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七

  白驹过隙,岁月如梭。一晃间就在这度过了大半个月。
  幸运的是,此地就在后宫最偏远的角落,若是来一个陌生人顶多就是哪一个房内的丫鬟太监。不幸的是我在这什么外部消息都打探不到,整日对着那张鞋拔子脸,还有面前黑漆漆的灶台,着实来的有些憋闷。
  无奈整日对着日渐凋零的花朵叹气,天气一日比一日寒冷,这心也跟着冷了起来,不免有些焦躁,困于深宫之中,不知dào
  周启来此可会寻到我。而此地,是我最大的失望之所,李琦的算盘还真是厉害,一入深宫深似海,这浑浊的海洋,快要淹死了我这个一心想要呼吸空气的可怜虫。
  这一日,照旧无精打采的坐在炉灶前,面前忽明忽暗的火苗时而停歇,时而升窜。照亮了昏黄的屋内,照亮了外边渐渐黑下去的天。
  低垂的头有些僵硬,可仍旧是不愿意抬起,索性就这样保持一个姿势,继xù
  添置柴火。
  张三哥不知dào
  怎的,去了近一个大半天都没见人,这锅里面炖的估计是哪个妃子的大补汤,喷香的味道缭绕在小小的炉灶间,也同样叫起了我早就击鼓鸣冤的肚皮。真想端起锅里咕嘟嘟冒泡的香汤,冲冲我这好久没有沾过油水的肚子。
  无聊的敲着手里的木柴,毫无节奏的敲着,一声一声,回荡在空寂的屋内。担忧着外面的形势,更加担忧丛冲的安慰。日子一天一天过,霍武依旧忙碌于朝堂之上,边塞的事情不知如何,一时间被阻塞在这里还真是多有不便。
  思来想去,断断不可如此继xù
  ,这样会耽误很多事情。
  “丫头,快看,我带谁来了?”愣神间,张三哥远远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
  以迅雷之势,收拢身上慵懒的样子,端着扇子,在炉灶前有模有样。不然,我这个小脑袋又要遭到张三哥那双粗大的手掌一拍,本就不开窍的脑袋,这一排就更家愚钝了。
  “张三哥,你快看,这汤是不是要到火候了,我可是很细心的看着呢,绝对没偷喝。”马屁的工作还真是不好做,不过也要做。怒了努嘴,示意他看看锅内已经被我照看了一整天的香汤,真是娇贵到不行。
  “哎,傻丫头,那就是给你留着的,行了行了,可以了,香着呢。”
  火帽金星,感激涕零。攥着张三哥的衣袖不撒手。要我哭给你看吗,对我这么好,到时候我一定,一定要在李琦面前给你直言几句,也免去了你这半月的相思之苦,你们一对好基友,一定会相携到白头。
  “呃,咳咳咳……”指着张三哥身后探头探脑的小家伙,着实吓了一跳。但是,我母性泛滥了,咽下去的那口香汤也想吐出来给他喝。
  “哪里来的?”指着张三哥。我大惊失色,你一天不见,就冒出这个小家伙。
  小顽童扯着衣领,满头的虚汗,咕囔着小嘴,伸着那双脏兮兮的小手,脸上却挂着难掩的惊恐,“姨娘,姨娘,我是从哪里来的?”
  这一问,懵懂了。难道我说,孩子,你是当年我还在现代的时候,充话费,人家送的吗?
  “姨娘?”那不就是大姨妈吗!瞪大了眼珠子,气的圆滚滚,小崽子,叫我什么不好叫我姨娘。
  “哈哈哈……”张三哥笑的快要直不起了腰。
  “没错了,她就是你姨娘,小公主,这是三公主的遗孤,乖了,教什么说什么,哈哈哈……”张三哥拉过躲在他身后的小家伙。
  手里的香汤险些掉落,一颗完整的心也就此随之碎裂。遗孤?我的三姐姐她……
  “小公主,旁的不知,我张老三当年还是御林军的时候可是见着了。您的身份宫内没几个知晓的,这搞不好就是脑袋搬家的事,没个敢说的,只是啊,哎,日子不同往常了,还是小心着好。当时,小公主被李副将送来的时候,可着实吓了我一跳,但是,念着当年的好,怎的也要保护好小公主的安危。哎,造化弄人,弄人啊……”张三哥皱巴巴的脸上挂着豆大的泪水,俯瞰着心情复杂的我。
  一时语顿,三姐姐她,死了?不敢相信,不敢面对。曾经一起嬉笑玩闹过,为着看上的同样的首饰两人吵架,为着她不喜的夫君吵闹着要休夫的她,那个总是挂着甜甜笑的三姐姐,总是在出宫没多久又折回来警告我要安生呆着的三姐姐,死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一屁股蹲坐,浑身无力。手里荡漾的香汤泛着动人的香,微浮的汤汁在碗边摇晃。伸了伸手,招呼那个满脸惊恐的小家伙,努力的牵扯嘴角,不令这份悲伤带给小小的生命。
  “有个把月了,这孩子命苦,这不才借着机会,我说我喜欢这孩子,就拉着李副将还有那些个平日里照顾咱的几个嫔妃,就这么的给领养了来。跟着那群太监乱跑,总是被着宫内和大臣的孩子欺负,哎,看着心疼!”张三哥推了推小家伙。抹了把脸上的泪,示意他奔向我。
  “他多大了?”看着那小小的身子上,新的旧的伤口,那是小孩子打架抓伤的?还是有人虐待?
  “四岁了吧,嗯,哎……三公主生他的时候就没少受罪,没几天就卧床不起,终于熬出了头。”
  死便是解脱了吗?一个武国的堂堂三公主,竟是过上了如此的境地?以死来作为新生的象征?
  一丝苦涩哽在喉头,难掩悲伤。
  “她们都还好?”一心想着我要自己要出生天,不想忘记了还生活在水深火热的那些个姐姐们,你们可好?
  “嗯,大公主有些不大好,不认识人,大驸马前年也死了。哎,因为一个贪官的事情,受了牵连,最后清楚的事情是霍将……哎……”
  “继xù
  说吧……”拨弄着小家伙脸上清浅的伤痕。一身本该是米黄色衣衫此刻已经是黑乎乎一片,分不清楚是何种颜色,在身上紧紧的套着。
  紧紧的抱着,抱着。只怕一个使劲便会被折断了腰骨。三姐姐,你放心,你们我没有顾得上,可是这个孩子我会好好照看,你路上可以安歇了。
  “这孩子一直是放在宫内养着的,三公主一去,他就成了孤儿,都嫌弃他是个累赘,又不能借着高枝攀龙附凤的,他就跟着宫内的丫鬟太监一起吃睡,谁家小主子欺负了我们也不敢说话,只能说事后照看照看。哎……”张三哥撸了撸衣袖,忙活起手里的活来。
  一面讲着,“二驸马一心要在朝臣上有所作为,可这已经不是曾经的天下了,走哪一步都难,最后被放逐在深山看守陵墓了,二公主终日郁郁不得,这身子骨也不好。四公主年前因为四驸马被砍了头,也吊死了……”张三哥长叹,没敢继xù
  说。
  “说吧,说吧”捂着嘴,不令那丝柔弱展示,一个个血淋淋的事实,一道道冰冷刻进肉体,连带着血肉一同撕扯。不想,掩盖在双手下方的脸,已经是满脸泪痕。
  “哎……无非就是家破人亡,这几年随着先皇的离去,还真是一年不如一年。那些时日先皇重病,就被关在冷宫旁边的茅舍。重兵看守,那时候我还没受伤,巡逻的时候就能见着,哎,心酸……”
  无非就是家破人亡,轻描淡写的几个字,一语道破了此刻我们的境况——家破人亡!
  霍武你做的恐怕远不止这些,丛文你良心何安?父皇年迈,他重病,却被你关押在那等阴冷之地,亲情、友情,你可有顾念过分毫?眼里全都是你那所谓的权势,而如今,只是一个躲在霍武强权背后的废物,废物。
  “小公主,不要恨李副将,他也是有苦难言,若不是把你托付给我,宫内那么多眼线,早晚会出事,如今也只能如此。只是,小公主,不该咱管的事咱就躲得远远地,说不准明个就见不到太阳了,您看……”
  不叫我继xù
  寻找丛冲的下落吗,继xù
  这样苟延残喘,继xù
  这样逃避,任人宰割?
  “张三哥,屈身于此,你可愿意?”
  “不愿,还是废了,废了一只胳臂。李副将念及我们是同乡,一直照顾我,宫也出不去,就躲在这给各个嫔妃做点汤汁,这手艺还是有的!”
  张三哥摆了摆有些僵硬的左手,忽地垂头丧气的放下。
  “当年为了打压先皇一派,宫内闹得可不止表面上那些,霍将军带着几百士兵血洗后宫,明着说是那些个嫔妃惦念先皇的恩惠,其实那刀子都是白的进红得出,后来洗了三天三夜,红色水一直流向后面的小山,这瞒不过就埋,硬生生就掩埋在那座院子下面,哎……”
  “啪!”手里的汤碗落地。
  满脸泪痕,望着张三哥。那里我住过一段时间,霍武曾想金屋藏娇,哈哈哈,可笑。是想与我那些个冤魂一同陪伴?
  霍武,你不得好死!
  “小公主,要我说,这活一天是一天,不容易,这还有个要吃饭的不是。”指了指面前惊呆而却一声未哭的小家伙。
  “你叫什么?”
  “程天!”
  “好,程天,相信你父亲也希望你继承天下大统,反抗到底。”
  “小公主!”张三哥惊恐的唤着,又不安的四处望了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