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四章 探一探

  第八百一十四章探一探
  屠
  已经换过的战旗上飘扬的是这个字。
  叶近南不知dào
  为什么心里堵的这么难受,索性将视线从战旗上收回来不再去看,屠还站在城墙上看着远处也不知dào
  在想些什么,叶近南以身体不适为借口先退了下来。下城的时候他又回头看了一眼那面随风飘动的大旗,好像看见那个屠字变成了一张人脸还在张着血盆大口狰狞的笑。
  以前那面大旗上是罗字的时候,叶近南好像没有这么堵过。
  虽然罗耀已经死了,可最起码原来这旗子还能勾起很多人的回忆。人们看着这旗子的时候,就会想到曾经的荣光。可现在看着这个屠字大旗,所有人都觉得那么陌生。就好像自己从来不属于这个队伍,从来不曾为这面旗帜洒过血。
  从城墙上下来的时候,叶近南觉得有些头重脚轻。他告sù
  自己或许真的是着了风吧,却忘了自己已经很多年没有生〖*
  M.35ww.过病了。
  他住在柳州城里一座不起眼的宅子里,屠进城的时候给他指定了一所大宅院却被他拒绝,不知dào
  为什么,他现在越来越不喜欢张扬。总有一种出现在人前就会被人指指点点的错觉,脊梁上总是一阵子的发凉。
  以前穿着铁甲骑着高头大马走在人群里,他总是有一种军人应有的骄傲感。不管是举着左前卫大旗的时候还是举着罗字大旗的时候,这种骄傲感都不曾消失过。现在的叶近南拼尽了力qì
  想要重新拾起那份骄傲,却一次一次的失败。
  走在这座陌生城池陌生的大街上,看着过往的行人用畏惧中带有厌恶的眼神看着自己,叶近南忽然想哭。
  他的住所在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子里,这宅子本来是柳州守军一个从六品校尉的家,很巧合的是,这个校尉正是死在叶近南手里,只是叶近南注定了不会知dào
  这个细节。柳州守军打着的还是大隋的旗帜,屠军攻城的时候守军士兵们抵抗的极为强烈,可惜的是,这座曾经在大隋地图上都被标注为战略要地的城池早已经物是人非,当地的豪门不愿意掏钱供养士兵,而通古书院几次派人来下令征调柳州守军却被拒绝。
  叶近南想到城墙上那些死尸,忽然觉得那些已经最少两三年没有领到过军饷的士兵们比自己要骄傲的多。最起码,那些士兵们知dào
  自己为什么而战为什么而死,而叶近南此时,早已经迷失了方向。
  不仅仅是他,这支军队也已经迷失了方向。
  或许,此时只有那个叫屠的人才知dào
  自己要做什么。
  推开院门的时候,两个残疾老兵连忙迎上来,一个为他把战马牵走,一个为他用掸子掸去身上的浮土。
  “大将军,今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没了右臂的老兵笑着问,他只顾着为叶近南掸土没注意到叶近南眼神里的伤感。说起来,现在整个屠军中也就只有叶近南手下还养着一些残兵,在江北大撤tuì
  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伤兵都被屠下令抛弃。
  就算是罗耀再冷血,也没有做出过这样的决定。
  “营里也没什么事,所以早些回来。”
  叶近南心不在焉的回答了一句,然后往屋子里走。
  “对了大将军,您今儿一早去大营后不久,大将军木黎来过一次,听说您去大营了就又回去了。属下记得上次您提起过木黎不是一直告病休养的吗,可今儿看他的气色倒是不像个病人,只是眉宇间的愁容太浓了些。”
  “我乏了,先回去睡会。”
  叶近南没有心情说话,也不想问木黎来干嘛的。木黎的心思,他很早之前就明白。
  当初的罗门十杰,现在还活着的只剩下三个,如果不算屠的话,就只剩下他和木黎两个人。
  曾经在罗耀麾下最是令人瞩目的那几位,先后都战死了。罗门十杰之首詹耀死在了雍州,到现在叶近南也不知dào
  詹耀是怎么死的。文小刀,段边豹,段边熊,朱权,崔伦海,还有那个神mì
  莫测的莫将军,都死了。
  叶近南很多次夜里都梦到过他们十个人骑着马跟在罗耀身后的场景,哪怕就连他最讨厌的文小刀在梦里都显得那么亲切。那梦境太真实,就好像昨天发生的事一样清晰。每一次梦境中都有同样的一个画面,挥之不去。
  从雍州出发的那天,罗耀骑上战马的时候用手指向北方问:“你们知dào
  ,咱们要去北边干嘛么?”
  众人都不敢胡乱猜测,所以等着罗耀说。
  罗耀指着长安城的方向说道:“我贪恋世俗权力,是因为如果我不贪恋就没办法给你们好处。只有我的权利越来越大,你们才能得到的越来越多。那你们说,我该怎么做才能给你们最多的好处?”
  “做皇帝!”
  心直口快的段边熊扯着嗓子喊了一句,罗耀哈哈大笑:“你们都是我的兵,我不给你好处,给谁?”
  这话,这画面。
  无数次出现在叶近南的梦中。
  他将靴子蹬掉,躺在床上看着上面却没有睡意。
  “大将军,木黎大将军又来了……”
  门外有人轻轻的说了一句,然后等待着他的回答。叶近南眉头皱了皱,不想见木黎,可最终还是坐起来吩咐道:“请到客厅吧,我随后就到。”
  ……
  ……
  “这是我今天第二次来了。”
  木黎看了叶近南一眼,然后低着头看着手里热茶冒上来的水汽。叶近南这才发xiàn
  ,木黎竟然显得苍老了那么多。要知dào
  木黎是当初左前卫诸将中出了名的美男子,也是出了名的儒将。此人本是个书生出身,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书卷气,可到了战场上却冷冽直接,罗耀曾经说过他有李啸之风。
  可是现在,木黎的两鬓上居然已经满是白发。
  “我知dào
  劝不动你的。”
  木黎低着头,语气有些苍凉:“你心里有执念,一直还强迫着自己把现在的这支队伍当初大将军的队伍来看,你怕一旦否定了自己小心翼翼守着的这执念,就再也不能回到从前了,可是……其实早就回不到从前了。”
  木黎喝了一口茶:“以前想劝你,是因为我对这支队伍还没死心,还想着回到从前。今天不是来劝你的,是因为我已经死心了。”
  他看了叶近南一眼:“我是来和你告别的,我要走了。”
  “走?!”
  叶近南猛的转头看向木黎:“你去哪儿?”
  “去哪儿不重yào
  ,重yào
  的是我已经没有心思再留在这儿了。”
  水汽弄湿了木黎的眼睛,他的头垂的更低了些:“其实从段边豹被算计死的那天开始,我就想着要离开了。他一心想着为段边熊报仇,结果被人当傻子一样送进坟墓里,死的真他娘的不值啊……只是我一直放不下,一直觉得这还是大将军的队伍,我要是走了,怎么对得起大将军那么多年的栽培信任?”
  “现在,大旗上的罗字都没了。”
  木黎停顿了一下,摇头笑了笑:“还记得当初咱们十个人跟着大将军出雍州的时候吗?那场面我梦到过无数次了……”
  叶近南张了张嘴,却不知dào
  该说什么。
  “总会好起来的,你这样一走了之,你部下的人马怎么办?其中还有不少跟着你出生入死多年的老兄弟,你就这么走了,他们谁管?”
  “这也是我今天来的目的。”
  木黎抬起头,看着叶近南郑重的说道:“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兄弟,就帮我一个忙……明天是你部下当值守门,我打算以出城训liàn
  为借口带着他们一块走,只要你帮我拖延一个时辰就好,只需一个时辰。”
  “我……”
  叶近南欲言又止,最终无声一叹。
  “物是人非。”
  木黎起身准bèi
  告辞:“其实来之前我就想到过,如果我跟你说了实话,那么就有可能明儿一早就是我和我部下老兵们的死期。我了解你,但我还是不想骗你。其实如果我不说,明天出城训liàn
  谁也不会怀疑。我只是想告sù
  你……近南,这个队伍,这个挂着屠字大旗的队伍,还值得你执守吗?”
  叶近南摇了摇头:“你走吧,我就当你没有来过。”
  木黎苦苦的笑了笑,转身往门外走。
  “往西走吧,如果你们运气好,能绕过杨坚和通古书院之间的战场,就回西南去。虽然我并不是很了解方解,但我却相信他是个能收留你们的人,最不济,你们还能回家去……我听闻方解在西南将田地分给百姓,百姓的日子过的很好。你们回去之后如果不想再握刀,应该能换一把锄头……”
  叶近南看着木黎的背影说道。
  “回家?”
  木黎凄然一笑:“家早就没了啊……”
  ……
  ……
  柳州城外
  几个趴伏在草丛里的人看向城墙上的旗帜,为首的人眼神闪烁了一下,然后变得释然起来:“跟了这么久,终于知dào
  那批火器落在谁手里了……”
  他翻身躺好,身上的衣服满是尘土。
  “团率,咱们从牟平一直跟到这儿,总算是知dào
  是谁和洋人在交yì
  了。本以为是沐府的人准bèi
  入局了,原来和沐府的人没一根毛的关系。”
  一个年轻人说道。
  “也不一定。”
  被称为团率的人揉了揉皱巴巴的眼角道:“跟到这,咱们的事基本上也算做完了,现在要做的是尽快把消息送回去让主公知dào。值得高兴点的事就是咱们离着西南已经不算太远了,一大半的路程不知不觉就这么过来了。小杜子,你和大雷你们两个赶回去,我带着人留下。”
  被叫做小杜子的年轻男人不解:“都已经查明白了,团率为什么不一起走?”
  “不能走啊。”
  被称为团率的男人摇了摇头:“我总觉得留下会有更多的收获,咱们骁骑校的存zài
  的价值就是为主公打探消息,现在遇到这么大一件事如果草率的撤回去,我不甘心。你们现在就走,沿路如果能联系上咱们的人就让他们来支援我。”
  他翻身看向柳州:“这个地方,我要探一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