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5 进退两难

  “本场比赛对阵芝加哥熊,球队是否早就预料到了这样一场大胜?”
  “40:6,这样的比赛结果,着实太令人意外了,斑比,你认为这是球队的实力使然,还是有运气成分?杰伊-卡特勒的脑震荡离场,对于比赛结果到底有什么影响?”
  “芝加哥熊的防守组表现,斑比认为如何?高于预期?还是低于预期?”
  ……
  “斑比,你认为现在能够对旧金山49人夺冠造成威胁的对手是谁?”
  “击败了芝加哥熊之后,现在旧金山49人进攻组是不是不可阻挡了?”
  “剩下的六个比赛对手,斑比,你认为最危险的对手到底是谁?”
  ……
  “斑比,洛根-纽曼的意外受伤,对进攻组是否有所影响?而下半场比赛之中,贾斯汀-史密斯和纳渥罗-鲍曼也先后出现了疑似伤病问题,尽管他们随即就重新回到了球场,但他们的伤病是否会产生影响?”
  “现在球队状态全面处于最佳的节奏上,请问一下,你认为球队什么时候可能失败?球队是不是不可击败的呢?如果失败的话,有将会输给哪一位对手呢?”
  “本赛季,球队是不是对冠军志在必得,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似乎没有球队能够阻止旧金山49人了,如果出现了意外因素,你认为阻止夺冠的因素到底可能是什么呢?”
  ……
  “现在联盟之中大部分分析评论员都认为,旧金山49人已经具备了夺冠能力,综合实力也已经是遥遥领先,你们也是这样认为的吗?”
  “如果超级碗对决中,旧金山49人与新英格兰爱国者成为了对手,你认为你们能够顺利击败对手吗?”
  “官方战力榜之中,旧金山49人现在是头号夺冠热门,你也这样认为吗?”
  ……
  无论是什么问题,兜兜转转的最后还是同样的结论:
  这是一支不败之师,似乎以大比分击败了芝加哥熊之后,联盟之中就已经找不到对手了,进入了“独孤求败”模式,那么,现在才仅仅是常规赛第十一周而已,旧金山49人似乎就已经成为了超级碗夺冠的头号种子。
  如此狂热的赞誉和追捧,就连陆恪也有些招架不住。
  一年前,质疑太多,令人烦不胜烦;一年后,赞美太多,也还是令人烦不胜烦。
  如果是那些从小在这片土地长大的年轻人,可能就大放厥词地照单全收了,“我就是冠军!舍我其谁?现在联盟之中就找不到任何对手!全胜赛季,我赢定了;超级碗,我也要定了!”如此干脆利落的霸气回应,所谓的烦恼也就不再是烦恼了,而全部都将成为信心的养料,茁壮成长。
  但骨子里,陆恪还是一个中/国/人,接受儒家文化长大,谦逊低调是一种品德,那些自卖自夸的话语,平时开开玩笑还没有问题,现在都已经吹嘘上天了,他还是显得不太自在。
  “呼,我的衬衫都已经湿透了,上帝,我宁愿现在回到球场之上再来一场比赛。”好不容易,陆恪才左拆右挡地应付了所有媒体,四两拨千斤的太极拳都已经耍了两个来回,这才勉强算是结束了今天的访问,最后以一个自我调侃的方式作为收尾。
  记者们也是难得一次看到陆恪如此狼狈,一个个纷纷开起了玩笑,在一片和乐融融之中结束了访谈。
  陆恪离开了新闻发布中心,心情不由有些错杂。
  他到底应该如何处理呢?
  如果就放任这样发展下去,球队只会越来越心浮气躁,自信变成自大,骄傲变成狂傲,强势变成固执,就好像一个不定时炸弹,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爆发,也许在常规赛尾声爆发出来,导致了一场失败;也许在超级碗舞台之上爆发出来,让整个赛季的努力戛然而止。
  但如果现在就迎头打压,一桶冷水就浇下去,球队和球员的积极性就将遭遇到当头棒喝,且不说输赢了,就连更衣室内部的和谐都无法保证。他们现在正在持续赢球,为什么需要考虑失败的可能呢?
  满脑子乱糟糟的想法就如同猫咪玩耍的毛线团一般,彻底乱了之后,就再也无法理清了,患得患失、进退两难、七上八下。
  他甚至还想着,是不是应该和兰迪-莫斯促膝长谈一番?
  毕竟,莫斯是球队之中经验最为丰富的老将,当初哈勃力主邀请莫斯加盟,就是出于这样的打算;而且,莫斯也是2007年豪取全胜的那支新英格兰爱国者进攻组重要组成部分,不管如何总是拥有更多经验,也许可以带来一些启发。
  但想到了莫斯的臭脾气,陆恪不由就再次头疼起来。
  胡思乱想之间,脚步就重新回到了更衣室门口,熙熙攘攘的声响穿透门板宣泄下来,在狭长而空旷的走廊里轻轻回荡着,让人忍不住就产生好奇心,陆恪回过神来,暂时把那些错杂的想法放在脑后,推开了更衣室大门,然后就看到兼听到——
  “十六胜!”
  “十六胜!”
  “十六胜!”
  那整齐划一、震耳欲聋的呼喊声此起彼伏,在更衣室里不断回旋激荡着,如同疾风骤雨一般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狠狠地给了陆恪迎头一棒,在大脑做出反应之前就直接愣在了原地,完全目瞪口呆,即使亲眼所见,依旧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球员们正在手搭肩、肩扛手地排成一个长长的队伍,绕着更衣室欢快地转着圈子,如同阿尔卑斯山脚下的环形火车一般,有的人高居着一只手挥舞着毛巾,有的人交换着双腿踩着奇怪的节奏,有的人则是不断扭着屁股卖弄姿态,这一列小火车就如同迪士尼动画般,有点调皮。
  那一张张笑脸正在肆意地绽放着,就连里约热内卢的狂欢节都不由黯然失色。
  不仅仅是阿尔东-史密斯、艾哈迈德-布鲁克斯这样性格活泼的更衣室开心果,还有迈克尔-克拉布特里、弗农-戴维斯这样的脾气火药桶也加入其中,就连大卫-阿肯斯、迈克-鲁帕蒂、伊萨克-索铂加这样内向羞涩的小伙伴们也不例外。
  最让人意外的是兰迪-莫斯。
  这位始终与球队格格不入、独来独往的未来名人堂外接手,此时也跟在了弗兰克-高尔的身后,满脸灿烂的笑容,骂骂咧咧地吐槽着刚刚差点就要摔倒的乔-斯坦利,居然在更衣室玩起了“花样滑冰”,引发了周围所有人的一片哄笑——
  斯坦利因为身躯太过壮硕笨重,脚步不灵活,四肢不协调,就好像一只胖企鹅在冰上跳舞一般,又笨拙又憨厚又滑稽又可爱。
  突然之间,陆恪紧绷的心神就放松了下来。
  他知道,眼前的场景就是哈利-韦恩斯所期待看到的,在新闻媒体的煽风点火之下,球队的信心蓬爆,乃至于目中无人,将胜利的强势与霸气完全延续了下去,以至于最后忘记了自己的位置,如果比赛进行得不太顺畅,又或者是遭遇意外挫折,很快就会如同泄气皮球一般,兵败如山倒。
  但他也意识到,与其杞人忧天,不如尽情享受。
  所谓的骄傲自大、所谓的狂妄不羁、所谓的目中无人、所谓的压力山大……这些所有的不定时炸弹,全部都是不定时炸弹,它可能随时都会爆炸,但它也可能永远不会爆炸,这就好像“半杯水”理论,悲观的人看到了“只剩下半杯水”,但乐观的人却看到“还有半杯水”,于是,世界在他们的眼中就将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模样。
  如果现在就背负了“想赢怕输”的思想包袱,那么他们根本不需要坚持到季后赛,紧接着下一周面对新奥尔良圣徒时,就可能迎来一场失败。
  如果现在就思考着“捧杀策略”所带来的后果,而队友们之间甚至没有矛盾的情况下,就埋下一颗自我质疑的种子,事情的发展脉络也就将可能按照哈利-韦恩斯所预想的方向前进了。
  与其瞻前顾后,不如放手一搏。
  聪明人总是如此。他们赢得想得更多,但有时候却也输在想得太多。就好像本场比赛之中,陆恪与查尔斯-提尔曼的博弈一般。
  既然哈利选择了阳谋,那么就尽管放马过来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从陪练球员一步步走到现在,陆恪所依仗的绝对不仅仅是系统而已。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陆恪就释然了。也许,他的胡思乱想就是哈利的目的之一,否则,今天哈利怎么可能故意咄咄逼人呢?果然,他还是缺少经验,许多许多情况,只有真正经历过之后才能够了解,他还是需要继续成长!
  那些事情就交给未来,至于现在,陆恪决定放下包袱,尽情享受这场比赛胜利——
  这场胜利可是来之不易的,不是吗?
  “斑比!”帕特里克-威利斯扬声呼喊起来,不断招呼着左手,为陆恪让开了一个位置。
  陆恪没有迟疑,快步走了过去,切入了威利斯的身前,双手搭住了贾斯汀-史密斯的肩膀,然后威利斯就搭住了陆恪的肩膀,整列火车又变得更长了一些。
  跳跃着跳跃着,陆恪就忍不住放声高歌起来,“哦嘞哦嘞哦嘞,哦嘞哦嘞哦嘞,我们是冠军!”
  尽管这是足球的应援歌曲,但朗朗上口的曲调和慷慨激昂的旋律,却成为了庆祝胜利、加油助威的最佳选择,将内心深处的所有热情全部都释放了出来,威利斯和贾斯汀双双看向了陆恪,忍不住就大笑了起来,但这一次,他们却没有反对,而是跟着一起高歌起来:
  “哦嘞哦嘞哦嘞,我们是冠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