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怜高处多风雨

  “嗖”的一声,一支精钢所制弓箭由远处山口射来,深深插入地下,一队官兵紧忙勒住马头。
  官兵前十丈左右,一中年男子却是不曾停住,催促马匹往山坳处疾驰,模样甚是狼狈,显然已受了伤。
  一箭射来,未知来意,众人竟不敢再追那男子,眼见那人要消失在山口处,一领头模样的官兵缓过心神,连忙呼喝众人,继续追赶,眼睛却也在四处打量,以防有人偷袭。
  恰在此时,只见有五六位黑衣男子从前面山口阴影处一跃而下,身手甚是利落。官兵中那领头之人示意众人停下,手握官刀,于马背之上对几名黑衣人道:“我乃雷州把总黄印泉,奉命捉拿朝廷要犯,众位朋友请让出一条道路!”
  “张大人宅心仁厚,为社稷百姓所做的事,咱们大伙都看在眼里,此刻张大人已故,二公子也被贬为庶人,还请黄把总手下留情,不要赶尽杀绝。”
  但听得这声音十分苍老,却中气十足,山谷之中回声重重,众人竟分辨不出是哪一位蒙面黑衣人所说。
  黄印泉再不敢耽搁,高喊一声“得罪了!”话音刚落,手下众人当即分成左右两队纵马向几名黑衣人砍去。
  那拦在山口处的黑衣人共有五位,见官兵冲来也不慌乱,拉弓便射,冲在前面的几名官兵纷纷落马,但官兵毕竟人多,前人落马,后人又到,转瞬间便到几人面前。
  几名黑衣人却不把谷口让开,将弓箭掷向身后,抽剑出鞘。寒光闪处,尽是官兵呼喝哀嚎之声。黄印泉见了,情知几人功夫不弱,细眼去瞧几人的武功家数,却都是些江湖门派的入门剑法,显然是有意隐藏自己身份。随即飞身下马,唰的一声拔出官刀,砍向一黑衣人身后要穴,那人听声辨位,一剑荡开身前几人,回手格住一刀,隐隐感觉虎口疼痛,不敢托大,凝神应对。
  那黄印泉本来师从冀北解魂刀潘胤峰,数年前潘胤峰封刀归隐,自己便到南方投了军。仗着自己的好刀法,镇压流寇之时立下大功,一路升到把总的职位,此刻一套解牛刀法施展开来,呼呼生风,甚是威猛。
  这解牛刀法厉害之处,便在于认穴之准,此刻面对这黑衣人,尽是招呼到对方要害之处。若是一对一比试,黄印泉本占不到任何上风,然而此时凭借人多的优势,专攻敌方的破绽。只见那人左支右绌,渐渐力不从心,一个不留神,被黄印泉砍中右腿,鲜血直流。趁着黄印泉来不及回刀之际,那黑衣人一掌打向黄印泉胸口,打得黄印泉直后退了三步方才站定脚步。
  忽听得后面林中一声吆喝,只见几名黑衣人连使了几个虚招攻退身旁官兵,聚到受伤之人身旁,施展轻功,拉着他顺谷壁而上,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谷后林中。
  黄印泉下令不追几人,令众人上马,向着谷口继续追赶那受伤的中年男子,再也来不及顾及地下的三四十具尸体。
  几名黑衣人在林中远远望见官兵走远,方摘下罩面的黑布,一人陡然坐倒在地,脸色惨白,大腿处仍流血不止,正是在谷口处那朗声说话的老者。
  “大师兄,师叔受了这么重的伤,若不及时疗伤,这条腿,这条腿……恐怕”一十七八岁左右的少年焦急的说道。
  “四师弟,你扶师叔坐好”,那被唤做师兄的男子,伸手入怀,掏出一个小瓷瓶,却也因此牵动伤口,身体一震抖动,原来也受了伤。
  几人赶忙上前扶住
  “无妨”,那男子便蹲了下来替老者上药,随后又以黑布包扎伤口,那老者却因失血与疼痛,昏了过去。
  那大师兄缓缓说道,“刚才林中的暗号,说明张二公子已被师父师弟他们接走。只是师叔这条腿,怕是保不住了。二师弟,三师弟,你们在林中找一处可以安身之地,四师弟,你就在附近看看有没有野果野菜这类可以充饥。我与师叔均受了伤,白天行走多有不便,我们休息一天,明晚再赶路也不迟。”
  说罢,三人分别行动,留大师兄一人照看师叔。这师叔姓白,名清林,乃荡波剑派掌门人刘清炎的师弟。其时朝廷首辅张居正已故,因生前改革举措得罪大批当权官员,死后被夺职抄家,家中后人亦无幸免。然而张居正在士人百姓心中威望尚存,白清林此番与师兄商议,带领四名师侄营救张居正大人的二公子,拖住官兵,另由刘清炎暗中护送二公子回庄。
  四位师侄乃剑派四大弟子,大师兄姓袁,单名一航字。入门最早,武功最高。三位师弟幼时即入剑派,名字是师父起的,分别唤做贾健达、毛健奇、马健明。
  今天的一场恶战,凶险之极。若是再耽搁缠斗一时片刻,众人之武功家数难免露出破绽不说,能否助师叔全身而退,亦未可知。
  忽然,袁航耳听得远处有脚步声传来,怕是官兵杀一个回马枪,不觉握紧了剑,屏息倾听,心里打定主意,哪怕拼得自己性命不要,也要护得师叔与三位师弟周全。脚步声渐渐靠近,却似乎发现自己已察觉一般,就此悄无声息了。
  这是一个令人害怕的讯号,虚弱的袁航,额头渐渐渗出了细细的汗珠,三位师弟还未回来,自己应当对师弟们示警吗?可是偏偏自己又受了伤,师叔又该怎么办呢?
  脚步声
  两个人的脚步声
  依然是这个方向
  袁航迅速的分辨出是二师弟和三师弟的脚步,登时放下了心,自己或许是因为受了伤而过于紧张了。
  “大师兄,我和三师弟在林中发现一处破屋,似乎是猎户的歇脚之处,我看很久没人住过了,我们不妨借住一天。”
  马健明随后也回来了,拿回一大兜野果。几人背起白清林,于猎屋收拾停当,大嚼野果,虽然不很可口多汁,但足可果腹。
  突然,袁航脸色大变,小声道:“屋外树上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