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始作俑者

  县里医院送过来个满脸是血的姑娘,已经失血过多昏了过去,医生仔细处理了下伤口。
  是在额角破了个窟窿,创口不大,可血流的吓人。
  缝了两针而已。
  管家很快办了住院手续,来的时候太匆忙,因为被陈意欢的血镇住了,没人发现陆瑰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
  而徐妈坐在后座上照顾陈意欢,她还以为是少爷坐了进来。
  车开的很快,背后飞去的树影被拉的张牙舞爪,陆瑰镇定的拨打电话,相熟的医生解决了很多繁琐的手续。
  下了车就有担架把陈意欢送进手术室里,比起这俩大人,她反而更有门路。
  医生给她挂了葡萄糖,陈意欢感觉寒冷,脸更埋进洁白的被子里,她的手被陆瑰抓住,不让乱动。
  她紧闭着眼,不知在梦着什么,纤薄的肩膀蜷缩,可怜的皱着眉。
  陈意欢向来不用最恶劣的言语中伤旁人,就是怕轮到别人恶语相向在自己身上。
  她梦见了母亲离世的那晚,已经住院多事,医生说哪怕是明天就停止了呼吸也不是什么怪事。
  罗璇的眼泪早已经流干了,看不清还背着书包稚嫩的女儿,也看不清男人变幻莫测的嘴脸。
  雨浇头的倾盆大雨,她强打着最后一口气,紧紧握住陈意欢的小手,已经失去常温:“我想见见你阿爸,意欢,我想见见他……”
  陈意欢梳着两条麻花辫,老师说过她是最可爱的孩子,青涩幼嫩的脸颊上挂着两行泪,软糯牙齿紧紧咬着:“你还要见他做什么!他早已经不要我们了!
  你看看我,看看我啊姆妈,你走了我就是街上的乞丐。求求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她母亲已经失了神智,推搡她:“快,快去,你爸回来了,我们就算一家团聚了。”
  陈意欢跌在地上,嘴里包着哭声,用她的小手去求姆妈不要离开,在场的医生护士无一不动容。
  可没有什么用,罗璇在半夜里去了。
  陈意欢枕着她冰凉的手臂睡着了,泪水挂在床边,被医生摇醒的时候,她以为姆妈只是睡着了。
  那时候陈意欢就知道,除了天灾人祸和病痛,感情有时也是致命的。
  能够这么轻而易举的带走一个人。
  带走了她的姆妈。
  半夜醒来的时候,陆瑰睡在隔壁床位,一下就醒了,看见陈意欢呆呆的坐起来。
  陆瑰说她要留下来照顾陈意欢,其实徐妈也想留下。
  一旁的护士抬起头,笑道:“您就听她的吧,咱们医院陆瑰已经来过很多次了,照顾个人不成问题的。”
  管家思路清晰,不能留少爷一个人再平壤村,他们是金家的佣人,自然少爷的晚饭更加重要些。
  更何况陈意欢已经脱离了危险,还是徐妈太感性了。
  陆瑰给陈意欢喂了水,其实她有些愧疚,如果不是她躲开了让黄婉婷打在她身上,也不会害陈意欢受了伤。
  而且还是在脑袋上,万一她被砸傻了,往后不灵光了怎么办。
  陈意欢缓过来,笑她:“你如果不躲开,伤的就是你,那才是真的傻。”
  陆瑰想说那个高度,砸到她也就是手臂肩膀,砸到陈意欢的就是脑门天灵盖,她没说。
  这是两个性质。
  她去前台领了一份留的白粥,很熟练的架起病床的用餐桌子。
  陈意欢好奇:“你经常来这家医院?”
  “每个月会来个一两次。”她不知道又从哪里找到一包没过期的榨菜。
  “为什么?”
  “打架呗。”陆瑰撕开包装袋都撒在她的白粥上,眼波里滑过几分涟漪,很是轻松,“送别人来的时候更多。”
  陈意欢“唔”了一声,低头舀了一勺米粥,医院为了照顾患者粥都煮的软烂,口感不是很好。
  这些她都听说过,可在陆瑰身上她没有看到一点拙劣性子,反而眉眼平静,对世事都漠不关心的样子。
  黄婉婷那样砸小石子在她身上,也没有看她动手。
  但陈意欢觉得,如果动手的话,黄婉婷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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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家的车开走后,黄山没一会儿就来了,他走的很急,脸上的表情很慌张,听见有人说黄婉婷把陈意欢砸的头破血流,送去了医院。
  他来了,牵着黄婉婷的婶儿就大声嚷嚷着:“黄山你女儿该管管了!”
  黄婉婷害怕的往后面缩,她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她想躲可别的可不让,刘绮山方才的眼神冷到了极点。
  他很生气,因为陈意欢,
  更生气,一切的过程都在他的目睹下,他来不及反应,就看着她晃悠悠的倒下。
  “你为什么砸意欢?”黄山生起气来很吓人,更多的是失望,声音像打雷一样,他的拳头有初生小孩的脑袋那么大。
  黄婉婷一抖,以为黄山要打她,颤抖着声音号啕大哭:“是她!是她去说我的坏话!
  你们只会夸她,骂我,她就是个撒谎精!她让人去抢金少爷的钱,金少爷和徐妈都不搭理我了,都是她!”
  说着还看向金念真,红肿的眼里布满了祈求:“陈意欢两面三刀,从来就没有把我当朋友不是吗?”
  她几天前说这话的时候,金念真好像冥思苦想了一番,颇有些无奈,道:“她确实不应该那样。”
  那神情落在黄婉婷的眼里,就是变相认证了,陈意欢在他面前说过什么。
  好在她常与金念真联系,不然真要让她奸计得逞了!
  而现在,他回过神来,一手捏着快要干涸的血迹。
  眼神里的漠然让人发软,他的话轻飘飘的成了压垮了黄婉婷的最后一根稻草:“原来你是这样看待她的。”
  “她从没有说过你什么。”
  “反倒是你总说她强占了你的东西。”
  “你好像从来没有把她当成个朋友,”他的目光布满了怜悯,极其残酷的,“陈意欢真可怜,今天才知道这件事。”
  黄婉婷快要疯掉了,不怎么灵光的脑袋终于开窍了,像被掐住了喉咙的老母鸡,歇斯底里:“不是的!不是的!我们明明好好的!是你来了我们才变成这样的!是你!!!”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金念真是多么恐怖的存在,他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要从她的身边抢走陈意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