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劫(二)

  当打更着敲击了两下铜锣,清脆的声音响彻在京繁幽静的街头,热闹的一天这才算是真的过去。
  幽鸣忽地睁开眼睛,黑暗的房间里一切都悄无声息。幽鸣坐直身体,清脆的铁链声回荡在房内,清晰的甚至有些吓人。
  啪,铁链断裂的声音,幽鸣揉揉被禁锢多时的手腕,骨骼发出轻微的嗑嗤声。
  客栈里一片寂静,偶尔传来几声鼾声。幽鸣小心地推开门,走廊上空无一人,她悄悄走到前面衙差的房间,贴耳在门上,均匀的呼吸声混着偶尔几声小鼾,里面的人睡的可真香。
  幽鸣确定衙差们已经睡熟后,偷偷溜进了对面的房间。房间的桌子上还摆着文思未动的饭菜,一位丫鬟打扮的女子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幽鸣绕过她来到了床上,上面躺着一个较小的女子,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就连在睡梦里也紧皱着眉头。
  “喂,醒醒。”幽鸣轻轻地推着她的身体,小声呼唤。
  女子微微呢喃一声,眼睛缓缓睁开,待看清来人之后,本能地想要大叫。
  “呜……”幽鸣赶紧捂上了她的嘴,并且指着熟睡的丫鬟,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女子的眼里充满了恐惧,小巧的鼻子皱成一团。
  “你想不想逃婚?”幽鸣问。
  女子一听,眉头豁然展开,拼命地点头。
  “好,那你要听我的。”幽鸣在她耳边细说了整个计划,女子不断地点头。
  第二天一早,老板娘的尖叫声叫醒了整间客栈的人。
  “发生什么事了?”两名衙差,抚着略微有些头疼的脑袋,声音还带着些许睡意。
  “差大爷,不好了!刚才我去给隔壁姑娘送早饭,刚推开门,她就发了疯的冲了出来,把我推倒在地上,一转眼就不见了,房间里只剩下她撬开的铁链。”
  老板娘拿着两条沉重的铁链在衙差的面前晃荡。
  刚才还迷糊着的衙差一瞬间清醒,拿起桌上的两把刀,便追了出去。
  整个客栈的人都凑热闹地看着两个带刀侍卫风驰电掣半追赶一名蓬头垢面的女子,消失在京繁的街头。
  “小翠,别管外面发生的事情了,我们上路吧。”
  一名女子冷冷地命令着正在凑热闹的丫鬟。
  “是,小姐,但是你还没有洗漱呢。”被称作小翠的丫鬟打算打一盆水,给小姐洗漱。
  “不用了,我已经穿戴整齐了,通知下去,送亲队伍今日便可启程,别再耽误了。”
  女子轻佻起帘帐,起身走出来,她一身火红的嫁衣,上面所秀的百鸟朝凤栩栩如生,用金丝镶嵌的喜帕已经庄严地戴在女子的头上。
  小翠愣了一会儿神,昨个小姐还哭天喊地闹着要回家,今个就像变了个一个人一样。
  “愣着干什么,赶紧吩咐下去,即刻启程。”
  小翠慌忙地应了一声,便急忙忙地下去传令去了。
  敲锣打鼓的送亲队伍浩浩荡荡地游走在京繁的街头,虽然也经lì
  过不少波折,但是总算是过去了,小翠高兴地护送着轿子里的小姐,向着西南方向的姑爷家走去。
  正午时候,送亲队伍顺利地出了城,在离京繁很远的一个小山坡上休息。
  “小翠,大概还有多久才到?”女子撩开窗子的一角,问道。
  “小姐,玉盘在西南边界,以现在的速度大约一个月就能到了。”
  女子放下帘子,冰冷的声音从轿子里传来。
  “传令下去,加快速度,一直到天黑才能投宿。”
  小翠一惊,不知dào
  为什么小姐会变得如此焦急,但是她还是按照小姐的意思吩咐下去。
  抬轿的轿夫一脸埋怨地从地上站起来,继xù
  前行。心里充满了疑惑,这家小姐真是事多,要不就不去,要去就跟敢死一样。大户小姐的心思,还真是捉摸不透。
  与此同时,坐在轿子的幽鸣心里却在不断的催促着,快一点,再快一点!
  在轿夫的满声怨道中,送亲的队伍敲锣打鼓地送进了云盘城。轿夫们的脸上画满不悦,连续一个月的赶路,他们憔悴不堪。
  “小姐,再过几个路口就到姑爷家了。媒婆已经先行去通知姑爷了。”
  “嗯。”幽鸣微微应答一声,想来那些衙差怎么也不会追到这边来了。
  倒是一旁的小翠充满疑窦,一个月来,小姐的脾气变化太大,不然不要她伺候,连头盖也没不曾掀起来过,膳食全是在轿子里进行,更说这是习俗,新娘子的头盖不能被揭开。小翠只好告sù
  自己,小姐的一切变化源自于她想通了,所以才选择高高兴兴的出家。
  送亲的轿子,经过熙熙攘攘的街头,与一群围观的群众擦肩而过。
  “停。”一声命令,轿子应声而至。
  幽鸣微微露出红头巾的一角,对这一旁的小翠吩咐。
  “过去看看。”
  小翠应了一声,便走进了那人头攒动的地方。
  片刻后,小翠回来。
  “小姐,前面是张新出的告示,是说前占星女史,现被发配的囚犯在押送途中逃走了,正被全国通缉呢。”
  幽鸣隔着帘子的脸看不出任何表情。
  “走。”
  一群人又浩浩荡荡地向着下一条街走去。
  噼里啪啦的震耳欲聋,街尾的朱府张灯结彩,今个是他们家少爷娶媳妇的日子,引来的大批人的围观。这朱府是玉盘城里的大户,玉盘顾名思义是以产玉石为主要产业,这朱府更是玉器大王,每年还负责宫里的玉器生意,在玉盘城里可是赫赫有名,可惜没当人们说道他家的儿子,便是一个个摇头叹息,朱老爷以仁义、信用为首任,偏偏生了个败家子,朱老爷的儿子朱仁义吃喝嫖赌样样齐全,经常伙同一群猪朋狗友在酒楼闹事,前段时间跟几个青楼姑娘在街头厮混,纸醉金迷,闹得沸沸扬扬。朱老爷大怒,立即给他定了们亲事,好让他收心养性。
  说起这个新娘一家也是大有来头,原本是苏泷城里一个小小的裁缝,但是手艺精湛,加上老板为人豪爽喜欢多交朋友,在几年内,变成了苏泷城的大户,他们更是把女儿也命名为苏泷,用来纪念这段奋斗的日子。这苏泷从小就长得标志可人,长大后更是成了当地家喻户晓的名门闺秀,求亲的人早就踏破了苏府的门槛,但是苏老爷就是不同意。但是谁也想不到,苏老爷会把女儿嫁到如此偏远的玉盘,更想不到的是竟然会嫁给一个声名狼藉的败家子。
  围观的路人小声的议论着,谁也没有个合理的解释。
  “嘿,你们不知dào
  了吧。”忽然,人群里爆fā
  出一阵胸有成竹的笑声。
  “这苏小姐下嫁给朱少爷,可是大有文章。”
  此话一出,众人各个竖起了耳朵。讲话的那人瞬间成了人群的焦点,不由沾沾自喜起来。
  “我听我在朱府当差的哥们说,这朱老爷跟苏老爷达成了一个协议,如果苏老爷把女儿嫁给朱少爷,那么朱老爷就派人去京都疏通疏通,以后宫里进贡的丝绸都由苏老爷包办了。”
  人群中发出不小的响声,这么一说,事情立kè
  变得明朗起来。
  他们还在议论关于大户人家的政治婚姻的时候,新娘送亲的队伍正敲锣打鼓地走了过来。
  “新娘到!”
  媒婆的一声叫唤,轿子停了下来。
  新郎在朱老爷满脸笑容的怂恿下,不情愿地走到轿子面前。
  “新郎赶紧掀轿门,把新娘背出来。”媒婆谄媚的说着,裂开的嘴就像一个巨大的碗,让朱仁义一阵厌恶。
  朱仁义漫不经心地掀开了轿门,音乐声戛然而止。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是怎么回事!”朱老爷一脸怒气地走下来,指着空的轿里,质问媒婆。
  媒婆战战兢兢地躲在一旁,不知dào
  怎么回答。
  “你们家小姐呢?”
  朱老爷对着小翠狂吼。
  “刚……刚才进城门的时候还在。”小翠吱吱呜呜地说。
  “老爷,你看。”
  朱府的家丁,在不大的轿子里摸了一圈,竟然发xiàn
  轿底被人凿开了一个大洞。
  朱老爷大怒。
  “传令下去!全府出动,一定要把新娘找回来!”
  朱老爷一声令下,朱府上上下下一百多人都出发寻找起他们的新少奶奶去了。
  幽鸣拍拍自己手上的灰尘,乘着现在他们还没发xiàn
  ,赶紧向城门方向狂奔。
  没跑几个街头,就听到后面有吵闹声,幽鸣一转头,果然一大群人朝她追了过来。
  她赶紧加快了速度,在街道上横冲直撞的。
  “站住!站住!”
  呼喊声接二连三的传来,幽鸣可顾不了那么多,她一个劲地往前跑,也不顾撞没撞到人。
  “喂,我说你这人是怎么回事,撞到人也不说对不起。”一位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不依不饶地拽住幽鸣的胳膊。
  “你看,我刚买的柿子被你撞掉了,你赔我。”小女孩一昂头,绝不善罢甘休。
  身后的呼喊声越来越近,幽鸣没工夫再跟这个小女孩瞎折腾,情急之下,她张嘴咬住了对方细嫩的胳膊,对方大叫一声,松开了手。幽鸣乘机赶紧溜走。
  “你看呀!你看!”小女孩撅着个嘴,向一旁绷着个脸的少年控诉,少年望着那一抹火红的身影,表情深邃。
  玉盘的城外有一座山,幽鸣想也没想就往山上跑去。
  “苏小姐,你还是乖乖跟我们回去吧。”
  带头的管家气喘吁吁地看着站在悬崖上的幽鸣,身后的一群侍从,拿着棍子虎视眈眈地看着她。
  幽鸣的身后正是万丈悬崖,微微一动,便可能粉身碎骨。山下激流涌过发出的响声回荡在耳畔。幽鸣深呼一口气,死就死吧!她闭上眼睛,一跃而起,在众人的尖叫声中,纵身跳下了万丈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