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迟到了

  易晴空觉得自己一大早上都不大顺,放眼望去,自己的同窗无一不是有钱有势之人,然而到底应该如何做才能真正与他们相处好,以确保三年能安然混过去?这是一个值得她深思的问题,并且要尽快解决的问题。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经过集市时,她隐隐约约听到了孩童唱起的歌谣就是早上自己若无其事却又故意唱出来的童谣。她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这些在集市上打滚的孩童,记忆力果真是惊人。火已经点燃,就看大皇子你的能耐了,要是添把火的事都做不好,储位也就别争了。
  回到家,易云萍正准备出门买菜。易晴空看着如花似玉的易云萍,真不大敢让她出门去。她现在终于理解什么叫金屋藏娇了,好姑娘只想自己藏起来,生怕被人瞧了去生出什么坏念头来。而且如今他们家没权就算了,还没钱。若真出什么事,想贿赂一下权贵都没钱。而如今,若有人来强抢易云萍,说实话她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唉声叹气,说好的主角光环半点没有她的份。
  “姐姐安心在家待着吧,菜我去买,你来负责做。”
  易晴空一把夺过易云萍手中的菜篮子,放在一边后便跑进屋里,放下笔墨,换了一件粗麻衣便提着篮子出了门。到了集市上,听到孩童唱着童谣,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买好菜,经过石拱桥时,她才想起自己是打算锻炼身体来着。于是她提着菜篮子一路出了城,找了一条小河,在浅滩边挖了一些细沙,用随身挎着的小布袋装了满满一袋才往回赶。
  她这一走,走的可谓远,等她顶着酸痛的肩膀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易云萍见她回来,提心吊胆的心才放了下来,却在听她说是去城外挖了一大袋沙子才会晚归时黑了脸。虽然说气她如此荒唐跳脱,也还是边数落边给她做了一桌子的好菜。易晴空吃着易云萍做的越来越好的菜,心里真诚地赞她确实是一个合格的姐姐。在大户人家应该称为嫡长女,她有长女的气度和担当。
  吃完饭后,易晴空给易云萍画了一副绑在腿上的布袋样式让易云萍帮她做,易云萍皱着眉头疑惑地问道:
  “你要这个干什么?我看着也没什么适用的。”
  “这个是我的秘密,姐姐只管做便是。”
  易晴空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高深模样,撂下话就回房呼呼大睡。
  她本来以为易云萍也有大堆家务要做,可能得等上好些天才能做好。谁知她一大早起床,就看到客厅的针线匡内已经放好了做好的四个袋子,这时的她才意识到,易云萍如今是把她的事情都放到了首位。她的这个姐姐,对她可谓掏心掏肺了。
  易晴空笑着拿了袋子,将昨天费力带回来的沙装上,双腿上各绑上一袋。做好后,她才到厨房里抓了一块饼就跑了出去。从家到书院大概有三公里左右的路,若不经过集市的话需要绕道,会更远一些,差不多五公里走左右。易晴空选择了绕路走,一来锻炼身体,二来她昨天唱了那童谣实在不宜再往集市过。
  一路跑着到书院,由于腿上绑了沙袋,跑起来更是吃力。尽管她紧赶慢赶,到了书院时已然过了卯时,她这是开学第一天就迟到了?她到学堂时,满座皆在,唯有她的位置是空着的,就连顾书齐那样的纨绔子弟也乖乖早起到课堂上来。先生闭着眼睛摇头晃脑地背着课文,皆是些知乎则已的话,她也没功夫去认真听到底是在说些什么。她见众人都闭着眼,于是便悄悄地放低身子,手脚并用的爬向后排座位,像极了当年逃学的样子。
  “若使天下兼相爱,爱人若爱其身,犹有不孝者乎?……”
  这朗朗的读书声从头顶上传来,没有异常她才觉得安心。她低着头小心翼翼的往课堂后排爬去,爬了一小段距离,前方突然多出一只大脚出来,易晴空有些绝望,被发现了?她慢慢抬起头,顾书齐不怀好意地看着她,这死孩子,不好好学习。易晴空见是顾书齐,心里不知是庆幸还是倒霉,庆幸他不是先生,倒霉是他与顾书齐并没有交情,反而交情还交恶。可眼下这种情况,她也顾不上与他不对付,向着顾书齐就是一副挤眉弄眼,无声地说道:顾二哥,让个路行个方便吧。求求你了。
  顾书齐不为所动,心里一阵乐。见先生过来,立即闭上眼装模作样。易晴空见顾书齐闭眼的模样,心凉了,古代先生对学生的体罚是相当严苛的,她怕自己这幅小身板受不了啊!她慢慢地转过头,果真见到孙先生一脸怒气的盯着自己。
  “先,先生早上啊。”
  易晴空吞了一口唾液,扒在地上略有尴尬的向孙先生打了个招呼。
  “起来,还有一点读书人的样子吗?君子行,望之严然,你这爬于地上是谁教给你的礼仪?”
  孙先生怒气冲冲地向易晴空厉声训斥,听到先生的训斥声,满座学子皆停下读书向先生看去。只见易晴空扒在地上,满脸的水渍,活像淋了一场雨。她听到先生的训斥声,乖乖地站了起来,抬头挺胸却一言不发。
  “为何迟到?”
  孙先严厉地问道。
  “回禀先生,学生家住长宁街一带,离书院稍远,所以今天迟到了。不过请先生放心,学生保证不再有下次,若有事也定当提前向先生告假。古人云:得饶人处且饶人,还请先生原谅我这一回。”
  易晴空话才说完,座下学子皆是一阵哂笑。哪有人会这么劝人的?孙先生看着易晴空一副真诚的模样,心里的气也消了一大半,可若就这样放过了她,难保别人不会有样学样。
  “你这三寸不烂之舌到是能说会道,不知说学问还有没有这么伶俐。我问你:若使天下兼相爱,爱人若爱其身,犹有不孝者乎?何解?”
  考文言文翻译?易晴空都有些意外,对古人来说文言文翻译不难吧,先生这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啊。真是的,不想为难人就假装没看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就好了嘛,何必那么麻烦呢。
  易晴空清清嗓子道:“意思就是说如果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相互关爱,就要做到爱别人就像爱自己一样,如果做到了,这世上还会有不孝顺的人吗?”
  “既然理解这话,我且问你,若在全国实行这兼爱之政,可否?”
  兼爱非攻?开什么玩笑?先生这是在考验我吗?这要如何回答才好呢!她思考片刻灵光一现,笑道:
  “若天下人都有墨子的学识、觉悟和造化,兼爱非攻自然形成。可天底下能识字的人都是占少数,不读书识字难知理,教化千万人一条心这根本不可能做得到。再说人总有不同喜恶,一群人在一处生活总有摩擦矛盾,有矛盾又何来兼爱?所以兼爱根本就不可能实现。”
  “先生,我不赞同易晚照的说法。兼爱是传递思想精神,又不是教人读书写字。只要各级官员加强宣扬,如何就不能实现?如若不能实现,何以圣人会提出这样的方法?”
  王岭然向来不服气易晴空,见易晴空说话,她便非要反驳一番才觉得心里痛快。
  “按王公子这般说法,圣人还提出天下大同,难道天下大同也能实现?”
  “如何就不能实现?我们如今所处的天下不就是天下大同所延续下来的吗?回看夏商以前的历史,物质资源等可不就是大同公有吗?”
  “是啊,是公有。连女人都是大家共有的,难道王公子能接受自己妻子也是天下公有人人可享用吗?可别越活越回去。人类一直都是在进步的,为何以前的制度会被取缔,只能说明它不够完善,满足不了人类意识觉醒后的私欲罢了。”
  “你……”
  易晴也不理会黑了脸的王岭然,她转身向着孙先生行了一礼道:
  “孙先生,我认为,兼爱非攻不可实现也不适应任何一个国家。国家必须有攻才能防止腐朽不断进步,人人皆有私欲喜好,兼爱只是理想。圣人谈理想,后人绞尽脑汁去实现,可谁又知这所为理想是不是圣人无聊时随意说的一句玩笑话,让后加以润色,庶人偶得,以为是圣书如获珍宝。以照观之,何必瞭远?思国当下之难,解民生之困顿才是当代头等大事。”
  易晴空一席话,通透的人眼前一亮,如茅塞顿开。愚钝的人嗤之以鼻,笑她狂妄自大,敢论圣人之谈乃一时戏言。
  孙先生听完易晴空的话,也觉耳目一新,甚觉言之有礼。可古人向来尊师重道,推崇圣人之言,她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抨击圣人,有背当代教育理论,他若不责罚于她,恐难稳人心。
  “你,去后院给厨房打水,午饭前将水缸全部打满,否则以后的课就不必来听了?”
  什么?易晴空只觉目瞪口呆。她这是说错话了?这孙先生竟然是这般的不讲道理的人?就算看法不一样,也不必这样惩罚人吧?这是专制!
  “是,先生。”
  易晴空尽管心里不舒服,面上还是装作乖巧谦逊。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若自己先黑了脸就显得自己没气度了。这种情况下,要给先生脸面,跟要给自己台阶。反正在她眼里,这全人都是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人,何必计较!
  她向孙先生行了一礼,眼角扫视了众人。蓝若尘一脸担忧;王岭然,顾书齐和赵京华幸灾乐祸;陆康宁撇了撇嘴,一副与我何干的高冷范;李明宇向她点点头,眼里是欣赏,点头是示好;而顾书辞,他面上波澜不惊,眼里若有所思。她始终看不懂顾书辞此人,仿佛他就是个迷一般,有时真想剖开他的大脑,看看他到底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