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酒馆里奇怪的女子
雨幕中冲进来一个人，她全身都湿透了。衣服紧紧地贴在她的身上，头发湿漉漉的。她脸上厚厚的粉妆已被冲刷干净，只是头发还是女儿家的，衣衫也是女儿家的。
她踉跄走进酒馆里，走到一张桌椅前坐下。
店小二走到她面前招呼她。
女子：“端一盘肉上来，再拿壶酒，我要喝酒。”
店小二把东西端上来，这女子就坐在那里不停地喝酒，盘里的肉，却一块也没有动。
这女子不停地喝，喝完了，又让店小二上了一壶。喝完后又叫端上来了两壶酒。喝完这女子已经不胜酒力，已是醉了。她的头无力地搭着，却还在叫店小二拿酒上来。
店老板看出有些不正常，他走上前轻声劝那个女子：“姑娘，你怎么喝这么多酒啊？不要喝了，还是吃点东西吧。”
女子醉醺醺地：“不，我要喝酒，我今天要喝个畅快，再给老子拿两壶上来。”
店老板：“不要喝了，姑娘，你已经喝了几壶酒了，男人也不可能喝你这么多啊。“
女子：“哈哈哈哈哈，我不是男人吗？“
店老板：“你一个女孩家在外面喝酒很不好啊，你还是回去了吧！”
女子“砰”的一声拍桌子，把周围的人吓了一跳。
在这个酒店里除了店家，角落里还坐着一个穿黑衣服的老头，那个老头儿本来眯着眼睛在哪里打瞌睡，被她的这一拍桌子给弄醒了，他抬起头睁开迷蒙的眼睛。
女子嚷嚷着：“拿酒来！拿酒来！”
店老板：“那好吧，我们再给你拿一壶酒，这壶喝了，你就不要再喝啦。”
女子：“你管得着吗？我想喝就喝！再不去拿酒，我可就不客气啦！”
店小二拿了酒来，这个女子又“咕嘟咕嘟”地把它们喝了下去。
她又要叫酒，负责任的店主说什么也不肯再给她拿酒了。
那个女子就一把抓住店主，“你什么意思？你不给我拿酒吗？你也看不起我吗？！告诉你，我虽然卑贱，但这酒钱我还是有的！”
这个女子抓住店主的手，没想她力气如此大，店主竟然挣脱不得。正在这僵持的时候，角落里那个老头儿搭了句话：“年轻人撒什么野，赶快回家去吧！”
那女子已经很醉了，她醉眼朦胧地看那个老头儿。
这个老头着一身黑袍，浓密的胡须，犹其打眼的是他苍白的肤色。
女子摇摇晃晃地走到他桌前，一拍桌子，“哦，这店里还有另外一个客人啊，我怎么没有发现呢。来，老头儿，让我跟你一起喝，今天让我请你喝酒。”
店主害怕发生事，急忙跟了过去。
他担心地盯着这个女子。那老头儿嘲笑他：“你一直盯着这女娃干嘛？老色鬼，你不看看你多大岁数了！”
店主委屈地：“哪里是这么回事？我是担心她一个女孩家喝这么多的酒，别闹出什么事啊！”
老头儿：“唔……”
女子兀自坐在这个老头儿桌边的凳上，抓起老头的那壶酒，“咕嘟咕嘟”地喝了下去。
老头：“诶诶诶，这是我的酒，你怎么把它喝了？”
女子醉眼眯他：“嗯，你说什么？”
老头：“我说你怎么把我的酒给喝啦！”
女子：“哦，是吗？我喝了你的酒吗？那好吧，店小二，再上两壶酒，我请这个糟老头子喝。”
老头：“什么，糟老头子？”
女子：“你不是糟老头子吗？哈哈哈，难道你会是个老婆子吗？哈哈哈哈哈。”
这人已经喝得很醉了，她的话语无伦次，颠三倒四。
“哦，对了，我是什么？我是一个女子。不，我应该是一个儿子。”
她把酒壶往老头面前塞，“喝吧，喝吧，我请你喝，你不要客气，放心，这点酒钱我给得起的。”
老头摇摇头提起酒壶，往嘴里倒去。不防，那女子一把抢过酒壶，“咕咚咕咚”把酒往自己嘴里倒。
老头：“诶诶，你抢我的酒干什么？”
老头儿伸手过去把酒抢了过来，往嘴里倒。谁料女孩儿又把他的酒抢过来，“哗哗”地对着嘴倒了下去。酒沿着她的嘴边流了下来，把她胸前衣服都打湿了。
老头儿见状童心大发，竟然又伸手把女儿手中的酒抢过来，对着自己的嘴猛倒。女子见状，“呵呵”笑了起来。就这样，两人你一口我一口，把这两壶酒喝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两人都喝多了，女子更是烂醉如泥，两人开始酒话连篇。
老头瞅她：“你，你不像个女儿。”
女子“嘻嘻”笑了起来：“管他女儿男儿，有酒喝就行了。”
老头：“嗯，你这话还中听。这么多话，就这句话还像句人话。”
女子：“哦，什么意思啊，你说我不是人吗？”
这个女子喜怒无常，猛地拍桌子。她指着这个老头：“你这个糟老头子，你也看不起我吗？你竟然说我不是人，今天就杀了你！”
老头子：“你干嘛要杀我？我又没招你惹你。”
女子：“唔，你不是来杀我的吗？那就好，哈哈哈哈。”
“可是！”她脸色一变，眼中充满杀气，瞪着这个老头儿。
“可是我终究会杀了你们的！你们这些肮脏的人，肮脏的人！你们骂他是贱人，骂我是贱种！可是你们才是真正的贱，你们连人都不是，你们是一群鬼，是魔鬼，魔鬼！”
“我终究会杀了你们的，我会把你们踩在我的脚下，我要你们像猪狗一样地跪在我面前，向我，还有我爹爹祈求！哈哈哈，终会有这一天的！”
老头儿用那双迷蒙的眼睛瞅他：“小子，看你年纪小小，好像心事蛮多的。眼睛怎么这么凶啊，竟然说出要杀杀这些恶话。”
“关你屁事！”这个年轻人恶狠狠地瞪他，眼睛红红的，像要把这个老头给吃了。
“不该恨吗？那样地践踏我，践踏我的爹爹！”
“啊，你是他们派来杀我的吧！老子不怕！老子今天就宰了你！”
说起扬起手中的酒壶就朝老头儿砸过去。
那个老头儿伸手轻轻一夹，就把她的手夹住，就像是被铁夹夹住一样，这女子竟然动弹不得。这个女子“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做？这么多年来，这样苦苦地学武，可是竟连他的皮毛都没学到！叫我怎样来杀你们，叫我怎样来杀你们？！”
老头：“……”
老头儿仔细地看他，“小小年纪，怎么心思这么重啊？有这么深的仇恨吗？”
女子趴在桌上，“呜呜”地哭着，不搭腔，不理睬他。
老头：“……”
老头：“冤冤相报何时了？不要那么重的戾气。什么都是一念之间，一念悬崖绝壁，一念海阔天空。这么年轻就这么重的心事，你活得不累吗？”
女子依自顾自地胡言乱语着：“我怎么会不恨！我肯定要恨！可是他，可是他……”
她哭得更伤心了，“叫我怎样来面对他？”
“他总是对我那么好，总是那样地关心我，忍让我！”
“以后，以后，我终究会伤害他的！”
“可是，可是我不能心软，我不能被他的装模作样给骗了！”
“他是假的，他是伪善的，对吧？”
“他的一切都是装的，以此来蒙蔽我的，蒙蔽我的心的！好让我的心软弱下来，不是吗？”
她“哦哦”地说着，眼睛红红的，整个人已是无力了。
神魂颠倒。
这个老头儿看着这个女子，说话颠三倒四，已经不正常。默默瞅着她不再开腔。
这时，从店门外走进来一个人。
他全身都湿透了，站在门口也不进来。就这样默默地看着那个女子，他的目光里充满了忧虑，还有无奈。
女子抬起头看见那个老头盯着门外。她顺着他的眼光看去，看见了门口的那个人。
女子呆呆地看他，转过头又抓起酒壶往嘴里倒。
那男子缓缓走过来，走近了，他却又犹豫起来，不知自己可不可以过去？
看着女子如此猛喝酒，终是忍不住了，他鼓着勇气上前轻轻声地：“不要喝了！”
他终是看不下去，抓住她的手阻止道，“不要这样，求你了！”
女子那会理他。
她想甩开他的手，但酒醉无力推不动，“我喝不喝关你屁事，你，你滚！”
男子痛苦地恳求，“回去吧，回去吧！”
女子笑：“回去，回哪里去？回，什么叫回？”
老头儿插嘴进来，“回家呗！”
女子突然爆出一阵大笑，笑得全身发颤。她眼泪掉下来：“回家！”
“我有家么？我的家在哪里？我的家！”
她手中的酒壶“啪”地坠落在地。
“我的爹在哪里？我的娘呢？家，家在哪里？我的家呢？！”
男子紧紧地咬着嘴唇，他是如此的用力，血从他嘴唇流了出来，可见他内心的挣扎有多么的痛。
他眼里滚动着泪珠，痛苦使他的脸扭曲变形，歉疚使他的心如刀绞，他别过脸不忍再看这个场面。
他紧紧闭上眼，全身止不住颤抖。
女子低头找酒壶，“酒，我的酒呢？”
那个男子缓缓靠近他，双手颤抖而又有力地握住着她的双手。
“小丹，”
他流着泪，却又这样热切。
“走吧！我们走吧！让我们自己成立个家，你和我，让我们重新生活，忘了以前的一切，去建一个家吧！就我们两个！”
施小丹怔怔地听着，双目闪烁，看着面前这个哥哥，见他平时灰黯的眼睛此时却闪耀着少见的光芒。他渴求而热切地看着自己，真诚地恳求自己。
此一刻，冰冷伤痛的心如水滋润，伤痛也浅了，温暖多了。弟弟冷酷的眼晴不易察觉的一抹柔软萦绕。
可是……
良久，他浮起一抹悲惨的笑容，“你疯了，你是高高在上的贵族公子，你不要你的那个家了吗？你舍得下一掷千金，众人围绕伺侯奉承的豪华生活吗？你不要爱你如心肝的爷爷，爹，还有娘了么？”
哥哥目光坚定而深情地凝视他。
“小丹，我们走吧，我带你到边关，在那里我们一起守边关，我们领兵卫国，我们都是堂堂的男儿！”
施小丹的眼睛发亮，“啊，是去军队里吗？你是说让我与你一样，也可以穿上盔甲，像你一样地去打仗，去为国家出力吗？！”
施霄轩紧紧抓住他的手，目光是那样的热切：“是啊，是啊，小丹，我们离开这里，到那里去。在那里，我们再也没有痛苦了，我们一定会过得很开心的，好吗？”
施小丹的目光从来没有过的光彩熠熠，他面容温和而又光芒。
过了一会儿，想起了什么，他的目光又黯淡下来，他冷漠地推开哥哥握自己的手。
“不，我不要走，我舍不下他们！”
施霄轩：“……”
施小丹：“我要富贵，我还要在施家呆着。”
他停顿了一下，“我爱我的娘，我舍不得她！”
施霄轩紧紧地盯他，“不，你撒谎！”
施小丹：“我撒谎？不，我爱施家，我从小在这儿长大，十六七年了，这里有我的娘，还有当镇南大将军的爷爷。这么荣耀的大家可是怎么舍得？！”
施霄轩看着他的眼睛，这是一双多么复杂神秘的眼睛啊！他这双眼睛里的世界究竟是什么啊？只是此时这醉意浓浓的眼睛里，探寻不出什么，只有酒喝多了后的昏浊。
施小丹又拿起酒要喝，施霄轩伸手过去挡住酒壶：“不要喝了，回去吧！”
施小丹发怒：“你管我喝不喝酒，管你屁事！滚开！”
那老头儿凑过来劝道：“喂，人家好心劝你，你怎么这么凶？”
施小丹冲他吼道：“你也滚！”
老头儿：“你怎么这么刁蛮，真是不近人情！”
施小丹还欲发火，施霄轩忙拉住他，对老头儿说：“你不要怪他，他心情不好，你不要再说了！”
老头儿：“他心情不好就可以任意胡来吗？随便抢别人的酒，随便地任意骂别人！”
施霄轩：“对不起，我代他向您道歉！”
老头儿：“你是他什么人，这人这样的无理古怪，也就是被你给宠坏的。他这样没有教养，不讲道理，你当大的应该教训他才是啊！”
施霄轩低头不语。
施小丹突然朝老头儿大声地喊：“你在干什么？你竟然对他指手画脚，他是我的哥哥，我不准你欺负他！”
施霄轩赶忙止住：“哦，哦，不要说了，咱们走吧！”
他回头向老头道歉：“对不起，他喝得太多了，我这就带他回去。”
说着他便强行拉这个醉鬼弟弟向门外走。
走到外面，大雨打在施小丹的脸上，他倒吸了一口气，挣开哥哥的手，跌跌撞撞走进雨中，嘴里嘟嚷着，“天要下雨，嘿，娘要嫁人，哈哈，娘！”
施霄轩紧紧地，却又小声静气地跟在他后边，生怕发出一点声音惊吓了他，惹得他又不高兴。
雨越下越大，像从天上往下倾倒一般，倒在雨中这两个兄弟的身上，把他们包裹在里面，看也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