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过招（一）
只要打开了话匣子，她就能从对方话语和细微神态变化中，揣摩出对方心思。再根据所知情况，迅速猜出事情来龙去脉。
可现对面坐着是深沉难测顾熙年，竟让她也有了棘手感觉。
是婉转迂回还是直截了当挑明话题？
这一犹豫踌躇，就听顾熙年淡淡张口说道：“玉儿似乎比以前开朗了不少。不知可否请教兰表妹一声，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一点？”
叶清兰无辜眨眨眼：“顾表哥，你说什么，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
顾熙年笑了笑，眼里却没多少笑意，语气冷了下来：“兰表妹这么聪明，肯定知道我说什么。”
叶清兰早有心里准备，不慌不忙应道：“我只来了短短一天，还能做些什么，不过是陪着惜玉表姐说说话而已。大概是惜玉表姐心情好了，所以说话也比以前多了些。”
顾熙年似笑非笑：“哦？就这么简单吗？”
“确实如此，若是你不相信，我也没法子。”叶清兰一脸无辜无奈，眼里甚至浮起一丝委屈。
如果是换个定力差些或是糊涂些，大概就被敷衍过去了。只可惜，顾熙年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男人。
“既然你不肯说，那我只好去问玉儿了。”顾熙年不疾不徐说着，眸中闪过一丝锐利光芒：“玉儿有什么事都不会瞒着我。”
用这一招来威胁她？对不起，一点用都没有！
叶清兰态度异常坦然镇定：“既然顾表哥信不过我，那就去问惜玉表姐好了。总之我问心无愧。”应干脆利落，毫不犹豫。
顾熙年眼眸微眯，定定看着叶清兰。
叶清兰端端正正坐着，腰身挺笔直。双手交握放膝上，看着一副文静娴雅样子，似乎只是个再普通不过少女。可那双慧黠自信眼眸，却出卖了她。
他可以肯定，她一定暗中做了些什么。可是她为什么如此理直气壮，甚至丝毫不担心他和玉儿对质？她手中。到底握着什么秘密底牌？
顾熙年脑海中闪过一连串念头，锐利黑眸却一刻也不放松紧紧盯着她。就像一只威猛雄鹰盯着猎物一般。
身为“猎物”叶清兰，却心里暗暗盘算着该如何张口探听顾熙年心意。虽然这事尴尬又棘手，可谁让她已经答应了叶清宁，也只好硬着头皮张口了。
“顾表哥。你觉得六堂姐怎么样？”
话题跳跃如此之，顾熙年也有些意外：“你问这个做什么？”
叶清兰咳嗽一声，陪笑道：“没什么。随便问问。”
随便问问？顾熙年眸光一闪，慢条斯理应道：“既然是随便问问，那我也不必说了。”
明知道顾熙年是故意刁难，叶清兰还是恨牙痒。奈何人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只好继续陪笑：“反正也没什么事，顾表哥就当说着解闷了。”
顾熙年好整以暇欣赏着叶清兰笑脸，不紧不慢说道：“你是不是已经答应清宁。要替她试探我心意？”
……
叶清兰生平第一次觉得脸皮厚度不够，顾熙年了然洞悉一切目光下，竟有些火辣辣。
“顾表哥误会了。其实是我自己想问问而已。”叶清兰清了清嗓子，竭力挤出若无其事笑容：“如果顾表哥不想说这个，那就算了。”
顾熙年勾了勾唇角。眼里满是嘲弄笑意：“你真不打算问我了？回去之后不怕清宁怪你吗？若是你惹恼了清宁，以后府里，只怕没人再处处护着你替你撑腰了吧！”
……
叶清兰终于笑不出来了。
这个男人实太精明厉害了，竟然把她尴尬处境看一清二楚。
是，她确实不能惹恼了叶清宁。要想昌远伯里过踏实愉些，她必须得傍牢这个大腿才行。而目前重要，就是替叶清宁试探顾熙年心意，并且想方设法让顾熙年同意和叶清宁私下会面。
换句话说，她现有求于顾熙年。而顾熙年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才会如此好整以暇等她低头。
叶清兰暗暗咬牙，硬是挤出笑容来：“什么都瞒不过顾表哥呢！来之前，六姐确实暗中托付了这件小事给我。还望顾表哥坦言相告。”
顾熙年靠椅子上，神态悠闲极了：“可我实想不出对你坦言相告理由。”
叶清兰深呼吸一口气。没事没事，别生气别生气。本姑娘涵养气度都是一流，这点小阵仗真不算什么……
顾熙年看着眼眸都喷出火星却强忍怒气假装平静叶清兰，忽然觉得逗弄她很有趣。故意闲闲说道：“当然，如果你表现让我满意话，我也可以考虑告诉你。”
表现让他满意……为什么她忽然会觉得这句话很猥琐？
叶清兰囧了一下，忙将头脑中乱七八糟思绪挥开，冷静应道：“好，一言为定。我想，顾表哥也一定会对惜玉表姐为什么会变成现这样子很感兴趣。”
只要不提催眠两个字，捡些不太重要告诉他又有何妨？就算他再厉害，也绝不可能知道她真正底牌是什么。
果然是个非常聪明女孩子，难得是，竟能这么短时间里权衡利弊，做出佳判断和选择。虽然两人之间不太可能成为朋友，但是，顾熙年依然对眼前少女生出一丝欣赏之意。
“你先说！”“你先说！”两人不约而同同时出声。
……
沉默了大约两秒左右，叶清兰抢着说道：“男人总该让着女孩子。何况你还比我大了这么多，总该让我一些。”
论口舌，顾熙年丝毫不逊色，大度点头：“你说对，我确实应该让着你一些。所以，让你先说好了。”
……
算你狠！叶清兰气血翻涌，却不肯示弱，硬生生挤出笑容：“也好，那就由我先说好了。”
顾熙年挑眉一笑，愉极了。
叶清兰略略思忖片刻，整理一下思路说道：“惜玉表姐昨夜做了噩梦，我睡隔壁，听到动静被惊醒了，就起身去了表姐寝室里。表姐一直哭泣，情绪非常不稳，我看着心疼极了，就安慰了她几句”
一说到顾惜玉噩梦，顾熙年唇角笑意淡了下来，眼底闪过复杂无以名状情绪。就连叶清兰一时也看不透他到底想些什么。
是想起沈秋瑜了？还是追悔当年举动？为了维护心上人，却将自己亲妹妹害成这个样子。现后悔又有什么用！
叶清兰心里冷哼一声，将心底升起那一丝怒意按捺下去，继续说了下去：“等惜玉表姐情绪稳定了，我便问她到底做了什么噩梦，她一开始不肯说，耐不住我再三追问，还是告诉我了。她又梦到了当年落水那一幕……”
顾熙年脸色微微一变，终于有些按捺不住了：“她告诉你什么了？”
叶清兰却不肯说下去了，笑吟吟说道：“我说了这么多了，有些口渴。想喝口茶休息会儿，反正有空，不如换顾表哥再说几句好了。”说着，随手端起茶杯，装模作样啜饮了一口。
顾熙年终于尝到这种被噎不上不下滋味了，忍不住瞥了叶清兰一眼。这对讲究风度顾四公子来说，已经是不悦不满表示了。
只可惜，叶清兰喝茶喝正起劲，根本没空回应他冷眼。
顾熙年深呼吸一口气，淡然说道：“清宁是个不错女孩子，又是我表妹，我不讨厌她。”
所谓不讨厌，也仅仅就是没有恶感罢了，远远达不到喜欢程度。何况，他已经说很清楚了，叶清宁就是表妹而已！
这个答案意料之中，叶清兰并不惊讶。却还是忍不住追问了一句：“可是六姐却一直仰慕顾表哥……”
“仰慕？”顾熙年忽笑了，唇角勾起讥讽嘲弄弧度：“她才多大，懂什么叫感情吗？”
叶清兰淡淡应道：“谁说年龄小就不懂感情。十三四岁就两心相许山盟海誓人也不是没有。”
顾熙年被戳中了痛处，笑容陡然没了，面容一冷：“你说什么？”
咦？这算是碰到雷区了吗？
叶清兰笑娇憨天真可爱：“我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顾表哥怎么这么激动。”
就算她笑容再天真烂漫，顾熙年也绝不会相信她刚才是无心之言。不过，现不是追究这个时候……
顾熙年很恢复了冷静，将话题又扯了回来：“好了，我说完了，该轮到你了。玉儿到底告诉你什么了？”
这人实是太难缠了！叶清兰暗暗惋惜不已。
刚才她故意激怒他，是想看看他愤怒时候会不会失言。没想到他自制力这么强，竟然这么就冷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