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送你上路

  魏侯府·一处侧殿
  夜中静谧非常,一轮明月高悬天上,照着河川府城。
  世子颓坐在一张椅上,身子丝丝颤抖,桌上的烛火摇摆,漂浮不定。
  大水渐渐退去,这对别人或许是好事,对世子来说,却恨不得大水不退——大水不退,人人还有个期望,现在大水一去,父侯薨了消息传了出去。
  虽自己严加呵斥,说之谎言,但心里明白,三天都不派人联系,的确是凶多吉少。
  最重要的是,三千甲士十去九空,自己手上真正可用的,就只有二百侍卫,在这种情况下,镇压局面都难。
  世子这样想着,脸色苍白,不由咳嗽着。
  这时进来的先生见此,却是出言说:“世子勿要忧虑,不管怎么样说,世子是正统,周围边境又有重兵,只要等得片刻,边军响应,就可度过这难关。”
  “此刻关键时,安危系于世子,坏了身子却不好,我于医道也有树见,且去为你拿一副药方子!”
  魏侯府上武道宗师招揽三位,一位就是文先生,死于王存业之手,剩下两位分别跟随魏侯和世子。
  眼前这位张先生,凭着超人武道,不知挡下多少密谋暗杀。
  世子听得张先生此言,脸上带上一丝笑容:“有劳先生了,此刻正最空虚时,我能依仗的着实不多啊。”
  顿了顿,继续说着:“还好先生在……”
  张先生摆了摆手:“世子勿要作此女儿态,大事还在您身上呢!”
  张先生出了殿,漫步在月光下出去,就在此时,一个青衣阁番子一脸惶恐奔向世子所在侧殿。
  张先生见了,眼眸一紧:“过来!”
  声音一条细线,传入这番子耳中,番子听言,顿时看去,见是世子身侧的先生,顿时一惊,出现几缕恭谨,躬身说着:“不知先生有什么吩咐?”
  侯府有三大先生,都是武道先天高手,虽无实权,却地位超然。
  张先生问着:“深更半夜……你这样慌张行踪可疑,青衣阁令牌拿来!”
  青衣阁传信有一套专用令牌,以供辨别,张先生负责保护世子,索要令牌虽不是常事,却也算可以。
  番子听了,自腰间掏出一块精铁令牌,递给张先生。
  这是一块玄黑精铁令牌,黑底银字,正面书“青衣阁”三字,反面有着细细的具体官职,张先生见此无误,将令牌抛还着这个番子,问着:“深更半夜,却是何事,不知有扰世子休息?”
  “城防军黄参叛了,杀了大将郑解,起五百人投靠范家!”番子见问起,思量着这事也瞒不住,最多半天就会传开,就回答了。
  “嗯!”听得这话,张先生身躯一震,说着:“那你就去吧!”
  “是!”番子连忙行路,见着番子远去,张先生缓缓踱步,月光幽幽照着他颀长的身子,他深深思索着,眼神深如古井,又自打量着四周。
  这时月光下,虽经过洪水,但由于地基高,并没有太大损失,这时见得石子铺就的走廊,苔藓茵茵,种了几十年的树木森森绿绿,绿瓦粉墙、亭榭阁房连绵不断,心中不禁暗叹,喃喃说着:“天意难测,这样府怕是要易主了……”
  有此一念,却下了决心,返身折了回去,向自家屋舍而去,不过片刻,就进了房中,里面布置清雅,水才退去,已清扫干净,不见半点污秽。
  墙壁裱上桑皮纸,窗上是名贵的绿色蝉翼纱,张先生扫看着四周,叹了口气,打开了一间格子。
  里面有着一叠银票,都百两一张,看上去有上万两,还有不少珠宝陈列其中,张先生眯起眼睛,细细打量,心中若有所思。
  魏侯大势在,可依附其上,借力修行,此时魏侯倾覆,大军倒戈,留在此处,不但没有益处,只怕还有杀身之祸。
  想到此处,张先生自腰间取出供奉之印,怀恋的摸了摸,却放到了桌上,思量片刻,又取了笔墨纸砚,疾书一封,同置在案上。
  取了长剑和银票,将珠宝放到怀里,袖子一挥,就自离开。
  话说番子一路行到大殿前,高举青衣阁令牌,喊着:“报!”
  世子见着来人,先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看着院子,出了一阵子神,才问着:“什么事?”
  番子细看,见世子面带倦容,眼圈发暗,声音嘶哑,只是这时眸子里闪着火焰,一扫以前的迟疑,显的英气逼人,于是出言禀报:“城防军黄参,围杀主官郑解,现率城防军投靠范家!”
  “嗡”的一声,世子脑中顿时一片空白,跌了下去,坐在了椅子上。
  “世子!”青衣阁番子见世子神情不对,低声喊着。
  “黄参叛了,葛克呢?”世子年轻,过一会就缓过神来,只是脸色铁青的问着。
  “葛大人带着上百亲兵杀出重围,却不知去向。”
  听了这话,世子自座椅上直立:“可恶,黄参这逆贼!亏我父侯还厚待,不想是叛逆,亲兵何在?”
  最后一句是向四周喝问。
  台阶上一个黑甲亲兵上来,腰带长刀,面色沉凝,上前跪下:“世子有何吩咐?”
  “传令下去,立刻召集所有侍卫穿甲,准备作战。”世子面色铁青,眼眸中寒光凛凛:“也给我穿上。”
  “还有,快快找到张先生,请他过来护我!”世子面沉似水,连连下令。
  却见这个亲兵伏在地上不动,世子皱眉:“你是什么规矩,为什么还不听令?”
  话还没有落,只听得“哐”一声,这亲兵起身,顺势就将长刀抽了出来,只听“噗”的一声,就自刺到世子腰间。
  这一下刀行云流水,刹时间,世子脸色变得苍白,手臂艰难抬起:“你……你敢弑……主……”
  “世子大人,我送你上路……”话还没有落,反手拔出,对着惊呆的番子就是一刀砍了上去。
  殿内灯火忽暗乎灭,只听噗了一声,又是血溅了一地。
  过了片刻,黑甲亲兵背着一个包裹,手持卷文,自大殿内出来,高举世子手谕,对左右说着:“世子有令,一刻时间内,任何人不能进入其中!有违令者斩!”
  左右亲兵闻言看见世子手谕,顿时行礼应声。
  这个亲兵见此,一路而出,去马厩牵一匹马出来,一跨而上,就以传令名义,一路直出侯府,转眼之间就消失在了夜中。
  道宫·正殿
  水镜的影相渐渐淡去,三个执事都是胸中深沉,只是看着,没说一句话。
  “你们都看过了,有什么想法?”道正这时却从容了,握管在一份青纸上写着,说着:“不要迟疑,我写完了就跟你们说话。”
  三个执事都是稽首,其中一个夜明执事,这时就说着:“本来龙气掩盖,魏侯府邸观看不出,现在看出了,就知道魏侯不妙了……只是这是分支龙气变革,却和我们无关吧!”
  正说到这里,听见沙沙声停止,夜明执事看去,见道正已写完青章。
  道正淡淡一笑:“是,我道宫不得私立人主,不得参与这龙气变革,如果仅仅是龙气变革也罢了,这王少云虽叛出师门,却是我道门出身,行此大孽,牵连不小。”
  “而且道宫享官位,享田地宫殿,却有维护之责,凡人私斗死多少无所谓,但用法术大规模杀人就有责任。”
  道正说到这里,微微苦笑:“我已经上青章给道君请罪,向天庭请罪,想必处分这几曰就会下来。”
  三个执事目瞪口呆,片刻才回过神来:“道正,这事并不是你的责任……”
  道正静静摆了摆手,神色平常,只有在此时,众人才看清了这位道正的养气和胸怀,当下都止了声,换了正容,凝神倾听着。
  “天道本是幽明,借阴阳运行,阴极阳生,阳极阴始,机藏于至微,人不能觉,到它显现出来,已是不可逆转。”
  “龙气是由民意和天心而定,我们插手不得,既成了就有顺之,现在世子已死,魏侯根基已崩,世孙才七岁,又能干什么呢?”
  “你们只要勒令各道观各道士不许插手就是了,待得范府登位,照样和以前一样,上得道书,签下共约,以后的事,自有新一任道正来施令。”
  三人齐声应着,夜明应了后,身子一倾:“道正,我们道法不精,下面局面怎么样,还请点破,我们也好按事而行。”
  道正听了,哑然失笑,说:“魏侯龙气已折大半,世孙还有三分残气,估计还可以在位,范闻虽得天佑,根基还浅,估计会慑政,以渐渐收权。”
  这话说的很明白了,三人一起稽首,应着:“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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