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心疼

  年后,天气乍然转暖。换下厚重衣物穿上轻薄些的裙衫,人的精神也随之轻快了不少。
  期间,楚予多次让人给韩语乔递上拜帖,却无半点回音。楚予也去了韩国公府,只是被各种理由搪塞挡了出来。
  于是楚予便在韩国公府外等候,只盼着韩语乔出门时可以和她说话,哪怕看上一眼也是好的。
  谁想,他忽略了,若是一个人故意躲避你,就算尽在咫尺,也是无济于事。
  楚笑微听说自家兄长每日出府去,每每都是失望而归。察觉不对,偷偷问了楚予近身伺候的小厮,才知道他每天的去向。
  这日,楚予匆匆帮楚相办完事情,再次去韩国公府等候,依旧没有见到魂牵梦萦之人,心下难免焦虑和伤怀。
  楚予前脚刚踏进相国府正门,就被妹子拽着拉进了她的院子。
  许是心思重,楚予面色不佳,略显憔悴。只是黑色眸子依旧温润,但眉宇间的几道皱纹看的楚笑微心里极其不舒服。
  见到一向潇洒文雅的哥哥一副落魄书生模样,楚笑微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自己的担心,道:“楚予,你到底怎么了?”行为举止如此不正常。
  闻言,楚予脚步凝在原地,眸光微敛,摇头说:“无事,不用担心我。”
  楚笑微大为不解,明明几天前还好好的,打从韩语乔生辰后,楚予就一直怏怏不乐,经常心不在焉,甚至连父亲交代的差事也会出了差错,被好一顿责骂。
  想来,无论是初一那天捎带的信件,还是从楚予的小厮那里得来的消息,这些现象只能越来越清晰地证明了她内心的猜测。
  “难道是因为韩语乔?”
  “……”楚予的心思被猜中,脸色比之前更难看了几分。他沉吟片刻,压抑着多日来的心痛,缓缓道:“与她无关……”
  “少来骗我!你是我亲哥,我会不懂你!”楚笑微打断他的话,直言不讳:“特意寻来那对玉兰簪,费尽心思绘制样图,难道不是讨她欢心?你敢亲口说你厌烦她?”
  楚笑微一口气问出,丝毫不给对方喘息撒谎的机会。几息,才略略按下胸中激动。
  其实,她在察觉楚予心意后,也是真心实意希望闺蜜能做他的妻子。这样两人的关系更加亲近,原本的一切都是美好的。
  令楚笑微不解的是韩语乔明明心动,但为何会变成这般。
  看着自家哥哥被情所困,楚笑微第一次在心里产生怨怼。
  “我……不喜欢……”楚予喃喃道,声音低沉,更像是自说自话,好像这样,真的就能告诉自己他不喜欢韩语乔。
  楚笑微听后,嫌恶地皱眉,见楚予到现在还不肯承认他对韩语乔的喜欢,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架势,狠狠瞪他一眼。
  “瞧瞧你这窝囊样,若我是韩语乔,也看不上你!大男人敢爱敢恨,肆意而活,才不枉风流少年。我最了解语乔,她心中渴慕的男人必定不是不战而败的懦夫……”
  被只爱吃美食的妹子忽然痛心疾首地批了一通,楚予的脸色白了白,站定半晌,心思百转。
  仔细想来,虽然靖王那般言辞凿凿,但是只要韩语乔不答应,难道皇家还能做出颜面扫地的强娶豪夺之事来?
  多日将自己困在犄角旮旯里走不出来,想想就觉得傻透了。
  楚予苦笑一声,一扫近日来的阴郁,微扬着唇角,抬头看向楚笑微,朗声道:“死丫头,安慰人都不会啊!”
  看他重拾自信,楚笑微不再多言,笑眯眯的来至楚予面前,伸手锤了他两拳:“把我未来的嫂嫂追到了再来教训我吧……”
  ……
  清晨,沁蘭院。
  喜禾欢欢喜喜捧着一方锦盒从萃華院款款而来。打帘进了里屋,便看到喜裳刚为姑娘梳好发髻,正在挑选簪子。
  喜禾将夫人送给大姑娘的衣裳取出,打理好,才来至梳妆台前。
  只见得大姑娘愈发美丽,即使每日里瞧着,还是看的她脸红心跳。
  然而,韩语乔的目光跳过了盒中金玉首饰,伸手拿起前两日刚制好的银色蔷薇花簪篦,下坠数条翡翠流苏。
  “今日是二月二,龙抬头,”喜禾扫了眼首饰盒,大为不解:“怎的不见姑娘戴那对羊脂玉兰花簪呢?”
  韩语乔闻之神色微滞,喜裳眼尖的看见,赶紧笑道:“今儿个是大日子,夫人命人在趣园摆了台子。可是咱姑娘不是要出门吗?玉簪虽好,但易折损,依奴婢看,这篦梳华美而不失纯质,挺好的。”
  韩语乔微微点了点头,遂冷笑吟吟地看着喜裳,猛然发觉这个丫鬟越发懂得窥探自己的心思。
  一旁的喜禾垂下头,脸颊滚烫。她是有心为送玉簪的人说话,想那温润如玉,年少便名躁京中的公子,哪里配不上姑娘?
  可被喜裳不着痕迹的轻轻点破,她还是尴尬,竟一时间不敢抬脸看韩语乔。
  房里安静,可闻呼吸急缓。半晌,却不见韩语乔有丝毫怪罪之意,喜裳眸中闪过一瞬的失望。
  喜禾知道自己又让姑娘不高兴了,安静的转身取来新制的衣裙。她触摸着柔软的衣料,心里犹豫不决,最后还是决定递给喜裳。
  忽然,韩语乔起身,淡淡地吩咐:“喜禾……”说罢,张开手臂,让喜禾伺候更衣。
  顿时,喜禾眼圈都红了,怯懦道:“姑娘……奴婢虽不知您和楚公子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奴婢的主子是姑娘,永远不会背叛您的……”
  大大的杏眼里泪花闪烁,要落不落,惹人怜爱。
  韩语乔思及上一世,喜禾在危急时刻舍身护她,这辈子她定不疑喜禾。
  这丫鬟的心思最是单纯,为楚予说话,实属为她好,喜禾是不希望她错过吧!
  误会她才是真傻!
  韩语乔看看窗外时辰,眸光略过喜裳,落在喜禾身上,“快些吧,让人等久了,自己挨罚去。”
  主仆三人乘车去了郊外,一路上透过窗帘可以看到春|色撩|人。
  青草,绿芽,绽放的鲜花,被春风吹鼓的河水,来来往往的笑脸,看得人心里甚是舒畅。
  京郊西亭,楚笑微和曲溪早已在等候,身边静立几个丫鬟。
  雕花圆石桌上,摆放着几个质朴漆盒,上面镌刻娟秀小楷。另一端,红泥小火炉上温着清酒,四溢着醉人香气。
  远远看到一架华盖马车缓缓而来,熟悉的车徽映入眼帘,楚笑微眉心稍稍舒展,扬起嘴角,迎了上去。
  韩语乔见她亲热地贴了过来,再望了眼姗姗而来的曲溪,佯装嗔怪,道:“你何时能学得曲姐姐的两分?”
  楚笑微难得脸红,不好意思起来,学淑女对她来说是难,可若让她学曲溪端庄气质是难上加难。
  曲溪闻言,微微一笑。三人互相见了礼,相视一笑,引进亭中。
  少顷,闻得马蹄声声,由远及近,在几米开外,来人利落翻身下马。
  韩晟延自从去了兵部述职,大部分时间都在军营中呆着。有曲溪在的地方,哪里能少的了他。
  旁边的楚予,今日着了一袭月白色长衫,玄色马靴,黑发用镂空银镶玉冠全部束起。少了几分平时的文气,平添了引人注目的飒爽英姿。
  避无可避,楚予和韩语乔视线相触。顷刻间,各自错开。
  韩语乔今日来赴约,一则,因为她答应了楚笑微的邀约;二则,她待在府中许久,自从获得新生后还未曾过过亲自策马奔腾的瘾。
  已有小厮牵马过来,楚笑微选了看起来温顺的匹枣红小马,韩语乔则挑选了一匹西域大宛马,接过缰绳,脚一蹬,翻身而上,瞬间已策马奔出一段距离。
  风带着明媚阳光的暖意扑打在脸上,头饰上的流苏摇摆,发出清脆叮铃微响。
  楚笑微看着自家哥哥驻足不前,撇撇嘴,握紧缰绳,调转了马头,朝着侧方而去。怔楞片刻,楚予才收回心神,扬鞭追赶了上去。
  快意骑了一阵,虽未过瘾,但韩语乔身体尚有少许残毒,剧|烈运动渐渐让她感觉不适。
  她欲要将速度慢慢缓下来,奈何心口忽然传来一阵绞痛,手下无力,眼看竟要控制不住马匹。
  西域大宛马性|子烈,不易被驯服,更是生人勿近的典型例子。
  此刻刚撒开了蹄子肆意跑了一阵子,就要被强迫停下,它可不干。
  韩语乔强忍心痛,紧握缰绳,伏底了身子才不被甩下马背。
  楚予见突发危急,毫不犹豫打马上前,长臂一伸,揽过韩语乔让她坐于身前。
  看到怀里的人嘴唇苍白,眸光微散。楚予多日来积攒的话语一时之间竟无从说起,只剩下满心满肺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