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贺喜

  轩辕君羡回到麓山之后,月已高升,暗夜降临。
  武夷山自从被天圣教占领之后,五遥派幸存者均搬迁至麓山,临时打造了一个宫殿,冠名:“灭魔宫”,已取颠覆天圣教之意。
  临时搭建的住所,自然不会多么的繁华,倒是非常的结实耐用,直接以山石筑基,山石覆顶。
  苍茫大地,修真界当中有名的门派,譬如五遥派此类,一共被灭掉了一十八户,加上五遥派这一大派,共是十九户门派。
  当中,天圣教每灭掉一派,都会遣人在原基址上驻兵囤势,以天圣教分堂之名管辖四方。
  失去了门派的人,大多数都与五遥派联合起来,同赴麓山,凝成一股力量来抵抗天圣教,但是令人心寒的是,更多的弟子选择了投奔天圣教。
  毕竟,圣人难得,世人皆以利益为先,哪还管什么门派生死存亡。
  各门各派,凡渡劫期以上的高手均都已经闭关待战,外界事物全权由轩辕君羡代为打理,整个灭魔势力约有两千余人,数目虽大,但是相较之天圣教的三万信众,就会显得比较无力了。
  轩辕君羡心知灭魔无望,修真界非同凡间,以千敌万的事情不可能在修真界上演,毕竟每个人的实力都摆在那里。
  渡劫期的高手即使是站在原地不动,一个元婴期也很难能够将其诛杀,实力的悬殊注定了灭魔队伍的失败,但是在麓山之人,各个都是忠心于自己的门派,悍不畏死者,所以轩辕君羡也不曾劝说,任由其去。
  谷萧与紫嫣的婚礼,不但是两人同意的,也是轩辕君羡十分支持的,毕竟他看到了谷萧对于紫嫣的真心。
  原本以通俗之礼来讲,大战在即,与天圣教的战争一触即发,本不应为儿女私情所牵引注意力,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如果不成全这二人,以后恐怕只会变作两具骸骨,再无相拥可能,所以轩辕君羡才会选择在羽灭闭关之时,操办这二人的婚礼。
  麓山之人,虽然支持婚礼的不多,但是也没有人曾经反对,毕竟都非愚钝之人,看的清楚当前局势,纵使拦下这两个人的婚礼,大伙全力修liàn
  ,也不可能再将天圣教驱逐出去了。
  所以也都睁一眼闭一眼,只当是以一桩婚事来冲喜了。
  轩辕君羡回到灭魔宫,入到自己的卧室之中,双眉皱起,回想着与风辰交谈之时,其修为已经今非昔比。
  但是轩辕君羡并不就此认为可以推翻天圣教,毕竟天圣教的实力非同一般,尤其是那还从未出过手的长老们,若是出手,恐怕凶多吉少。
  他正在所想的,是风辰即将带领着他前往清秋洞,营救出来自己心中的最爱,思考之时,脸上情不自禁的浮上一抹喜色。
  这时,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身穿淡绿衣服的女子推门而入,手中捧着泡好的上等龙井,一进门便笑呵呵的说道:“大师兄,看你面带喜色的,莫非是有什么喜事?”
  轩辕君羡微微收敛,站起身来笑道:“原来是凌微师妹,这么晚了,为什么还没有睡下?”
  “我听说大师兄和二师兄前去拜访高人,请求他们加入我灭魔队伍,所以我想来问一问,那高人答yīng
  了没有?”凌微如此说着,将沏好的茶放到了桌子上,脸色微红的看着轩辕君羡。
  轩辕君羡知dào
  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这几年来,凌微处处找机会接近自己,他看得出来她的一片苦心,只是自己早已心有所属,与凌微除了同门之宜,不会再有其他的瓜葛,便道:“那高人,也许回来。凌微,若是无事,你且先出去吧,我有些累了。”
  凌微脸上略带失望之色,凄然道:“那好吧,大师兄,你休息吧,我就在门外,有事可以叫我。”
  她说完之后,便转身出屋,却听得身后轩辕君羡一声喊叫:“凌微,你不要这样了,去忙你自己的事情吧,你是五遥派的弟子,不是丫鬟,没必要守在我门前。”
  凌微未曾转身,只点点头,轩辕君羡却发xiàn
  她香肩微耸,一声极低的抽泣之声传入到了耳朵,轻轻一叹,挥手道:“出去吧。”
  三日之后。
  麓山之上张灯结彩,到处都是喜庆的红灯笼,便是连山上树木的枝干上,也都已经贴上了大红喜字,到处洋溢着欢乐。
  体会到了灭门之痛的诸派弟子,也都打算趁此一喜,稍解心头忧郁,纷纷抛却往事,执杯痛饮。
  轩辕君羡派弟子下山请了一队舞龙舞狮的队伍,又请来了一个唢呐班,寂静百年的麓山之上,霎时间变得吹吹打打,说说唱唱,好不热闹。
  宴席摆了二百多桌,以农家喜宴为榜样,不搞奢华之作,不管身份如何,十人同坐一桌。
  虽然喜事当前,但是防卫不可稍有松弛,仍然拍出五十名五遥派弟子,驻守山脚下,一方天圣教趁机偷袭。
  当天,五遥派玄字堂女弟子如众星拱月一般,将紫嫣打扮的华丽漂亮,然后接到了麓山的另一面,随意找了一处,只等谷萧自灭魔宫出发,抬轿来娶,也算是从娘家出嫁了。
  紫嫣面色羞红,大红的盖头遮住了她的容颜,静静的坐在山背面的一处突兀的山石上等待,诸多女弟子围绕一圈,并且想好了种种刁难之法,以阻拦谷萧。
  此时,除却闭关的几个渡劫期高手,所有人的心情都已经被调动起来,唯独一手操办此时的轩辕君羡,确实站在山顶一处无人的崖前,眺望远方浓雾,低声自言自语道:“但愿风辰不要来搅合这场婚事,他们两个走到一起,也是十分不易。”
  正在想着,远处的唢呐班已经吹吹打打的出发了,身后跟着一定花红大轿,谷萧平素里好似寒冰一样脸,今日也是乐开了花,骑着马带着大红花,慢腾腾的朝着山那边走去。
  一路上诸多门派的弟子纷纷抱拳表示恭喜。
  这婚事不比寻常,众人也都是因为遭了灭派之恨才聚到一起,手中没什么能够拿得出的东西,所以新婚之礼也就都免了,只白白吃上一顿喜宴便可。
  时至中午,谷萧已经将紫嫣赢取进了灭魔宫,轩辕君羡仰天观日,知dào
  时辰已经差不多了,再不出现的话就有些说不过去了,便从崖上走了下来,本灭魔宫走去。
  路上偶然遇到凌微,她面色焦急,东张西望,好像有什么急事一样,看到了轩辕君羡之后,立kè
  冲了过来:“大师兄,你到哪里去了?我找你找了好半天。”
  “什么事?别急,慢慢说。”轩辕君羡看她焦急之色,心底一沉,心道:“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吧?”
  凌微急声说道:“刚才山脚下有弟子来报,说是有三个人要上山来,给二师兄和小师妹贺喜,巡守弟子不认得他们,便不准进入,其中有一个少年看起来脾气似乎很火爆,差点与弟子们动起手来,所以赶快来请示一下你。”
  轩辕君羡心中松了一口气,知dào
  是谁来了,挥了挥手,笑道:“我去迎接一下他们吧,是咱们的老朋友了。”
  凌微奇道:“老朋友?是谁?”
  “一会儿你就知dào
  了,先别说了,喜宴马上就要开始了,你快去喝喜酒吧。”轩辕君羡说着便已经下了山,直奔山脚走去。
  谷萧与紫嫣在灭魔宫中,开始拜天地,由派中长者主持,二人都已经无父无母,依照礼仪,应该拜见师傅。
  但是羽灭已经闭关,所以这三拜便改成拜天、拜地、与夫妻对拜。
  此时,山顶上的二百多桌酒席已经开始上菜,有愿意凑热闹的跑去了灭魔宫,还有不愿意凑热闹的就在外面喝了个痛快。
  当派中前辈已经喊过了礼数,夫妻已经对拜,接下来便高声叫道:“送入洞房——”
  一霎那,灭魔宫中的数百看热闹的人顿时叫嚷开了,大声喧哗,兴奋喝彩,不断的将手中的彩纸洒向了新人的头顶。
  谷萧面带微笑,一路保护着紫嫣走到了洞房。
  所谓洞房,不过是灭魔宫中的一个房间而已,灭魔宫共有房间二十四所,居住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比如各大掌门,其余诸多弟子纷纷在山顶他处另建住房。
  当谷萧将紫嫣送到了洞房之后,他便要出去陪酒去了,外面二百多桌的酒席,每一桌都要敬酒,这可让紫嫣担心坏了,透着盖头对他说:“不能喝的话,就不要强撑。”
  “恩,一定。”谷萧心中大喜,虽然他可以凭借真气将酒给逼出体内,但是依照规矩,他如果这么做的话,就是对客人的大不敬,所以只能硬喝。
  当他走了出去之后,众人也就都散了,纷纷出去喝酒。
  晚上才是闹洞房的时候,现在这个时候屋子里面只剩下的紫嫣一个人,她坐在床边,伸手一摸就摸到了一些姐妹洒在床上面的红枣、花生、桂圆、莲子。
  捏到了一个桂圆,她知dào
  四下里没人,便剥开了壳,把果肉捏出来放到了嘴里,甜丝丝的与她现在的心情融为一体。
  风辰与云星、阿亡三人坐在半山腰的一个不起眼的酒席上面,在座的其他人都是各门派的人,有认识的,又不认识,但是不管怎么样,能够聚到一起就是兄弟,彼此之间也没有隔阂,同是天涯沦落人,纷纷举杯痛饮,不醉不归。
  虽然没有人认识风辰,但是他们依然向风辰三人敬了几杯酒,风辰心情本就很差,所以也没有拒绝。
  一来二去,喝的也是满颊通红,醉醺醺的。
  轩辕君羡站在灭魔宫大厅当中,手中捧着一个长形紫檀木打造的储物盒,心中迟疑着:“这就是风辰送给他们小两口的新婚礼物了,不知dào
  是什么,要不要交给他们?该怎么说呢……”
  他心中拿不定主意,捧着风辰送的礼物来回踱步,最后狠下心来,心道:“还是送出去吧,不交给他们的话,恐怕会得罪风辰,他若是反悔不再帮我营救媚儿,岂不是要遗憾终生。”
  想到这里,他看了一眼在外面陪酒的新郎官谷萧,眼中含着歉意的摇了摇头,快步走到了新房跟前,然后敲了敲门。
  门内传来紫嫣的声音,显得很是好奇:“是谁?”
  “是我。”轩辕君羡道。
  “大师兄?”紫嫣轻轻嘀咕一声,不知dào
  如此新婚之际,他来干什么,但是婚礼是由他一手操办的,若是拒他进来,恐怕不妥。
  但是这新房之内,如此孤男寡女,让他进来,更是不妥,便道:“大师兄,你有什么事吗?”
  轩辕君羡本就没有打算进去,道:“你起身给我开一下门,这是一个人送给你的新婚礼物,你接过去就行。”
  紫嫣想了想,觉得这样也挺妥当,轩辕君羡不进屋,别人便没有闲话可说。
  这个房间之内她可谓熟门熟路,不用掀起盖头,闭着眼睛便摸到了门前,打开房门,一个长长的木盒子塞到了她的手里。
  轩辕君羡一句话都没有说,将那木盒子塞给紫嫣之后,便转身离开。
  紫嫣心中好奇,关上了门,掂了掂紫檀木盒子,还挺沉重,但是对她一个修真者来说就不算什么了。
  她好奇的抚摸着,感觉到这个木盒子长约半丈多,宽四尺,体型颇大。
  放到了桌子上,她摸到了盒子的中间有一个卡口,手指轻轻一掰,只听得“吱呀”一声,盒子被打开了。
  她摸向了盒子里面,却是数根琴弦排列,紫嫣心头一震,轻轻拨弄了一下琴弦,“铮”的一声脆响久久不散。
  紫嫣好像被这声音吓到一样,心中难以平静,连连后退了几步,一不小心触碰到了地上的椅子,险些磕倒在地,幸好扑在了床上。
  她思索着:“怎么会有人送一面琴来给我当做新婚礼物呢?我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我会弹琴啊?那个东西,自从父亲去世之后,我始终没有再碰过,今天怎么会……是他,一定是他,只有他知dào
  我会弹琴!”
  紫嫣越想心里越急,再联想到轩辕君羡的口吻语气,与以前大不相同,欲言又止的模样更是令紫嫣确信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她险些一把扯下自己的盖头来,心里却猛地一惊,心道:“不行,我现在已经是谷萧的人了,不能再去想他了,消失了那么长的时间,我不能再去想他了……”
  她心里罪恶感猛增起来,感觉自己对不起谷萧,她连忙坐正身子,然后起身走到古琴的跟前,伸手将它外面的紫檀木盒盖上,抱着扔到了床下面,然后端坐在床边,只等晚上谷萧前来掀起盖头来。
  “第一百五十六桌了,各位,我是真的不能喝了,我家大人发话了,不让我多喝……”谷萧手里捧着一碗酒,脚下踉踉跄跄,跌跌撞撞,脸红的像猴屁股一样,口齿不清的拒绝着桌面上敬来的酒。
  敬酒那人不屑一顾,道:“你呀,刚结婚就这么怕老婆,是个爷们吗?来,喝。”
  “还有四十四桌的朋友没敬酒呢,真的不能再喝了,你们喝,你们随意。”谷萧连连点头,醉醺醺的拔腿就走,却不忘回头说了一句:“还有啊,兄弟,以后你娶了老婆就知dào
  了,这不叫怕,这叫爱!”
  他说完之后又走向了下一桌,开始敬酒。
  跟随在他身边的是两个女弟子,一个扶着端着托盘,上面摆放着酒杯,另一个则抱着酒坛,负责倒酒。
  可是这是,倒酒的那位女弟子忽然发xiàn
  酒坛里面没酒了,于是急忙转身跑了出去,到酒窖那里又捧过来了一坛。
  这酒刚一倒上,就被谷萧捧了起来:“来,诸位不管是前辈也好,同辈也罢,我谷萧敬你们一杯。”
  “好,来来来。”桌上的人叫嚷着,个个都站起来举起了酒杯。
  谷萧一仰头,刚要喝酒,忽然远处“嘎嘣”一声,一道黑影倏地穿梭而来,“啪”的一声脆响,谷萧手中的酒杯顿时化作齑粉。
  猛的一个激灵,谷萧酒醒了不少,刚才这一招若是打在自己身上,恐怕早就已经穿出了两个血孔。
  他心中顿时提防起来,众人也纷纷转头看去,大喝道:“是谁?”
  云星从远处走了过来,指着地下说道:“宴席恐怕要不欢而散了,有人在酒里下毒。”
  他一指地面,只见那洒落的美酒此时正在地上冒出阵阵的白沫,一股剧烈刺鼻的气味传来,毒性之烈,实在罕见。
  谷萧心中一惊,急忙抱拳道:“原来是前辈来了,晚辈有失远迎,还望包涵。”
  他认出了云星,乃是与自己恩公一伙的,被恩公称为三哥。
  山上千人顿时喧哗起来,这酒中有毒,还不把他们吓个半死,正在吵闹是,云星忽然抬起双手,大声喊道:“都放心的喝吧,只有这一坛里面有毒。”
  座中有人不信,质问道:“前辈是如何知dào
  的?”
  此时,身后人群忽然两边分散,阿亡拖着一具尸体缓缓走了过来,将尸体扔到了谷萧面前:“是他在下毒,正好被我给抓到了。”
  谷萧一见阿亡,立即单膝跪地,抱拳道:“拜见恩公,恩公又救我一命,我……”
  他没说完,阿亡已是不耐烦:“哪那么多废话。”
  此时,已经有人认出来了这具尸体的主人,顿时大叫道:“这不是天圣教毒老翁新收的那个小徒弟吗?”
  众人顿时大惊,阿亡笑道:“不要急,就这么一个人而已,大家放心的吃喝吧,没有外敌前来。”
  谷萧心中一阵阵的发冷,手一摆,示意阿亡道:“恩公,借一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