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番外篇之韩蔚欣 一

  我叫韩蔚欣,出生在韩国公府,然而我的娘亲却是一个妾室,所以我也就沦落为一个身份低微的庶女。
  古语云:嫡庶有别,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小的时候,我还浑然不觉,不知道嫡庶之间到底有何不同之处。我傻傻的以为,我和韩语乔虽不是一母所出,但都是父亲的孩子,我们是姐妹是亲人。
  我的亲娘是谢氏,她出生于氏族大家,却是贱妾所生,打小她就跟我将她在谢府时候如何被家中姊妹兄弟欺负了去。
  亲娘要我时时刻刻牢记着做庶女的悲哀,而我年幼时却常常忘记。
  从我记事起,没有一天不和嫡长姐在一起玩闹。我的这个姐姐自幼不爱读书写字,专门跟着大哥韩晟延调皮捣蛋。而我一直文文静静,按照亲娘的要求和她立下的规矩来做,习字念文,吟诗作赋,抚琴弄茶。
  所有大家闺秀该学习的东西,我都在努力的学习。我必须要刻苦,如若不然,在每日考核时候过不了亲娘这关,除了饿一天肚子,还会挨一顿“竹板炒肉”。
  每次打我的时候,我心里都有说不完的委屈。有时候怀疑谢氏究竟是不是我的亲娘,令我更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长姐可以到处玩耍嬉笑,做得远远比我过分,却只是被主母笑骂调皮。
  从小时候起,韩语乔就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年幼如我,常常偷偷躲在假山后面瞧她,听她银铃般的嬉笑声,我羡慕不已,但未尝嫉妒之滋味。
  我是她的妹妹,却要被关在屋里学这学那,越学越多,愈来愈烦躁不安。
  起初,我不懂得嫉妒为何。后来,渐渐明白了。
  当韩晟延被召为皇子伴读,韩语乔没了最主要的玩伴,所以,她才注意到了我这个庶出的妹妹。
  要知道,我是谢姨娘的小女儿,在我之前除了两位哥哥,事实上我还有个同胞姐姐,可惜,姐姐活了不过十多岁,便香消玉殒,与世长辞。
  哥哥们渐渐长大,有了自己的想法,也有了该做的事情。没人陪我说说话,聊聊天。
  所以,当韩语乔主动找上我的时候,我想,我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站在这个长姐跟前了,终日里被人捧在手心的人也会看到渺小的我。那时,我心里的高兴简直无法言喻。
  我不知道该怎样形容韩语乔,我一直觉得她就像个没人管的野孩子,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可以不顾及大家闺秀的形象,上树掏|鸟窝,爬墙出府去热闹非凡的集市上买酸酸甜甜的糖葫芦吃,已经化掉看不出原本模样的糖画,红鼻子的笑面人……府里多少好东西,她想要什么是没有的,可偏偏这些不值一提的廉价之物能让她欢喜。
  当她第一次带我出的府去,我终于身临其境,知道了长姐为什么喜欢那些小玩意儿。说实话,头一回去人群密集之地,真的吓的要死。
  只觉得街市上有好多的人,男女老少,老弱妇儒。各种各样的摊贩,五花八门的门面店铺,各式各样的吆喝声,显得十分热闹。
  我还清清楚楚的记得,当我面露惊讶的时候,韩语乔笑的那么灿烂,而我羞红了面,无措的搓着衣角。规规矩矩地站在那里,拘束的厉害。心里暗道:没有想到,高高的院墙之外,就是另一番天地。
  原来,这就是韩语乔喜欢的人间烟火味道。
  想想府中那道熟悉的高墙厚壁隔开了我与外界的联系,每日里都被先生布置的功课,亲娘布置的功课占满了时间,没有自己的空间,更不用说自己的想法。我没有思考的余地,所以按部就班地遵从亲娘给设定的轨迹生活着。这般活着,实在是累。
  是韩语乔打破了这一切的平静,是她带着我闯入了本该熟悉却对我来说十分陌生的现实世界。
  吃、喝、玩、乐,喜、怒、哀、乐,这才是普通的世俗生活。
  然而我却一直活在诗书礼仪之中,活在亲娘的谆谆教诲之下。所以当天夜里,我做出了一个自己都难以置信的决定。
  我要和韩语乔玩在一处,只有这般,娘亲才不会苛责、惩罚我,只有这般,我才可以出的府去,接触到更多的人和事。
  于是,我每天早早做了功课就去沁蘭院寻机会与韩语乔说话。有时候,她会带我去骑马,有时候她会带我去吃很多好吃的……
  与此同时,我也开始认识许多名门家的小姐,只是她们多数不愿意甚至不屑于和我结交。这时候,我才身有体会到嫡庶的差别。
  我和韩语乔同是韩国公府家的小姐,她走到哪里都会有人前呼后拥着巴结讨好,然而,与我能说上几句话的也就寥寥数位其他府上的庶女们。那种自卑,难堪和尴尬的滋味是我这辈子都无法忘怀的。
  我渐渐醒悟过来,韩语乔从来都高高在上,带着我出去也不过是她心血来潮图个新鲜,玩玩而已。
  她要做红花,所以还要我来做绿叶。岂不知她并无自知之明。
  我依稀记得八九岁的韩语乔是个青葱嫩白的模样,十指不沾阳春水。但忽然爱上骑马箭术,喜食肉食。
  我在心里暗自惊奇着韩语乔原本轻灵的样貌一天天地发生着变化,短短两年光景,她已不复当年娇俏,身材比同龄的女孩子圆润了不止一点半点,为此,我疑惑不解。
  直到有一天,我从父亲书房回来,恰巧遇见一个小丫鬟,只见她慌慌张张一脸惊惶地从娘的房间出来,伶俐模样却连走路都磕磕绊绊,差点撞到我身上,可见被吓得不轻。
  待我细细看来,哑然失语,这丫头竟是韩语乔的贴身侍婢——喜瑶。
  我终于明白了为甚韩语乔会变了模样,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可笑我不懂娘亲的心思,还一心扑过去眼巴巴地寻求依附。若是被韩语乔最后知晓背|叛她的人正是最信任的贴身丫鬟,又该是如何的反应。
  我一边在心里嘲讽,与此同时,也愈发觉得娘的心思太深,多年来屈居人下,忍气吞声地过活,即使再得父亲宠|幸,到头来还只是一个不被人重视的姨娘罢了。
  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娘都不甘心,一直在暗地里筹谋,所以我更不会乖乖认命,现在是庶女,就算嫁为人妇也只是个妾室,即便生了孩子依旧是同样的命运,想想一辈子被人踩在脚底下蹂|躏的日子都觉得心惊肉跳。
  此刻,勾心斗角也好,背叛逃离也罢,我终于知道自己所要求的东西了。
  我要取而代之,以韩国公府唯一的女子的身份出嫁,红妆十里,如意郎君,自是风光无限。
  我去和娘通了心意,我看得出来娘甚是欣慰。我们母女终究站在了一起。
  按照母亲的计划,不出三年,韩语乔就会毒发,毒素多年的集聚,在一朝爆发,定然势不可挡,她必死无疑。
  既然这般结果,何必虚与委蛇,委屈了自个儿。于是理所当然的,我与韩语乔断绝了往来。
  我真真的看够了韩语乔虚伪的面孔,说什么好姐妹,她不过是拉我当陪衬罢了;说什么骨血相连,她压根瞧不上我这庶出的女子。
  即便我再有才能也抵不过“嫡长女”这个身份,命运就是这般可悲,让一个目不识丁的丑陋之人投胎到如此金贵的身份里。
  若是韩国公府的嫡长女不在人世了,那么我就是府中唯一的姑娘,自然会引人注目,到时候挑选佳婿,谋得前程岂不是轻而易举。
  眼看着韩语乔身子内虚外实,一日不如一日,却总也不见她突然病倒,我便愈发心急起来甚至在丹台撕破了脸,上演了一出苦肉计。
  那天,我让人仿了字迹邀韩语乔到丹台见面。事实上,真当我们面对面时,冷淡的氛围让谁都无法先开口说话。
  我已经不记得是怎样和韩语乔发生的口角,只是情急之下,话赶着话,不小心道出了心里真实想法。
  韩语乔闻言气急欲要扬手打人的时候,我鬼使神差地推了她一把。思维根本来不及反应,当我难以置信地看见她倒在血泊里,一下子慌了神儿。
  如若被人发觉嫡长女被害,这般罪名足以让我丢掉性命。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咬牙跳进了冰水里。
  打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再加上冰冷刺骨的水浸泡,导致我高烧不退,韩语乔也昏迷不醒。
  这就是以命赌命吧!
  可是千算万算还是算不过老天,韩语乔头上破了那么大的窟窿都没能要了她的命。不知是她运道太好,还是我太背?
  依照我对父亲大人的了解,这样的情况下,他必然会护着我而惩罚韩语乔。出乎意料的是,韩语乔搬来了老祖母,这个傻乎乎的人何时竟懂得变通,何时学会了向别人伸手求助?
  没抓到狐狸反而惹了一身的是非,我这般做法早晚被娘察觉,毫无疑问地被娘数落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