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变幻的心
树头枝梢在微风中轻轻地摇曳。
月光下面，一个人独自站在院中，看着这迷朦清凉的月亮，看着它，一动不动，
一直看了很久，很久。
月光柔和地洒在他的面部上，使这个从来都显得神秘冷漠的面孔，在此时竟然散发出一种神奇的柔光。
本是坚毅的眼眸，却是柔软得如水，又似那雾，迷朦而飘渺。
他好似在看着月光，但是他的思绪却不知道已飘在什么地方。
冰凉的面容，竟然泛出淡淡温暖。
止不住地，他的嘴角现出了浅浅的笑意。
哥哥轻轻走到他的身边，静静地看他。
弟弟没有察觉，仍然看着月亮。
目光痴痴的，好似一个怀春的少年，看着自己倾慕太久太久的爱人，不舍移去。
施霄轩看施小丹这个样子，如此的异样，与往昔仿若两人，心里有些惊讶。
他解下身上的长袍，轻轻地披在弟弟的身上。
施小丹打了一个激灵，从幻梦中回到现实。
他把目光从月亮移到身边这个男子的脸上。
他看见了一张年青而清癯的脸，看见了一双关怀的眼睛。
他没有像往昔那样冷漠地对这人，他的脸上淡淡地泛着笑意。
“哥，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灵吗？”
施霄轩：“……”
施小丹：“如果只要心虔诚的祈求，只要契而不舍，自己的愿望，是不是终于会有那实现的一天？”
施霄轩：“当然了，只要努力和坚持。”
施小丹：“我相信，我相信这个世上有神灵！”
“啊，只要虔诚的祈祷，只要心不放弃，都会有感应的一天！”
他看着自己的哥哥，目光闪烁。
“哦！哥哥，我的愿望实现了！我终于，终于又看见了她！”
施霄轩：“什么？”
弟弟把目光又投向了那遥远而空灵的月亮，月光下的他俊秀的面容泛出一种光彩，柔软而又欣悦。
他就这样一直看着那个月亮，一直看着，再没有言语。
就这样站在那里，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世界里。
哥哥站在旁边，静静地看他，没有去打扰他心灵的沉浸。
过了良久，墙那边传来蛙的叫声，一声，一声，“呱呱”的响。
一阵风吹过来，有些凉了。
施霄轩：“小丹，天凉了，回去休息吧！”
施小丹缓缓地把目光收回，移向身边这个男子。
他看他，看见他对自己关怀的目光。
这个哥哥，又瘦了。
本是光滑英俊的脸上淡淡地泛出星稀的胡渣。
这个集万千娇宠于一身的贵家公子，生活应该是平静而无忧的。可是他却身不由己地卷入了莫名的纷争与情仇爱恨之中。
他是爱自己的，如此地爱着自己！
随时都谦让自己，关心自己，想着保护自己。
自己对他又何尝不是……
可是……
本是柔和的眼神，渐渐地又冰凉起来。
他看着面前这个男子的目光，越来越冷，犹如酷寒天的冰块。
被看着的男子，在他这样越来越冷寒的目光下，本已有些温暖的心又开始回缩，回缩……
渐渐地绞成一团。
他呆呆地看着面前这个弟弟，这个喜怒无常的弟弟。
他的一言一行牵动着自己的情绪，自己的喜怒哀乐被面前这个男子任意地挥霍着，随着性子地玩捏着。
也可以说是被他肆意地贱踏着。
自己的心，已经可以说被伤得千疮百孔。
这个弟弟先前的心情那么开心，他的目光是那样的柔和，可是此时……
自己什么地方没有做对？
自己什么话又没说正确？！
他紧张地看着他，都不敢说，也不敢动。
弟弟看看身上披着的长衫，把它脱下来，塞到了哥哥手中。
哥哥痛苦地呻唤道：“你……”
施小丹目光冷漠，转身向屋里走去。
施霄轩苍白着脸，埋下头，双手紧紧抓住衣衫，浑身颤抖着。
他再抬起头，眼睛充血，近乎绝望地：“哦，我，我明天就去奢暮，我……”。
施小丹回头：“你要去奢暮？你才从那儿回来，怎么又要走？”
施霄轩喃喃地：“过段时间就是爷爷的生日，你要赶回去……路上不平安，但是云家兄妹武功不错，可以放心……”
“奚家兄妹也许也会去正渭，我……我可以放心去奢暮了……”
施小丹沉默一阵，冷冷地：“你去奢暮，我知道，你是想避开我。”
施霄轩急忙摇头：“不……”
施小丹冷笑：“你明知你娘舍不得你，天天盼你回来，你刚回来就又要走！”
“她如果知道你是为了我而走，她不对我……”
“你心真毒！”
施霄轩像被雷击了一般，倒退几步，“不，不！我不是这么想的，不是！”
施小丹：“你别这么瞪我！既然不是这样，你为什么要走？”
“你服役期已经满了，大将军让你回来保卫施府，没有理由再去奢暮了！”
施霄轩：“……”
施小丹见他太痛苦了，缓下语气：“你要走，我也管不了你，不过……”
他停了停：“你还是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他进屋，“砰”地关上门。
月光惨淡地照在狭窄的院落中，围墙又高又黑，树叶像被霜打过一般失去了活力，蔫蔫的，垂着头，任由阴白的月色嘲讽着。
院中独自留着的这个男子，垂着头，浑身打着抖，说不出话来，也不敢说什么。
“啊！”
他的心狂喊一声。
“我真想死！”
…………
一只飞雀扑簌着翅膀穿过树梢，飞过去了。
周围又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施霄轩呆呆地站在月光中，冰冷的双手，紧紧捏成拳头。指甲尖深刺入手掌心，黑暗中红色的血是黑的，一滴一滴地滴在地上，溅成几点黑色的花。
忽然，一丝凉意从他背后升起。
冰凉更近冷。
有一双眼睛！
有一双眼睛在直直地瞪着他！
如此的阴险，如此的寒意！
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猛转身，几片树叶随风摇晃。
什么也没有……
他呆呆地站了一会儿，深深叹口气，沉重地抬起左脚，缓缓拖动右脚，一步一挪，慢慢地走出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