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暗示

  少时玩伴,多年相随,缘分终是到了尽头,聚散无常,该是说再见的时候了。只是不知,相见何夕?
  有靖王和韩晟延在,韩语乔不能亲自送走喜瑶。喜禾将收拾妥当的行李交给喜瑶,喜瑶双手接过了她的包袱,两人续了话,才依依不舍的道别。
  韩语乔将早就准备好的马车交给韩晟磊,临行前,喜瑶依恋地回首,这座硕大华丽的宅邸,她从出生就呆的地方,这里有她忠诚的主子,有她少女懵懂的眷恋。一切都那么真实,也是那么虚无,就像做了一场梦,梦醒来,该回到现实中了。
  或许前路并不像想象中的艰难,等待她的也许就是春暖花开。喜瑶微微一笑,松开手中帘布,视线被拉回方寸之间,思绪随之而变,她真的可以重新开始了。
  一切事了,韩晟延方带着韩语乔向靖王告罪。好在赵顯并不将草草收场的这出闹剧放在心上。就在韩语乔以为可以放下心松口气时,赵顯在她耳畔轻语道,“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韩语乔这才如醍醐灌顶,原来,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韩语乔轻笑,在心里暗道,放眼氏族勋贵,哪个府上没有皇帝的眼线,只要不造|反,谋|逆,鸡毛蒜皮的事情也不会上传天听。只是,令她奇怪的是靖王怎么会突然对韩国公府感兴趣?
  再说,韩国公回至府中,刚到书房,管家事无巨细将府中发生的事情详细道来。听得韩国公怒上心头,火冒三丈,推翻书案,砸了满地的瓷瓶碎片。此刻,他恨不得一手掐死谢氏这个惹是生非的女人。
  “爷,您息怒啊!气大伤身子呢!”老管家欠身,一脸恭敬道。
  “我死了,正好了如她们的意。”韩国公怒气不消反增,瞪大眼扯着大嗓门,拍着桌子,直嚷嚷:“一个两个不让我安生!我要是死了倒落得清净!大概有人巴不得我死呢……”
  韩国公越说火气越大,真是岂有此理!天底下哪有儿子不给老子吱一声就拿起屁|股离家出走的!而且还拖家带口,名不正,言不顺,岂有此理啊!
  主子在屋里差点掀了房顶,书房外的小厮各个心惊胆战,小心着伺候,眼下拦着谢姨娘不敢让她进去。
  屋中传出的震怒令谢氏心里惶恐,看来国公真的气恼了她,再不敢要求见他,只想待火气消减了,再哄哄回来。
  “谁在外面?”韩国公显然听见了小厮阻拦的声音,抬头看向管家问道。
  管家如实回道:“是谢姨娘。”
  “让她走,滚的越远越好!”韩国公正在气头上,管家不敢迎风而上,连忙应下。几息,又闻得他言,“叫她少来我眼前晃,没有我的准可不许她出安庆院半步。”说罢,靠在椅背上,心烦气躁地揉揉眉心。
  “派人去找三公子,找到了先别惊动他们,立即回来禀报与我。”
  管家一一应“是”。
  谢姨娘听后,神色反应自是复杂,日后稍作收敛,不必多说。
  所谓人倒霉喝口水都塞牙!而韩国公今日总算是尝到了屋漏连逢阴雨天的滋味,一茬茬的不顺心。韩国公破天荒地没去姬妾那儿过夜,打算今晚到萃華院歇脚,奈何再一次被孟氏赶了出来。
  以前孟氏虽不热情迎他,但不至于冷言冷语冷面孔地将他“扫地出门”。甚至当嫡子归府那日也找借口搪塞他,变相地将人撵了出去。
  这一系列的事简直叫他气闷,甩甩袖子,忧郁地看了一眼萃華院紧闭的大门,带着管家和随身小厮去了前院歇下。
  次日,韩语乔照旧陪着孟氏去苍沐院请安,韩晟延鲜少在家留饭,起了个大早,也到了老夫人院子里。
  儿孙绕膝,老国公夫人自是喜笑颜开。饭罢,她不禁有些迫不及待地向孟氏使了个眼色。
  昨天她们不在府中,原是被皇后娘娘召去宫中叙话,同被邀请的夫人还有镇国公家女眷,楚相夫人,许尚书夫人,兵部侍郎孟家夫人……都是家中有女初长成未被议亲的人家。
  皇后说年关将近,与众夫人闲聊家常,问问年下的事情如何了等等。名义虽然如此,但这些亲贵世家的夫人哪个不是玲珑心窍,立马意会到此行分明是皇后暗示要给靖王殿下选妃啦。
  若搁在小半年前,两人想都不敢想,如今家中嫡女也快到议亲的年纪了,皇后的意思很明显,若女子年纪轻,可以先定亲,待到及笄再议亲。
  这种事最好由孟氏来问。她收到老夫人的暗示,赶紧找个借口将儿子打发出去。这才拉着韩语乔的手,不转弯抹角,笑吟吟道:“你大哥早先与那曲府姑娘订了亲,如今婚事该张罗起来。囡囡昨日已然见过靖王,觉得他怎样?”
  对于韩晟磊出府之事,孟氏和老夫人的反应并无相差,只是幽幽一叹,不言其他。韩语乔本不欲说起,奈何亲娘突然提及。
  想到那人微眯狭长的凤眸和戏谑的笑意,韩语乔瞬间收回曾经那一丝动容,佯装‘您的心思我不懂’,但面上笑容不改,客观简约评论道:“靖王殿下人中龙凤,尽得皇家风范。”
  孟氏对靖王倒是中意的很,笑道:“这是实话,靖王龙章凤姿,让人见之忘俗。且他是当今圣上唯一胞弟,身份尊贵无两。”
  老夫人在一旁:“嫁进皇家是攀高枝儿,是天大的福分,若能得以陛下赐婚,乃是女子至上荣耀!”
  两人一来二往,韩语乔自然明白她们话外之音,看破不说破,长辈说什么她支着耳朵听就是了。
  孟氏见女儿了了应对,端着茶抿了一口,沉吟了片刻,叹了一声,才道:“你兄长自幼与曲家姑娘青梅竹马,那孩子生的极好,养在闺中深谙诗书礼仪,这门亲事很是好。都说儿大也不由娘,女大不中留,母亲并不是迂腐之人,况且你年纪尚轻,有时间好好相看。”
  韩语乔闻之,顿时脸上浮起一层薄红。转而,微微一笑,镇定自若,淡淡回道:“女儿并非眼高手低之人,豪情壮志沙场杀敌开疆扩土的将军也好;舌战群雄,一支笔杆子挥舞乾坤的文人也罢。婚姻大事,无论他是落魄书生,还是高门子弟,我定然找一个合乎自个儿心意的才好。”
  老夫人点头称是,自觉这孩子是个有主意的。嫡亲孙女一改以前的暴躁脾气,她心中甚是欣慰,眼下见小孩子家毫不避讳,坦言心声,她也眉开眼笑。
  可是,看着嫡长孙女出落得明眸善睐,雪肤嫩唇的好模样,总让人觉得心里莫名有些担忧,遂语重心长道:“这举案齐眉容易,可要夫妻同心却是难得。”老夫人说着,似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孟氏,攸而一笑,“你有这想法自然是好的,但万万不能执拗。”
  孟氏听后,脸上还是带着笑意,眼神却变了一变。府中之事岂能瞒得过老夫人,她知道老夫人虽然不提,但今日这话明显也是对她的敲打,毕竟,母亲总是偏爱自己的孩子啊。
  好在老夫人无深究之意,话头一提即过。这边,韩语乔也注意到了亲娘的反应,忙哄着老夫人,点头应了是。
  一时之间,孟氏无言以对,为免尴尬,决定转移话题。说起韩语乔生辰在小年前一日,大病初愈,倒要好好庆祝一番。韩语乔也来了兴致,高兴提议着,说今年要在梅园办场红梅宴,邀世家女前来观赏。
  老夫人点头赞好,女儿家是该多与各府贵女亲近亲近。
  已至年关,恰逢筹备年货,收拢租子之时。正是世家女子随家中主母学习中馈事务的好时机,但接到韩国公府的帖子后,也都纷纷应下。
  日子转眼即到,今日韩语乔被允了不必到孟氏院子里读书习字。梅园的一切都安排妥帖,她会在白天宴请好友贵女,晚上会有烟火表演。如若没有人来捣乱,将会是愉悦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