想法里,谢芳华是个嫁不出去的女人,别说她不会让他儿子娶,做大梦秦铮也不会娶她。可是不想却和秦铮有了赐婚,她一直没见到永康侯,灵雀台的事情除了皇后、英亲王妃、大长公主外,秦铮大闹逼婚的消息被皇上身边的吴权用强制手腕给封锁了,别人都没摸到内情,永康侯夫人自然也是不知dào
了。如今被秦铮这般说出来,她才知dào
牵扯了她儿子燕亭,顿时对秦铮的不满烟消云散,急声道,“后来呢?这么说他还在灵雀台?”
“在灵雀台!”秦铮慢悠悠地道,“我进入灵雀台的时候,他也在,九年前我们两个因为抢酒大打了一架,他见了血,惹了血光之灾,应验在了我未婚妻身上,我未婚妻一直瞒着这个事情,今日不小心说破,被忠勇侯知dào
了,忠勇侯要找永康侯府讨要个说法,抓住燕亭不放,我正巧进去,救了他。”
永康侯夫人一喜,向前走了几步,来到秦铮面前,看着他,“你在哪里见到他的?他如今在哪里?”
秦铮闭着眼睛不睁开,回答她,“见过。”
永康侯夫人心里一紧,她不想去问秦铮,就算她一直不同意自己儿子喜欢谢芳华,但是也不想别人谁娶了谢芳华,而且还是在这等日子口弄得满城风雨,但是燕亭是她唯一的儿子,此时宫宴快要开始了,还没见到他,心里担心不已,只能拉下颜面,看向闭目养神从她进来不曾看过来一眼的秦铮,“铮二公子,你可曾见到燕亭?”
“不曾见到。”三人摇摇头。
“八皇子、王公子、郑公子,你们谁见到他了?”永康侯夫人又看向秦倾、王芜、郑译三人,顺带眸光扫过其他在座的公子。
程铭、宋方齐齐摇头,规矩地道,“回伯母,我们进宫的时候,听说燕亭兄已经进宫了,但是至今也不曾见到他。”
永康侯夫人又看向程铭、宋方,“程公子、宋公子,你们可曾见到燕亭?”
李沐清摇摇头,彬彬有礼,“回伯母,我进宫后就不曾见过燕亭兄,故不知。”
永康侯府席面前的位置空无一人,永康侯夫人进来后将大殿内众人扫视了一圈,没见到燕亭,她想起秦铮和谢芳华今日被赐婚,他的儿子喜欢谢芳华,一直闹着想娶,如今是娶不成了。可别想不开,她就这么一个儿子,立即问向李沐清,“李公子,你可知dào
我家燕亭哪里去了?”
李沐清也不再说话。
永康侯夫人、谢氏长房夫人、卢雪妍、谢茵等人这时进了内殿。
秦铮轻轻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李沐清笑笑,“父亲是右相,我又不是,兵部的事情,怎么好打听?”
“右相是百官之首,兵部的事情要先经他过目,你身为右相府的公子,这等事情难道不知?如今你在问谁?”秦铮将李沐清的话反驳了回去,“从我手中被劫走的人,你以为还能活着回来?怕是早成一堆尸骨了。”
谢芳华神色不动,不答话。
“那个王银被人半路劫走了,还是从秦铮兄的手里被劫走的,如今找到了吗?”李沐清眼神向谢芳华扫过来,忽然问。
秦倾顿时失望地收回视线。
谢芳华看了秦倾眼巴巴的神色一眼,摇摇头,虚弱地温声道,“大雪封山,从漠北的王银离开后,忠勇侯府不曾再收到漠北的来信。”
秦倾一噎,似乎没了话,却盯着谢芳华,想她回答。
秦铮动了动眉梢,不屑地道,“忠勇侯府的事情我就是知dào
,有哪里来的信函能瞒得住我?”
秦倾瞪眼,“秦铮哥哥,你又不是芳华姐姐,你怎么知dào
武卫将军没给她来信?”
“没有!”秦铮忽然冷声回答他。
“咦?对了,他在武卫将军的军营里,武卫将军不是子归兄的舅舅吗?”秦倾眼睛顿时亮了,向谢芳华看来,立即改了早先的脸色和口气,喊道,“芳华姐姐,你最近有没有收到漠北武卫将军的来信?可有提到我四哥?”
“怕是不会想,漠北的武卫将军定然会好好招待四皇子的,他去了那里,不见得如你想象的一般受苦。”李沐清悠然地道。
秦倾哼了一声,身子趴在桌案边沿上,有气无力地道,“我想四哥了,这还是第一年他不参加宫宴,这样的年节,不知dào
他在做什么,怎么过,谁陪着他过,会不会想我们。”
“我们等着!”李沐清擦了擦手,对秦倾笑了笑。
秦倾被刺激到了,大声宣示,“我要努力学武功,将来都超过你们。”
秦铮不睁眼睛,张开嘴,将葡萄给吞了。
李沐清忽然伸手捏了一颗葡萄对着秦铮打了过去。
秦铮看过来一眼,须臾,收回视线,百无聊赖地倚在软垫上,翘着腿,闭目养神。
谢氏六房的明夫人犹豫了一下,点点头,也坐了下来。
“好!”谢伊立即坐在了谢芳华身边。
谢芳华笑笑,温声道,“今日哥哥不参加宫宴了,你和六婶母就坐我身边吧!”
“芳华姐姐!”谢伊笑盈盈地对谢芳华一礼,喊了一声。
谢氏六房的明夫人点点头,抬步走向忠勇侯府身后的谢氏席面。
“娘,铮二公子离开了芳华姐姐身边,我们过去吧!”谢伊低声道。
今日,看他亲手给谢芳华剥葡萄,不让人震惊都难。自古,男人的手,男人的身份,尤其是尊贵的男人的手和身份,很多事情是不会去做的,更别说给女人做。
除了他月前收的婢女听音,却是从未传出他对哪个女子在意。
京城关于铮二公子的传言有很多,对其评价也是五花八门,有的人觉得秦铮跋扈张狂,不好相处,有的人觉得秦铮性情诡异,心性难测,说翻脸就翻脸,让人敬而远之,有的人却觉得铮二公子虽然跋扈,但是却不会谁都欺负,有的人觉得铮二公子极好说话,心情好的时候,满面春风,路遇不公平之事,被他撞上,他二话不说就出手帮了人,且不必对他感恩。
谢氏六房的明夫人带着谢伊进了大殿,正看到了这一幕,一时间顿在了门口。
王芜、郑译没得到葡萄,暗暗想着,忠勇侯府的小姐被众人如此看着,被秦铮如此做派地瞩目,她依然神色娴静,眉目沉静,颜色不改,就凭着这种特别,也怪不得被秦铮看上。果然是非同一般的。不知dào
这葡萄甜不甜,二人自己拿起自己桌案上的葡萄剥来吃了一颗。
程铭、宋方对看一眼,以二人对秦铮的了解,这个家伙果然什么事情都做得出,这种事情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他做得一点儿也没有不好意思,自觉不如。也将手中葡萄纷纷吃了。
秦倾见谢芳华当真吃了秦铮剥的葡萄,不由得唏嘘了一声,也将那颗掉在桌案上的葡萄拿起来吃了,同样皮也没剥。
秦怜看着秦铮拽得没边的样子就翻眼皮,伸手拿起打了她的嘴掉在桌案上的葡萄连皮也没剥就放在嘴里吃了。
秦铮满yì
地撤回手,用手帕擦擦手,站起身,回了英亲王府的席面。
谢芳华心里暗骂了一声,张口将他手指夹着的葡萄吃进了嘴里。
秦铮看着她,笑容可掬,“只是圣旨还不够,我得需yào
让所有人都看见,并且记住,你是我秦铮定下的女人,谁也不准来抢。吃了它!”
谢芳华伸手去拿,秦铮躲开了手,示意喂她,她顿时气恼,转过头瞪着他。
秦铮扔完了一串葡萄之后,不看众人,对谢芳华道,“你若是不吃,一会儿就没了。”
还有一颗葡萄到了李沐清面前,李沐清笑了笑,张嘴接住,转眼便吃了。
程铭、宋方自然也不是秦铮对手,但是也没那么没用,接个葡萄还是绰绰有余,将葡萄接在了手里,也堵住了他们的话。
秦倾自小学文学武,但年岁还是太小,不是秦铮的对手,躲了一下没躲开,葡萄打在了他脸颊上,也掉在了桌案上。
秦怜只学了皮毛的防身之术,自然挡不住秦铮的突击,葡萄吧嗒地打在她嘴上,她顿时一疼,惊呼了一声,葡萄掉在了桌案上。
他手法奇异,动作极快,一串葡萄被他五根手指分开,转眼间便奔着那些人各自的席面而去。一人一颗,很快就到了几人眼前。
秦铮伸手拿了一串葡萄,对着秦怜、秦倾、程铭、宋方等人分别甩了过去。
“不错,我们可都看着呢,我们还都没说亲,没媳妇儿呢,你这样让我们这些人情何以堪?”宋方也一副看不下去的样子。
“秦铮兄,你……哎……宠女人也不能这样宠啊……”程铭也插口。
“秦铮哥哥,你这副样子,一会儿就算有好酒好菜上来,我们怕是也吃不下去了。”秦倾也喊了一声。
“嫂子,快吃吧!否则我们眼睛都该长针眼了。”秦怜忽然来了一句。
秦铮举着手,也不收回去。
谢芳华偏开头。
秦铮扬了扬眉,向殿门口进来的人看了一眼,伸手剥了个葡萄放在她唇边。
谢芳华瞅见谢氏六房的明夫人和谢伊进了宫殿,对他道,“陪我的人来了。”
“放心,等有人来陪着你了,我就离开。”秦铮将一盘葡萄推在谢芳华面前。
“你也不准坐在这里。”谢芳华偏头看向秦铮,对他皱了皱眉,语气虚弱,但是绝对。
秦怜一噎,气闷地瞪了他一眼,去了上首皇后座位后的席面。
秦铮理所当然地冷哼,“你又不是我。”
秦怜扭头看到,顿时气结,“不让我坐,你怎么坐在了这里?”
秦铮在秦怜离开后,一屁股坐在了谢芳华的身边。
秦怜泄气,她哥哥大闹灵雀台逼婚,已经让皇叔记恨了,她今日这般立马靠近谢芳华跑来忠勇侯府的席面,稍后皇叔看到,虽然向来疼她,但怕是也会觉得碍眼,更会觉得多年她在宫里被养成了个白眼狼,也许还真会当着满朝文武家眷的面训斥她不懂规矩,那样皇后娘娘和她娘都会被落下脸面。她明晓事理,想透之后,磨磨蹭蹭地站起身,离开了忠勇侯府的席面。
秦铮对秦怜挑了挑眉。
秦怜面色一皱,不满地嘟起嘴。
“你若是还想在皇宫得皇叔的好脸色,不受为难,今日就赶紧规矩地回去自己的位置做好。我的事情与你不相干。”秦铮低叱了一声。
“我不!”秦怜摇头。
“你回去自己的席面。”秦铮跟过来,对秦怜道。
谢芳华在忠勇侯府的席面下坐了下来,秦怜挨着谢芳华也坐了下来。
程铭、宋方也齐齐收回视线,对看一眼,眼中闪过同一种情绪,他们和燕亭走得近,自然也知dào
燕亭心里藏着的人是谢芳华,如今谢芳华被赐婚给秦铮,燕亭至今不知dào
躲去了哪里没见着人,他们觉得以后兄弟们的关系怕是要有变化了。
王芜、郑译笑了笑,收回视线。
秦倾扁扁嘴,对身边的人挥挥手,“都别看了,忠勇侯府的小姐,咱们可看不起。”
秦铮轻哼一声,没理会他。
秦倾呆了呆,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看了秦铮一眼,见他对他扫过来一眼,顿时缩了缩脖子,小声嘟囔道,“我还是孩子,铮哥哥,你就算护着女人,也没必要对我也防着吧?”
“小八,你的嘴巴合上!没见过美人吗?小心哥哥帮你把嘴巴封上。”秦怜叱了八皇子秦倾一句,挽着谢芳华走向忠勇侯府的席面。
谢芳华对于投注她身上的目光不以为意,目光也看到了忠勇侯府的牌子,正是在英亲王府的席面旁边,她收敛眸光,点点头,向那处走去。
秦铮跟在谢芳华、秦怜身后走进大殿,目光扫了一圈,对谢芳华伸手一指,“忠勇侯府的席面在那里,你坐过去吧!”
大殿内一时鸦雀无声。
王芜、郑译、程铭、宋方等人对于谢芳华苍白无血色的孱弱模样都有些惊异,但是对于她姿态娴静,目光沉静,步履轻缓,火狐披风披在身上又觉得有着惊艳之感。她身上融合了两种复杂的气息,让人惊而不骇,很难移开视线。
八皇子似乎在说着话,见到谢芳华,话语卡主,张着嘴,瞪着眼睛看着她。
李沐清看着谢芳华的眉目,眸光凝了凝,不过一瞬,便淡淡地移开了视线。
这些人或多或少地都见过秦怜,却是第一次目睹谢芳华的容色。
她和秦怜乍一进殿门,一众年轻公子的视线顿时向二人聚来。
谢芳华和秦怜进来的时候,里面只有以李沐清、八皇子等人为首的一众年轻公子,女眷们还没有来,她们算是第一波女眷。
一桌桌的席面都有规制,每个府邸的席面前都挂了牌子,按照顺序和规矩入座即可。
宫殿内富丽堂皇,桌椅茶点、果盘、酒水都早已经准bèi
好。
永康侯夫人、谢氏长房敏夫人、卢雪妍、谢茵等人来到,自然不知dào
就在她们到来的前一刻发生了什么事儿,只感觉门口守卫的宫廷禁卫军神色都与往常大不相同,有些怪异,但也探究不出什么,陆续地进了宫殿内。
侍书一直没离开,虽然金燕和李如碧说话声音极低,距离他也远,但是根据口型,他也猜测了个大概,不由暗想铮二公子可真是个祸害,这京中怕是没有几个女子不倾慕他的吧?他想着小姐若是真嫁给他,以后不知有多少女人需yào
她去对付,摇摇头,离开了宫殿门口,按照谢芳华的吩咐前去找谢墨含。
二人相携着走进了宫殿。
金燕点点头,她也觉得若是能将某个人从心里剔除就好了,也不必受相思折磨之苦了。
“若是能将他从我心里剔除,也就好了。”李如碧喃喃地看着眼前不远处的金殿,听到后面走来许多人的脚步声,她稳了稳心神,对金燕道,“走吧,我们进去。”
金燕看着她,觉得她若是今日坚持下来宫宴,怕是明日就会病倒,心病最是害人。
“我也不知dào。”李如碧摇摇头。
金燕想起右相一直保持中立,李沐清聪慧清流,有这样的父亲,有这样的哥哥,自然不会允许李如碧做出夺夫之事,免得贻笑大方,她只能叹息一声,“那你就这么算了?”
李如碧攥了攥手帕,脸色有些白,“我父亲和哥哥一定不会同意我再去夺的。”
“若是不能看开,你就想办法夺到你手中,反正他们只是刚刚圣旨赐婚,距离大婚还三年呢。”金燕低声道,“别看秦怜刚才用那番话来赌谢氏的敏夫人和谢茵的嘴,但是事实的确是三年里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尤其谢芳华又是那么个带病的身子,你未必没机会。”
李如碧抿着唇不说话。
金燕还是不太能了解,见李如碧情绪不太稳定,拍拍她的肩膀,“看开一些吧!二表哥可不是哪个女人能掌握在手的人,谢芳华你我今日都见了,虽然外表弱成了那个样子,但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换成你,怕是做不到她的做派和模样。”
“你还是不了解秦铮,我哥哥比我们了解。”李如碧摇摇头,“我当时也是这样问,我哥哥说小时候养成的性情,环境和他经lì
的事情有关。女人是自己的,其它的都是身外物。他想夺某样东西,只是有趣,夺不到,也不会使出十分力qì
再去夺,但女人不一样。”
“据我所知,二表哥看重的人或者东西什么时候让过别人?别说是女人,什么他会让?”金燕道,“你哥哥了解他更多,应该知dào
他不止女人,别的都不让才是,为何这样说?”
“什么为什么?”李如碧用娟帕擦了擦眼睛,轻声问。
“为什么?”金燕惊了一下,原来永康侯府的燕小侯爷喜欢谢芳华,因此才闹了一年多死活不同意范阳卢氏卢雪妍的婚事儿,怪不得早先遇见永康侯夫人她如此针对谢芳华。
“可是哥哥告sù
我,秦铮就是看上谢芳华了。连永康侯府的燕亭与他交好多年,哪怕他喜欢谢芳华,在他面前,也要靠边站。”李如碧哽咽地道,“他说,秦铮什么都能让,唯独女人,他是一定不会让的。喜欢谁,想要谁,一定会想方设法得到。”
金燕看着她,何曾见过骄傲的李如碧如今日这般泪盈盈还流不出泪的模样?不由难受。
“我哥哥那日送他回英亲王府,回来后,摸着我的头让我死心吧!秦铮看上的人是忠勇侯府的谢芳华,不是我。我受不了地质问哥哥,凭什么是她?她从来不出府门,连京中的哪条街哪条巷,哪个府邸的门,哪家的人情世故怕是都不懂,笼中之鸟,他秦铮那样的人,怎么会看上谢芳华?我自诩家世门第人品样貌不比她差啊。”李如碧眼圈终于泛起了红意。
金燕动了动嘴角,忽然不知dào
该如何宽慰她。
“数日前,皇上将我父亲叫进宫里,过问我的婚事儿,回府之后,我听我娘提起,心中是何等欢喜。几日前,他去右相府送年礼,我父亲试探他的想法,他却是几句就给躲避搪塞了过去,他走后,我父亲就对我娘说,这门亲事儿怕是成不了,铮二公子没看上咱们家如碧。我那时候听了觉得肝胆俱裂,可是即便那时候心痛,也不及今日。”李如碧低声道。
金燕心里骤然被揪起,想起了自己喜欢的人,若是有朝一日,看着他娶别人,她又该怎么办?一时间感觉连喘息似乎都困难了。
李如碧垂下头,闭了闭眼睛,低声道,“我该怎么办。”
“我看二表哥见到谢芳华这副模样,你怕是没机会了。”金燕偏过头看了李如碧一眼,压低声音。她和李如碧这些年暗中互相较劲,却又惺惺相惜,她喜欢秦钰,她喜欢秦铮,到头来一个关山迢递远在漠北,一个近在眼前却另外要求娶她人,她对李如碧此时的难言感情也是深有同感。
刚刚那一瞬间,连她都觉得他们很般配,所有人都是局外人,不止是她。
偏偏谢芳华还是这样的女子。
她自诩家世清流,右相府保持中立,她才貌双全,知礼守仪,南秦京城的大家闺秀里,求亲的人踏破了门槛,宫里皇帝有意将她许给秦铮,让右相府结缘英亲王府这门亲事,她无论家世门第还是个人品行均是适合秦铮的人,可他偏偏看不上她,选了谢芳华。
李如碧停住脚步,心口似乎被一击重锤打中,只觉得那疼痛蔓延周身。
如此的让人心悸,又如此灼伤人的眼。
尤其是李如碧,她倾慕秦铮,又因为李沐清和秦铮交好的关系,也常见秦铮,自然从来不会错过他半丝的消息和注意,从来秦铮给人的感觉是张扬狂傲,性情莫测,就算是笑的时候,也是给人狂妄冷傲的感觉,可是今日她才亲眼所见他也能那样满满溢出眼帘的笑意。
谢氏六房的明夫人和谢伊、金燕郡主和李如碧本来就跟在谢芳华和秦怜身后不远处,自然将大殿门口的情景目睹了个十分,均是第一次见到秦铮那般神色,心中齐齐惊异不已。
他站在原地仔细地想了半天,恍然想起小姐本来要让他传一句话给燕小侯爷的,但是铮二公子突然出现打断了小姐的话,那么,意思是什么话也不准传了?他不由得唏嘘,这看管得未免太紧了,真是半丝风丝不外露。
侍书觉得秦铮对他看过来的那一眼颇具深意,让他突然感觉心底冒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