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夜色下的琴音

  已经来正渭施家几天，云家兄妹在施府也待熟了。
  云忆影闲着无事，在正渭大街上游玩。小妹云忆心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你在这里，让我找你好久！”
  云忆影：“你来得正好，我们去那边看看。”
  云忆心：“你还有闲心游玩儿呢！都不知道有什么事要发生。”
  云忆影：“有什么事啊！看你急的。”
  云忆心：“我刚才听说，施家让施公子亲自去北方，送施老将军寿诞请東。”
  云忆影：“去就去呗，这有什么？”
  云忆心着急：“唉，你不知道他是去北方成阳郡王府送请柬！”
  云忆影：“这有什么呢，送就送呗，大惊小怪的。”
  云忆心：“哎呀，我的姐姐，你知道施公子的母亲，为什么对我们态度那么冷淡吗？”
  “我才知道，原来她心中，早就想把成阳郡王府的姑娘许给他儿子当媳妇儿啊！”
  云忆影：“……”
  云忆心：“她派她儿子亲自去送请柬，也就是让他去见那家姑娘啊！”
  云忆影：“什么？！”
  姐姐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
  云忆心：“姐姐，你说该怎么办呢？”
  云忆影：“你说的这些是真的吗？”
  云忆心点头，“千真万确，哥哥他也知道啦！”
  “听说就这件事，施夫人很不高兴施大伯要跟我们家定亲，为这他们两个还闹了别扭！”
  “所以施夫人看见我们很是不高兴，对我们难怪那么冷淡！”
  云忆影：“……”
  云忆心：“我听说成阳郡王府的那个姑娘，不光品貌不错，而且郡王王妃，还是施夫人的亲姐！”
  云忆影：“亲姐！”
  云忆心：“是啊！这样看来，你跟施公子的婚事，不是那么乐观啊！”
  云忆影：“……”
  云忆心：“姐姐，你看该怎么办呢？”
  云忆影不言语，一个人向前走。
  云忆心追上她，“姐姐，你到哪去？”
  云忆影没有听见似的，直直地向前走，脚步越来越快，把妹妹甩在后面。
  云忆心追不上，看着姐姐的背影，无奈地叹口气，转身回施府去了。
  云忆影独自走着，周围的喧嚣似乎与她无关，她木木地走着，没有目的地走着，脸色黯淡无色。
  本是神采奕奕的眼神，此时也是空洞无光。
  在这个富家女子的心中，已经驻下了那位施家公子。
  刚开始的时候她只是满意这个公子英俊的外表。后来在云府，那位清高的公子从她和妹妹身边经过，却看都不看一眼她们，那高傲的样子刺激了她，激起了她强烈的征服欲。
  出于好胜，还有年轻人的猎奇，她便女扮男装出来寻这男子，想来靠近他，想了解他，征服他。
  可是没有想到，也许是缘分使然吧，竟然会和他在那个饭店里相遇，发生那些纠纷，然后又引出了后面这一系列的事情。
  与他相接触的这段时间，她已经对这个男人有一些了解了。
  虽然只是这短短的一段时间里的接触，这个高傲的巨富千金已经被这个男子征服。
  这个男子刚毅却又温和，高贵却没有肤浅的傲慢。自身条件极其优越，集千万傲娇于一身，却无半点居高与肤浅。
  但是目光里却有掩饰不住的忧郁。
  他礼上爱下，极其疼爱他那妹妹。不论那个妹妹怎样粗暴的待他，他都始终宽容，忍让，满眼里都是疼爱与怜惜。
  可这一点却让旁边的人对他不由得心生爱怜。
  虽然这个男子对自己似乎没有特别的情愫，但是，在情窦初开的女儿心中已经是逃脱不了这个男子的一颦一笑了。
  虽然他的母亲对自己极其冷淡，甚至有一种轻视和侮辱。但是只要这个男人对自己认可，纵有再多的委屈也是可以忍受和忽略的。
  可是现在冷不丁冒出一个成阳郡王的女儿，如此强大的竞争对手，让自己不由深感危机。
  云家虽为巨富，但是地位上是远不能及郡王府高贵。
  加上那天吃饭的时候，老将军还说过一切都以魏氏的主意为主，自已……
  云忆影心中犹如挂了一个秤砣，沉甸甸的，难受极了。
  就这样，她满怀心事，漫无目的在外面游走了很久，也不觉得乏力，甚至都忘了饥饿。
  待她想到要回施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
  她进了施府，没精打采的。本是应该向自己的住所走去，可是不知不觉，七拐八绕，她竟然走到了那个年青公子的住处。
  远远的她听见了琴乐传来。
  她寻乐而去，看见施家的那位公子在院子里一个人弹着古琴。
  这个琴音悠长缓慢，但是却极其凄凉悱恻，在这样寂寞的月色下，让人感到一阵不由的孤独与伤感。
  还有一种无助，
  一种沁入心骨的无助。
  她听出来这是《胡笳十八拍》。
  如此的夜色，这样忧郁的曲子，竟然从这高贵的年青将军手中弹出！
  竟然会出现在这堂堂镇南大将军府里的院子里！
  琴音这样幽幽徘徊，让人伤怀，让人情绪沉沉低落。
  这个年青女子有点愕然了。
  她轻轻走过去，站在一棵浓荫树下，静静地听着，
  听着这韵律，
  听着弹琴人的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听琴人的心中一丝凉意直上脑门，不禁中，女人忍不住打一个冷颤。
  琴弹了很久，弹琴的人好似不累般，反复弹着这个曲子。
  这曲子，如此哀婉悱恻，似一个人在空旷大地上，孤单单，落寞无助。
  如此的愁绪满怀，令人魂魄俱伤，荡气回肠。没有太多的哀怨的人，是决不忍心弹这首曲子的。
  这个年青将军，这座施大将军宅第，这里的种种人设，这样的神秘！
  表面的平静繁华，内里却似乎包裹着千忧万绪，交缠纠错，剪不断，理还乱……
  一阵阵夜风拂过，树技随风微微摇摆，月色显得朦胧忧郁。
  一个人影从廊头那边快速跑过。
  眼看他要闪过去，弹琴的人竟然察觉到了那人轻盈的步声。
  幽幽的，琴音停下。
  “你回来了！”
  人影怔了一下，停住身。
  “你……吃饭了吗？”
  人影犹豫了一下，缓缓向院中走过来。
  渐渐走进了，月光下，云忆影看清对方是一个年青的男子。
  施霄轩转过身看向他。
  男子默然地站在那里。
  施霄轩站起来，缓缓走到他的面前，目光里充满了关心与爱。
  “你哪里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男子：“出去玩了一会儿。”
  施霄轩：“你又去那座野庙了吗？”
  男子：“……”
  施霄轩他的目光，隐隐的痛楚，还有无尽的关怀。
  “你又去报复什么人了吗？”
  “庙里的墙上，你又钉了几只兔子？！”
  男子：“……”
  施霄轩叹口气：“那些兔子都是很无辜的。你不能因为受了别人的气，就伤害它们啊！”
  男子不屑地扭过头，不言语。
  施霄轩：“那些伤害你的人，你是怎么对他们的？”
  “杀了？”
  “割了耳朵，还是断了人家的肢体？”
  男子：“……”
  施霄轩长长地，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不要再去计较那些，你伤了别人，你自己也很痛苦啊！”
  男子终于开口：“我没有那么残忍，没有做那些事。”
  “就因为他们看不起我，嘲弄我，辱我，骂我是狗崽子，杂种……他们把我当女人来调戏，我就做那样残忍的事吗？！”
  “在你心中我就这样凶狠吗！”
  施霄轩长长叹气：“你还要骗我吗？！”
  “野庙里墙上的那些兔子，难道是假的吗？不是你每报复一个伤害过你的人，你就钉死一只无辜的小兔来记录吗？！”
  男子：“……”
  “这些事除了你知道，还有别的人知道吗？”
  施霄轩：“……”
  男子：“那个云家大姑娘跟你一起回来的，在野庙里，她也看见了那些兔子了吧？”
  云忆影闻言心里一惊。
  那次与施霄轩在野庙里，看见墙上钉的那几只血淋淋的兔子，被残忍地剥了皮的兔子，这么变态扭曲的行为，原来竟然是这个男子所为！
  施霄轩脸上现出痛苦，还有些紧张的表情。
  男子看他这样，故作轻松地笑了一笑，“你不用担心，她是你的人，我不会对她怎么样的！”
  施霄轩静静地看他，不言语。
  目光是那样的温和，却依然遮掩不住的忧郁。
  男子看他这样，心里终究还是有些不忍了。
  “你不要想太多了。不要老是牵挂我，担心我。”
  “你自己管好自己才是对的。整日里看你就这样不开心，何苦呢？”
  “这么晚，你又一个人坐在这里弹琴。”
  “这么多年了，也就只弹这一首曲子，要吸尽我的血了一般！别再弹它了！”
  施霄轩低下头。
  男子看他的目光里，渐渐地冷漠消失了，掩饰不住的爱怜盈满了他的眼眶。
  他终于用非常温柔的话语问面前这位忧郁的哥哥：“哥哥，上次你受了伤，现在好些了吗？”
  施霄轩不防他的话语这样温和，而且关心他，一时还有点不适应。
  呆在那里竟然一时没有回答出话来。
  施小丹拉住他的手，握在手心里。
  “哥哥，你知道吗，上次你受伤，我有多担心你啊！我确实是特地去山里为你烧香祈福了！”
  施霄轩眼中充满了惊喜，他如此激动，竟然有点儿语无伦次了。
  “真的吗？是真的吗？！你为了我专门去山上烧香祈福了吗？！”
  他又哭又笑：“那你为什么还说那些让我伤心的话？你知道你那天那样冷冰的回答我，让我心里有多难受吗？！”
  施小丹眼睛也湿润了，他抚摸着哥哥的手，“哥哥，你真傻！”
  施霄轩：“我本来就傻！”
  “一直都傻乎乎的！”
  “不管做什么事都不能够让你开心，不能讨你的欢喜！”
  他把这个弟弟的手捧到自己的唇边，不停地亲吻着。
  流出的眼泪，把弟弟的手都给打湿了。
  “啊，对了，你出去了一天，还没有吃饭吧？快跟我来，我给你留了吃的！”
  说着他就拉扯自己的弟弟向房间里走。
  “我专门叫厨子做了你最喜欢吃的。”
  “在这里等着你，就是等你回来好好吃的！”
  兄弟俩正要向房间里走去，不料，树荫下的那个女子，冷不丁地咳嗽了一声。
  “谁！”
  兄弟两同时紧张地寻声望去。
  云忆影只好从树后走了出来。
  施霄轩：“啊，云姑娘！”
  云忆影好尴尬：“哦，施公子！”
  施霄轩：“你怎么在这里？”
  云忆影吞吞吐吐：“嗯，我，我刚好走到这里啊！听见有人说话就过来，没想到是你们！”
  她看向施小丹：“这位是……”
  施霄轩怔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施小丹却很平静，“我是他弟弟。”
  云忆影好惊讶：“他弟弟？！”
  施小丹：“是啊，我一直在外面修学，也才回来。”
  云忆影：“哦，原来如此，难怪来这里这么久了，都没有见到过你！”
  她向施小丹施礼，“小女子云忆影向公子问好！”
  施小丹回礼：“姑娘好！”
  他回头看向站在身边的哥哥，看见哥哥站在那里大张着嘴，整个人都傻乎乎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