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 各有所长

  083各有所长
  高文举说的道理大家都很容易听明白。再加上他平素的为人早已在人们心中打上了个善人的标签,因此,阻拦高文英拜墓的影响很快就烟消云散了。大伙放下了心事,都觉得有些饿了,于是,那准备好的酒席很快就动了起来。
  就在高文举松了一口气,坐在范贻和秦敬臣身边打算说上几句体已话时,一声嘹亮的哭声响了起来,紧接着是一阵大呼小叫,众人连忙向声音传过来的方向看去,一脸泪花,小跑着冲过来的,正是小慧,后面还紧跟着两个丫环不住的劝解。而被阻拦住的小慧气恼的将那个拉着自己衣服的丫环捶打几下,猛的推开,又哭着向大厅方向冲了过来。厅中一干人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由于高文举这几天一直在忙着祭祀的相关事情,小慧从今日一回到高家庄就被拦在了旁边做了个看客,虽然香秀跟着,又有个春桃陪着,心里却十分不痛快。但她也知道哥哥有正事。因此倒也没什么意见。
  可是当他看到哥哥对那位远来的姑姑发火的时候,着实吓了一大跳,当时高文举的表情是她从来没有见到过的。这种场景,若是换了别的小孩子估计当场就吓哭了,可是小慧年纪虽小,经历却多,当时并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甚至脸色平静的让人不敢相信。
  香秀和春桃照顾高文英的时候,便将她交给了两个丫环带回后宅去休息了。心有不甘的小慧虽然不情愿,却也乖乖的跟着两人回去了。直到高文举回来安排完各色事务,她还乖乖的坐在自己屋里装着看书。
  当听到几个丫环的议论之后,小慧终于明白哥哥的用意了,憋了一肚子的委曲登时发作,马上就要去见哥哥。两个丫环见说漏了嘴,连忙试图将她拦下,这一拦,顿时将她那隐忍了许久的情绪引爆了,惊天动地的哭声直让方才去过墓地的一帮人自愧不如。
  凡认识她的人都知道这位大小姐年纪不大,在高家庄的地位却非常超然,许多人很快就回思过来了,交口称赞大小姐小小年纪,孝心可嘉。只有高文举和范贻等亲近的人才知道,这姑娘明明就是受了委曲,要来找哥哥出气。
  范贻听到众人一片夸赞之声,自己都有些羞不可抑,连忙给高文举打眼神。却见高文举已早他一步抢了出去,将小慧抱在怀里。柔声劝解了起来。
  也不知道兄妹俩叽叽喳喳的说了些什么,小慧总算止住了哭声却依旧不停的抽啜,高文举将她交给丫环,重又回了酒席。
  范贻苦笑着摇摇头道:“这丫头还真不让人省心,这一阵子一直吵着要回高家庄来,我知道你这里事情多,怕打扰了你。可说实话,这丫头这几个月里,可把我折腾惨了。也不知道她哪里学来的那么多怪问题。还好有你那半本《千字文》在撑着。要不然,还真让她把我问住了。连徐老夫子偶尔过府来,也被她问的一愣一愣的。好在老夫子见多识广,为人又豪气,这要换个小心眼的,不定回去怎么编排我呢。”
  高文举笑了笑:“也是小侄这一阵子事情太多,不过从今日起,我倒是可以在家里多呆一阵子,今年又有闰三月,清明又正巧在闰三月初三,等扫了墓再出去吧,否则,传了出去。又让人家笑话南蛮子连守孝的礼都不顾了。”
  范贻有些抱歉道:“难为你了,本来这许多事情都应当是衙门来做的,可朝里那些老顽固就是不肯拉下这个脸来,只得麻烦你多去走动走动了。那桃花岛黄岛主,也是个能人,要认真理论起来,放眼大宋,恐怕也只有贤侄你能和他相当了。让你去倒也合适。”
  高文举心中一阵好笑,面上却不动声色:“自家人,说这些客气话就见外了,再说和海外通商本就是双赢的事,如今面上既走不通,就只得私下里动作了。小侄倒是不觉得有什么辛苦,只要是能让百姓们得些实惠,也就心满意足了。”
  范贻愤愤道:“要不说呢,当初为这太平绅士的封号,好多人还上本参我,好在官家也顾及到了徐老夫子的名声。否则,还真有可能让他们给拦了下来。这不,人家朱天赐朱员外捐给咱云霄那么多早熟稻种,又送桃花岛的贡品来。结果一个三等太平绅士的虚名也没能从那些老顽固手里讨了来。真真岂有此理。”
  秦敬臣插话道:“我看如今这双方合作也挺好的,文举手里有制时辰表的手艺,又有制象牙的巧匠,这些都是那桃花岛人不会的,这两下里一合作,做出来的东西不是更好了吗?我觉得挺好。”
  范贻道:“真可惜,这些东西在人家占城,就能公平的买卖换成银钱财物,到了咱大宋。只能当贡品,然后讨上几两散碎金银。可是这东西成了贡品,想要流到民间,那可就难上加难了。用文举那话说,叫什么普及,不能普及,这东西变不了钱,永远也得不到发展啊。我就怕,这东西再过几年,在南洋变的满街都是,咱大宋还宝贝一样的供着,久而久之,大宋不免沦落成下邦啊。”
  秦敬臣一脸不在意:“没那么可怕吧?范大人有些过虑了。”
  范贻摇头叹息:“嘿,有些事,初看起来不相干,可要真细想起来,难保。我现在都在考虑是不是把‘二龙戏珠’大量炮制了,让朱员外运去占城卖?不为别的,换成象牙香料,回来又是几分利钱。总比贡到宫里换几张圣旨强一些吧?”
  秦敬臣又在说些什么,高文举没听进去,他被范贻这番极有远见的言论震惊了,也对他不屑于圣旨的诱惑而深感意外。谁说古人呆板?眼前就有个活生生的例子。不能小看古人,也不敢小看古人呐。
  “文举,今日晚间我与鸣凤去云霄县衙歇一晚,顺便与他谈一谈能海的事情。明天开始便与他一起去巡视一下各处的春播。转一圈之后就不再到你这儿来了,小慧就让她呆你这里,过了清明你再送她回泉州吧。”范贻将沉思中的高文举拉回了现实。
  高文举连忙应是,范贻接着道:“来之前,又受徐老夫子之托,向你求个情,让七郎在你这里多呆几日,老夫子对你可是赞赏有加呀。希望七郎能在你这里多学些东西。”
  高文举笑着摆摆手:“柳兄要来,小侄求之不得,至于说到学东西这些,快莫要提起,小侄这点把戏,也就是庄稼人自家里耍耍还成,怎么好拿出来丢人现眼。”
  秦敬臣脸上摆出一个十分夸张的表情:“哟,会谦虚啦?这可不容易啊。”
  三人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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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花岛上各项工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原本负责修路的,只是那些倭人和辽人俘虏,一共不到五百人的规模。随着涌入的百姓越来越多,几个月里,住宿的房屋的春播所需开垦的口粮地很快就理了出来,便有许多稍有空闲的百姓自发的加入到了修路的工程队伍中。
  这些百姓自发组成的队伍和那些俘虏们不同,在他们眼里,这修的路,造的桥,盖的房子,开的荒,全是为自己将来过好日子所作的,因此,他们很快就全身心的投入到其中去了。并且没多久就将全部的技巧熟练的掌握了。很快,他们修路的速度便比那些俘虏们还要快上几分了。
  这本来也没有什么不对,有目标自发工作和被迫不得不工作当然会有截然不同的两种效果了。可是这些百姓们没多久发现了一个非常不合理的现象。他们自己由于家人亲属都在一起生活,因此,每天在工地上做完活路之后,还要回家打理那些杂七杂八的家务事,每天都要忙到深夜才能休息。可是那些俘虏们则不同,每天按时上工,按时吃饭,按时收工,至于做多不少活路,似乎并没有多少人在意。而他们收工之后,不但不用操心其他的事,甚至连睡觉的时候还有人“照顾”。
  最初,两队干的活儿差不多的时候,并没有多少人说什么。可渐渐的,百姓们这一队干活的速度超过了这些俘虏。风言风语就一点点的多了起来。那些倭人自然不敢多吭气,可是那些辽人本就是汉人,又是北方人那种豪迈性子,免不了顶上几句嘴,一来二去,双方的口水仗也就越吵越烈了。
  这种情景一冒头,就被捅到了高文举那里,高文举对此丝毫不在意,告诉留守在岛上的几个头目,若是连这等小事都处理不好,那干脆去仓库领一把铁锹,陪大伙一块去修路得了。自己要为这点事出面去处理,实在是丢不起那人。
  有了高文举的意见,高十一和许操、徐子豪等人碰了个头,决定不理不问,让他们把火烧旺,等事闹大了的时候再收面整治一番便是。在这几人有意无意的纵容之下,经过一段时间的酝酿,争吵终于升级,从指爹骂娘已经上升到了抄家伙互相威胁了。
  当高十一等人接到报告说冲突升级了,已经有人开始动手的情况之后,不紧不慢赶到现场时打算杀鸡儆猴的时候,愕然发现现场动手冲突的,竟然只是那些俘虏中的辽兵,打人的只有一个人,被打的那些人在他举着的木棍下抱着蹲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一下。那些百姓则幸灾乐祸的抱着双手站在一旁看热闹,其中有的人面色显然有些难看,似乎被他的言语感动了不少。至于那些倭人,早已面无人色的远远抱头中蹲在一旁避祸去了。
  莫名其妙的高十一等人一时摸不清楚状况,只得暂时先站在一旁听他骂些什么。
  那人举着棍挨着个儿,每人都是一棍,嘴里不停的数落着:“囚攮的不长眼的混帐王八羔子,好不容易吃几天安生饭,过几天舒坦日子,贱毛病就犯了?!狗日的一个一个在北边的时候谁拿你们当玩意了?整天脑袋别的裤带上给人卖命,血里头捞骨头的日子还没过够?几千里大风大浪都他娘的顾不上,图的是啥?不就他**的为了过几天好日子嘛?啊?如今这日子咋啦?黄岛主拿咱们不当人啦?要吃有吃,有喝有喝,病了能养,累了能歇,你们这些狗日的还要咋?!”
  “嫌人家骂了?骂两句能少了你狗日的一根毛?也他**的不想想为啥人家要骂?亏你们一个个还腆着脸说自己当过兵!活干的连种地的都看不上,还挑三拣四的要吃面?!耶律斜轸让大伙坐船去高丽的时候咋不见有人敢喊着要吃面?狗日的,一个个的记吃不记打!这就想和人家动手啦?也不看看自己是啥身份?别他娘的刀林箭雨中闯过来了,倒为了两句话把命扔到这了。”
  “今天每人一棍,让你们这帮狗日的长长记性,明天要是干活赶不上人家,每人五棍!省的到时候挨刀!”
  高十一和许操等人被这一阵痛骂震惊的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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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汴梁,陈州门内大街,高升客栈。
  龙呤云,洪盛臣,龙腾云围坐在三楼雅间里,望着窗外大街上稀落的人群品茶叙话。
  龙腾云道:“大哥,七哥,这铺子就算是开起来了,可我怎么总觉得心里没底呀?”
  洪盛臣道:“你担心什么?”
  龙腾云道:“这两个月里,咱们把这开封府也算是逛熟了。这陈州门大街一带,来往的人好像比别的地方都少,咱这客栈能赚钱吗?”
  龙呤云摆摆手道:“赚不赚钱我不知道,这地方咱可是照着少爷的吩咐找的,这做生意咱弟兄是外行,可人家少爷懂啊,咱别操那多余的心,只安心在这里守好地盘就成了。别忘了,咱们不是为赚钱来的。”
  龙腾云道:“可是说起探消息来,我这心里就更没谱了。这二师伯那戏园子,也没打听到。八哥的消息更是两眼一摸黑。我这心里一点底气都没有。”
  洪盛臣道:“老九你别灰心,来之前少爷不是说了嘛,这京城里,藏龙卧虎的,凡事不能争那一时之快,一定要求个稳当才行。咱这开客栈的法子倒是个探消息的路子,可我看咱这店生意也不怎么样,先不说赚不赚钱,光是凭这几个人来打探消息,怕是靠不住哦。”
  龙呤云有些发愁,拍了拍脑门子道:“别慌,咱再想想,实在不行,等少爷那边拿个主意再说吧。哦,对了,那几个从云霄带来的厨子可要照顾好了,住店的人少,可就得凭着他们几个赚钱了。虽说少爷不怕赔钱,带的钱撑个两三年也不成问题。可总不能老是赔吧?”
  龙腾云点头道:“你放心吧大哥,他们几个如今可比咱们还舒服呢。再说人家本就是少爷找来的,心里向着少爷应该比咱还多一些吧。咱还是多想想打听消息的事要紧。”
  龙呤云点点头:“是啊,打听消息,客栈,戏园子,茶楼,饭庄,这些都差不多。哎呀,你们说做什么的见的人最多呀?怎么就找不到好法子呢?”
  龙腾云突然指着楼下一个正靠着对面商铺墙壁晒太阳的乞丐道:“我看就是乞丐最多,哪里都看得到。”
  龙呤云慎怪的在他头上敲了一下:“又拿这事笑话七哥,老七还不揍这小子两下。”
  洪盛臣笑了笑道:“老九说的倒也没错……”眼前突然一亮:“对呀,这天下,不管哪里,乞丐最多呀。呵呵,有法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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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席匆匆散去,参加完祭祀的各路客人先后告辞而去。高文举一脸肃穆站在庄门口一一送别。柳三变不好意思呆在时面一个人发呆,便陪着他一起站在门口送客。
  当最后一路客人,范贻和秦敬臣、吴念周相伴离去之后,天色也已经不早了,高文举和柳三变一路聊着向后宅书房走去。
  香秀奉上两碗茶,退下了。柳三变却并没有坐下用茶,而是好奇的在高文举的书房中四下打量着,翻看着书架上的各种书籍,又打量着挂在梁上的汽灯,没看明白那东西的用法,又将目光投向了已经镶上了一块不太平整的玻璃板的时辰表,静静的看了好一会之后,忍不住用手摸了摸,连声赞叹。
  高文举见他如此好奇,倒也省了自己费口舌向他解释,累了大半天了,好不容易喘口气当然不能放过,端着茶慢条斯理的品了起来。
  一阵飞快的碎步声传来,一个小巧灵活的身影飞快的从门口穿过,飞扑到了高文举身上,正是一脸期待的小慧。
  “哥,你说了,客人们走了让我听曲的。”小慧突然响起的声音将沉浸在鬼斧神工之前的柳三变吓了一跳。
  “呵呵,小慧不闹,还有客人在呢。”高文举一指柳三变。
  “柳哥哥好。”小慧乖巧的问候,让柳三变欣喜不已,连连回礼。
  “柳哥哥又不是什么外人,哥你就再让我听一回嘛。”小慧不依不饶。
  柳三变本就对音律极有研究,闻得高文举竟然也通此道,想着上次与他下棋颇不得其旨的遗憾,心中燃起了一丝在音律上找到共同感的希望。笑着说道:“原来文举兄竟然也好音律,不知小弟可有耳福?”
  高文举笑道:“既然柳兄不见怪,小弟也就不怕献丑了。且稍等,我去拿琴。”
  柳三变欣喜的看了一眼小慧,对这个给自己带来意外之喜的小丫头更是喜欢了,顺口夸了几句,就听到高文举脚步声响起,满脸笑容的转头望去,这一看,登时瞠目结舌,脸上的笑容消失的无影无踪,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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