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存者(一)

  黎明将至,于鹏缓缓立起身子,凌冽的风吹过他的脸上,像是死者愤nù
  的低吟。空荡荡的悬崖,让人望而生畏。于鹏缓缓闭上了眼睛,沉重地呼了一口气。转身离去,他还要赶在天亮之前回去跟煜钊复命。
  幽鸣猛地睁开眼,外面的天色已经开始泛白,她皱着眉头,是做噩梦了么?但是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她看了看周围,大家都还在睡,可是她已然没了睡意。算了,我还是出去走走吧。幽鸣从地上站起来,走了出去。
  微凉的带着潮湿的空气让她清醒了很多,幽鸣舒展了一下有些麻木的身子,希望能驱赶心里的不痛快。
  “怎么了?”
  一个男生幽幽地在她身后响起,幽鸣猛然回头。
  煜钊捂着伤口,温柔地看着她,眼里带着一丝宠溺。
  “你怎么出来了,身上还带着伤,赶紧去休息啊。”
  幽鸣一皱眉头,半推半命令地让煜钊进去休息。煜钊呵呵地笑着,脚步随着她的推力,向后退了几步。
  忽然,他微微一怔。
  “怎么了?”幽鸣狐疑地看着他。
  煜钊露出敷衍的笑容,但是眼神却不是瞟向幽鸣身后的男人——于鹏。
  怎么偏偏这时候回来了!要是被幽鸣看到了,怎么办。煜钊狠狠地瞪了于鹏一眼。于鹏赶紧侧身躲到树的后面。
  幽鸣疑惑地转头,除了大片的树,没有发xiàn
  其他的东西。
  “你怎么了?”“没什么。哦,我想起来了,我昨天回来的时候,好像看到那边有好多花。我带你去看吧。”
  “好啊好啊。”幽鸣立kè
  兴奋了起来,蹦蹦跳跳地朝着煜钊说的方向走去。
  于鹏见她已经走远,赶紧从树后出来,如风一般,迅速钻进了山洞里。
  “走吧。”煜钊微笑着走到幽鸣的身边。
  可是幽鸣却高兴不起来,就在刚才,她好像闻到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那种不好的感觉又再度涌了上来。
  于鹏顺利地回到了山洞里,刚坐下,却意wài
  地听到了一个男声。
  “你回来了。”
  于鹏浑身一抖,看向声音的方向,是白胜?
  闭着眼睛的白胜,露出了一个笑容,然后猛地睁开眼,对上于鹏一脸的震惊。
  “你怎么知dào?”
  白胜一记冷笑,直起身子,凑到于鹏面前。俊俏的脸瞬间放大,于鹏略微地想要后退。白胜却紧逼了上去,以一种极其暧昧的姿势看着他的眼睛,浅浅的呼吸打在于鹏的脸上,惹得于鹏的脸痒痒的。
  “因为,你走的时候,我就醒了。”
  什么!于鹏一转头,差点撞上了白胜的鼻子,但是这都不是问题,问题是,这个笑里藏刀的男人竟然发xiàn
  了他的秘密。他不能确定对方是敌是友,只能扣紧,随时准bèi
  玉石俱焚。
  然而,白胜却丝毫也不慌张,依旧保持着淡淡的微笑。
  “别紧张。我并不知dào
  你去了哪里。可是……”他的话锋一转,笑意达到了眼里,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光亮。
  “应该很快就知dào
  了吧。”白胜随意拨了拨散在胸前的头发,饶有兴趣地看着于鹏。
  “你想怎么样?”于鹏咬着牙根,狠狠地说,他从未这么讨厌一个人,但是现在,他恨不得立kè
  拔出剑,捅入白胜的心脏,然后再把他一贯的笑脸给拔下来,那虚伪的笑容,直让他作呕。
  “很简单,告sù
  我真相。”
  “这事不是我做主。”
  “那就找那个能做主的。”白胜不以为然地说。
  人至贱,则无dí。所以白胜已经天下无dí
  了,于鹏在心里想,最终妥协,答yīng
  了他的要求。等煜钊回来,他会找个机会跟煜钊说清楚。
  “这才乖嘛。”白胜笑嘻嘻地说。于鹏却像是被雷劈了一样,被雷的外焦里嫩,想他天不怕地不怕,一人挑一百眉头都不皱一下,可是现在,这个男人的一句话,却让他彻底没了招架之力,忽然间,他想到了一句话。叫做:一物降一物。
  幽鸣像是有什么心事,也顾不上赏花,就匆匆返了回来。
  “差不多也该出发了,我们赶紧回去吧。”幽鸣象征性地问了问煜钊,然后掉头飞快地走进了山洞。
  一眨眼功夫,所有人便鱼贯而出,腿脚好的扶着腿脚不好的,三三两两地向前走着。
  幽鸣略有所思地走在队伍的后面,煜钊走在她的旁边。气氛却很奇怪,一种异样的气流围绕在他们的周围,没有人开口说话,只是各自都在想着自己的事情。
  忽然于鹏叫住了煜钊。
  “将军,属下有事禀报。”他有些着急地看着煜钊的眼睛。
  煜钊转过头:“我有事,先过去一会儿。”
  “嗯。”幽鸣应了一声,却没有抬起头。煜钊只好叹了口气,跟着于鹏走到了一边。
  “什么事?”他看着紧张兮兮的于鹏,有略微的不满。
  “将军不要动怒,是我让他找你过来的。”不知dào
  从哪里蹿出来的白胜,突兀地出现在煜钊的身边。
  煜钊略微震惊地看着他,转而又看了看于鹏,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
  “不用说,你一定是知dào
  昨晚的事了吧。”
  “聪明!”白胜赞许。“以将军的智谋,自然是不甘屈与别人之下的。”
  煜钊暗自运起,手里的剑似乎也感应到了主人的杀气,随时等待,割破眼前这人的喉咙。
  白胜一脸微笑地走到他面前,忽然伸手按住了他蠢蠢欲动的右手。
  “将军,在没有分清是敌是友之前就拔剑的话,是不是不太好呢。”他的目光瞬间变得不再和善,而像是一把锐利的剑,已然在片刻间让对方知dào
  ,自己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煜钊这么多年来,也不是白过的,哪里会被对方这么一说,就吓的失去了分寸,不过,他倒是收起了杀气,因为他倒想知dào
  ,眼前这个人到底想要些什么。
  “说吧,你想要什么?”
  哪知dào
  ,煜钊话音刚落,白胜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着实让站着的两人都吓了一跳。
  “白某别无所求,只希望能够追随将军,愿为将军的雄图霸业,效犬马之劳。”
  正所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煜钊更是深明此理,他双手背在身后,别过身子。
  “白公子大可不必如此,有什么要求就直说吧。”他哪里会不知dào
  ,从这个遇见这个男人开始,他就觉得此人绝非表面上的正气凛然,加上听幽鸣提过与他的过节,让他更加怀疑,白胜救自己,不过是个幌子,背后一定隐藏着些什么。
  白胜缓缓地起身,再也没有刚才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他郑重地对煜钊说。
  “将军,我本是琉砂族族长的孙子,族长之位非我莫属,可是没想到,偏偏被溟非给夺了去,我被搞得身败名裂,最后被逐出了族里。”白胜静静地说着,眼睛看向远方,黑色的瞳仁逐渐变得深邃,好像是在回忆那一段让他永世难忘的日子。
  “我被赶出来之后,一度意志消沉,没了方向。天天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然而,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我遇到了溟非他们,我知dào
  当上族长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帝都请求皇上减赋,所以我悄悄跟着他们,当时我想着如果溟非失败了,我就可以补上,如果我成功说服了皇上,那么便可以回到族里去,可是没想到他们却去了梧源。”
  没错,当初溟非答yīng
  帮他的时候,条件确实是要求帮族人减赋。煜钊回忆了一下,接着听他说下去。
  “在梧源,他们被将军你所救,住进了营地,我只能偷偷地住在不远的地方,结果没等几天,溟非便离开了,当时我很像按照原定计划跟在他后面,结果朝中打乱的消息传来,我一想,与其去一个救一个失势的皇上,不如跟着一个既得民心,又众望所归的将军。”话语间,白胜偷偷瞟了一眼煜钊,见他没有表示,便继xù
  说下去。
  “于是我在营地外带了很久,本想着如果能够帮着将军打退胡人,便可顺利加入将军麾下,可是没想到,胡人却按兵不动,我也只好持观望态度,哪知,一天醒来,所有人都消失了,我一时间没了方寸。只能继xù
  等下去,只到几天后,发xiàn
  了将军的踪迹。当时将军只带着苏姑娘出来,没走多久就遇到了胡人将军的袭击。我想着这是上天给我的机会,于是我出手相助。如今,我得知将军内心的真实想法,很是为将军高兴。在我看来,将军的才能一点也不逊色于任何人,我诚心诚意想要效忠将军。一来,是因为良禽择木而栖,能跟着将军是我的福气。二来,我希望将军能帮我个忙。”
  哼,终于说到重点了,再不说,老子就要睡了。煜钊一记冷笑,不过也好,这种人,谁能满足他的欲望,那么,谁便能当他的主人。
  “我想要溟非身败名裂,让他被族人唾弃,让他也尝尝我当时的滋味。”白胜冷冷地说,眼里闪过凶恶的光芒,然而不过一瞬,他又换上了一副恭敬的样子。
  “所以,恳求将军给我这个机会,我定当竭尽全力,死而后已。”
  气氛一下子沉了下去,于鹏从头至尾都低着头默默地倾听着,白胜跪在地上,心里焦急地等待着,军人的背影挺拔地矗立在前方,让他一瞬间产生了一种惧怕感。
  溟非?煜钊在脑海里回想着关于这个人的所有信息,从开始见面到现在,他都是一副沉稳不苟言笑的样子。没错,他很聪明,也很有本事,但是这些都没有意义。煜钊权衡了一下,最终露出了一个了然的微笑。
  “起来吧。”
  白胜如同得到大赦一般,欣喜地站起身。
  “从现在开始,你跟于鹏一样,只听命于我。如今我们的首要目标就是——杀了王藏。”
  白胜一皱眉:“那皇上呢?”
  煜钊冷冷地一笑,看着一直没有说话的于鹏。
  “他?恐怕,只能到阴间再当他的皇帝了!”
  白胜一怔,瞪大眼睛看着眼前一脸邪佞的男人,仿佛与之前那个和善的将军判若两人,忽然一股寒意,从脚底腾起,瞬间弥漫了整个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