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如果说最初严绍跟王允还只是悄悄的谈论此事,那么到了后来两人的争论只怕整个监牢都听的一清二楚。万幸的是王允的身份比较敏感,所以这个监牢里面的人并不是很多,除了孙观跟管亥两人之外,便只剩下了一些狱卒跟少数几个囚犯。
  然而在听了严绍的厉声怒喝后,不说孙观跟管亥两人眼中的惊讶,就连外面的狱卒们目光中也传来了敬佩的目光。
  十常侍霍乱天下,又有谁会不恨他们呢。
  别说什么朝政之争跟升斗小民无关,若不是十常侍的缘故,只怕黄巾之乱还未必会被掀起。只是对普通的平民百姓来讲,十常侍等人便如天一般大,他们又怎么可能抗衡?最后只能随波逐流罢了…
  然而他们对十常侍的恨意,却是深深埋藏在心底。
  另一方面,听着监牢里面传来的怒斥声,孙观跟管亥二人却是彼此互相对视了一眼,目光中充满了敬佩。两人似乎又想起了在讨伐黄巾时,看着那遍野白骨,严绍所发出的豪言壮语。
  其实道理就是这么简单,现在十常侍把持朝政,像杨赐等比较忠直的老臣基本上被排斥的厉害,如果不是这样王允怎么可能会被关这么久,要不是这次撑着王允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只怕王允的脑袋早就落地,可就算是这样,每当有赦免发生的时候,在张让等人的作梗下王允都会被排除在外。
  可以想象,至少在现阶段,十常侍的权利还是要比杨赐、何进等人大的,毕竟这些人的权利全部都来自于皇帝,偏偏皇帝宠信的是十常侍。
  如今王允在监牢中求死,真要是让他死成了,固然可以成全他的气节,也会得到世人的称赞,可是之后呢?
  朝中的正直之士又会少了一位,牵制十常侍的力量也会跟着被削弱,换句话说最后损耗的还是那些忠于王室的力量,而如十常侍等宦官的力量却会得到极大的增强。
  相反,若是这次王允能够忍辱偷生,留得有用之躯,那么等到时机来临之时,便可以给于十常侍致命一击,扫清朝堂上的那些奸邪之徒,还天下一个清静。
  应该说这样的想法对于严绍这样的现代人还是很容易理解的,毕竟现代人跟古代人最大的区别就在于,现代人不至于像古代人那样只懂得死磕,而更懂得变通。
  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如韩信这样可以忍胯下之辱的人便能成为一时的英雄。当然,这并不是说只有能忍受胯下之辱的人才能成为英雄。
  似乎是被严绍的这番话所点醒,尽管并没有说什么,但是闭目沉思的样子却显然已经有所领悟。
  过了良久,才见王允睁开眼睛道。
  “……是老夫受教了,淮阴侯尚且可以受胯下之辱,如今宦官当权,为江山社稷,天下黎民,难道老夫就不能忍受这一次的耻辱吗。只是张让、赵忠等宦官深恨老夫,恨不得千刀万剐,又如何才能让老夫从这牢笼中脱身呢…“
  见王允总算是开窍了,严绍展颜一笑。“大人既然能想通此事,此事便已经算是成功了一半,接下来只要交给晚辈去做就可以了…”说着也是松了口气,毕竟要是王允老头死咬着牙不放,他可就只有带着家将去抢人了。
  “对了,还望大人能给在下写一封亲笔书信,以此来让王夫人能相信在下…”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纸笔,严绍递给了王允。
  就着昏暗的灯光,王允在破旧的书案前书写着。
  “如此就麻烦你了…”将书信递给严绍,王允正色的道。
  “请放心,某必定想方设法解救大人逃脱牢笼…”
  说着朝王允拱手告辞。
  看着严绍跟管亥等三人离去的背影,王允微微摇了下头。“想不到今日老夫竟然让一个年轻人教训了一顿,如今果然是年轻人的时代了吗…”说着又微微皱眉。“观其先前的言辞,固然是我辈中人,只是为何会来相助老夫呢…”
  十常侍的眼线颇多,就连这监牢里面只怕也有些,王允又是张让等人的眼中钉,敢来这里的只怕都已经被张让等人给记了下来。严绍跟王允非亲非故,过去虽然从皇甫嵩那里听说过此人,却也没有跑过来帮忙的道理啊…
  虽说也可以用古道热肠来解释,可是王允始终颇多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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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暂且不提王允还在那里疑惑,总算是劝说成功的严绍,浑身上下可是轻松了许多。为了防止王允中途变卦或是发生些其他的什么事情,严绍可以说是用最快的速度赶往王府,将这个消息告知了王夫人。
  得知消息的王夫人半信半疑,虽说王允能出狱她也很高兴,可是对自家老头她还是很了解的,要是自家老头能够这么简单就低头的话,事情也不会弄得这么麻烦。直到严绍拿出了王允的亲笔信,王夫人才总算是真正相信了严绍的话。
  剩下的事情就简单多了,在王夫人的陪同下,严绍前往司徒杨赐及大将军何进的府邸,在看过王允的书信之后,两人虽然奇怪一向刚强的王允为何会突然中途变卦,但不管怎么说既然王允已经低头,此事便容易办了…
  几日之后,迫于强大的压力,再加上王允已经低头,至少面子已经到了,十常侍等人也就不再强压着王允不放。
  得知此事,就连灵帝也很高兴。
  虽说他很宠信十常侍,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能无视大臣们带来的压力。尤其是杨赐跟何进等人,几乎可以说是朝中最有权势的大臣,就连十常侍也要礼让三分,双方这么僵持着,让夹在中间的灵帝也很为难。
  只是当王允返回府邸时,看着同样站在迎接位置上的严绍,心情却有些复杂。
  眼前这个年轻人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帮助自己,这点王允已经从王夫人那里知晓了。
  貂蝉虽然是他所喜爱的婢女,但是在王允这个方正的老头看来却算不得什么,真正让他感到叹息的是,这个原本在他眼里应该是个古道热肠的年轻人,居然是为了女色才挺身而出,在王允的心底形象难免降低了许多。
  但是不管怎么说,王允还是很清楚自己能从牢狱中脱身是因为谁,因此还是含笑朝着严绍点了下头,并不打算违背王夫人所许下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