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十七章 人逢喜事精神爽

  眼见罗越正手臂越来越肿,周边水泡越来越多,毒血也渐渐挤不出了,罗骐越来越急,冲场上喊道:“梅先生、红姐,不要让这贼跑了,爹他中毒了。”她这话的意思是罗越正中毒了,不要让贼跑了,捉住他搜一搜,看他身上带没带解药。就算没带解药,也要问出来怎么配置,所以一定要抓活的。
  这话梅朗一听就明白了。不但梅朗听明白了,黑衣人也听明白了,他心想:“这一男一女还真厉害啊,我都打不过他们。不过罗越正已经被我砍伤了,等一时半刻毒性发作,神鬼也救不了他,我何必还在这里耗下去,我跑了吧。”想到这里,黑衣人连使几个大招紧逼梅红二人,逮着机会就要闪身逃跑。梅红二人虽然武功胜于这贼,但是一时半刻还真打不败他,尤其是还要拿住活口,无形中又增大了些难度。
  打着打着红宁有些心急,对罗骐怒道:“小丫头少说话,抓人是我们的事,不要你指挥,你安安静静在旁边待着就好,不要影响我们捉贼。”
  这时,正好罗鹿宾将热水和盐巴都拿了过来,罗骐和万蕙贞赶紧用盐水给罗越正清洗伤口重新包扎,等一切弄好罗越正已然倚着墙晕了过去。罗鹿宾看罗越正突然不动了还以为他死了,吓得她“啊”地大叫一声,也昏了过去。
  此时庭院里梅红二人和黑衣人斗地正酣,那黑衣人武功虽然不如他二人,但是胜在轻功了得,步法诡异。饶是梅朗和红宁二人联手也只是堪堪将他困住,且随时都有逃脱的可能。再加之,刚刚罗骐叫破贼人刀上有毒,梅朗和红宁更是要多多提防,以防被黑衣人的钢刀划伤。
  黑衣人见一时半刻脱不了身,而院中提刀拿棒的下人越聚越多,不由得有些心慌。他脚下一绊,踏错了一步。梅朗趁此空隙一刀向他下腹劈去,而红宁一棒槌朝他头顶击落。那黑衣人反应也是够快,就见他身子一曲又一偏,正好躲过那一劈一击。却不想梅朗和红宁中途变招,一个改劈为削,向他胸口砍去,另一个变击为挥,捶他后心。
  这对夫妻也是师兄妹,平时演练得多了,今日配合得也很得心应手。本来眼看就要得手,谁知这时罗鹿宾忽然大叫一声,梅朗和红宁以为又出了什么事,都不约而同地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手上的招式便滞了一滞。
  黑衣人见时机正好,连忙将身子一扭,躲开了红宁的一棒槌。他再想拿刀去挡梅朗的刀,却不想梅朗的刀锋利异常,两把刀也就是微微一碰,黑衣人的刀便被削作了两截,连带着还削下他的半截拇指来。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黑衣人慌忙将手上剩余的半截断刀向梅朗抛去,又一掌虚拍向红宁。梅朗害怕刀上的毒,闪身避开。黑衣人便趁这一刹那的功夫,脚尖一点上了屋顶。人一晃就没了踪影,大家伙儿再往哪儿去追,哪儿去找?
  当夜,宪司衙门便陆续将全杭州城所有的知名大夫几乎都请来了,只是这些大夫给罗越正诊过脉,又看过伤口之后都只是摇头,连药方都不敢开。这时候大家都知道不好了,只是万蕙贞不甘心,她拉着大夫们苦苦哀求,差点儿没有跪下,大家这才勉为其难地商量出一份普通疗伤解毒的药方。万蕙贞照着药方煎了药给罗越正喝,如此又拖了一天,罗越正只是昏昏沉沉,眼看着就要咽气。
  这日一早,罗骐过来给罗越正清洗伤口换药,罗越正正好这时悠悠醒来,见是罗骐,他就这么好像失了魂似的呆呆地看着她。罗骐见此猛然一惊,她想转身就跑,可是想想罗鹿宾,她还是忍住了,忙扶他起来,问道:“爹,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罗越正昏迷的这段时间是水米未进,此时他说话的声音都嘶哑了,就听他缓缓说道:“我怕是不行了,你以后要听你娘的话,好好照顾她和你妹妹鹿宾。你不是我亲生的女儿,我以前还想杀过你。所以,我要是死了,你不要为我守孝。要是有好人家,就让你娘去说,早点儿成亲,不要耽误了大好年华……”
  “爹,您说什么呢!您要好好活着,梅先生出去打听好大夫了,听说萧山县有一位刚从京城回来的老御医,要是打听清楚了,我就即刻动身亲自去请。”没想到罗越正会说这些话,罗骐感到很震惊,她一下子就急了。
  罗越正亲生的有一儿一女,只是没想到在他重病将死的时候,在床前尽孝的居然是这个他一直想杀的干女儿,想想他就觉得好笑。
  罗兕离家出走,根本不知道这事儿,而罗鹿宾年纪太小,根本指望不上。想到此节,罗越正一声长叹,说道:“骐姑啊,你要好自为之啊!哎……我之所以最后放过你,是因为我做过一件亏心事,你本就不该死,我这是在积德啊……我以为我只要好好做人,不做亏心事,不做对不起人的事,就能弥补。可是啊,天道轮回,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
  这话说得不明不白,说完,罗越正又晕了过去,弄得罗骐想问清楚都没有办法。不过好在罗越正话里的意思她是弄明白了,那就是罗越正这是彻底放过她了。这真算是可喜可贺不是吗?就这样,整个罗家都因为罗越正病危陷入了沉重的悲伤中,而罗骐却独树一帜的心里偷着想乐。还好她忍住了,没有表现出来,不然还不知道会遭多少人的白眼。
  罗骐得了罗越正的保证,心情一下子放松下来。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她一高兴,照顾罗越正就更起劲了。看着她不辞辛劳地为自己爹忙前忙后,把罗越正照顾得无微不至,让万蕙贞省了不少心,整个罗家人人都看在眼里,都在心里默默地给她竖了一个大拇指,都在说:骐姑真是个孝顺孩子啊!
  还未过午,梅朗终于回来了,同时他还带来一个好消息:刘御医确实已经告老还乡,人现在就在萧山县,前几天昭庆寺的大和尚才去探望过他。
  家里人都在为罗越正的病情忙碌,梅朗还要继续去打听邀请杭州周边的名医,而罗骐和红宁准备准备,饭也没来得及吃,就快马加鞭地启程去请刘御医了。萧山县离杭州不算太远,可是路不好走,中间还要摆渡过江,两人披星带月得好容易赶到刘御医家时才得知:刘御医年事已高,不便出行。好在刘御医的儿子刘怡玉深得乃父真传,医术也很高明,两人少不得多说好话,多赔礼,延请刘怡玉连夜前往宪司府治病。
  刘怡玉不愧是刘御医的儿子,听说他是家传的医术,家里好几代都做过御医,为皇家治过病。到了宪司府,刘怡玉问过罗越正的病情,又为他答了答脉,看了看伤口,又拿来之前几个大夫开的药方看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找来刺客丢下来的半截刀验了验。他这一顿忙活,时间就过去了大半天,罗家的人都不懂医,谁也不敢插嘴说话,全部都屏气凝神等待他的结果,而他就是不慌不忙,神态自若。
  做完这一切,刘怡玉才开始动笔写药方,只见他写了划,划了写,中间还时不时得挠头,一副很难办的样子,之后又继续写。他这一写又是大半天的时间,直到深夜,刘怡玉才拿出一份药方。万蕙贞接过来一看,上面大约有五十几味药材,光用来写这些药名的纸就用了七张,而扔在地上的废纸更多。
  药方开完,刘怡玉这才伸了个懒腰,说道:“多亏了你们在他中毒后处置及时,绑住了他的手臂,还挤出了毒血,不然罗宪司早就毒气攻心见阎王喽。虽说后来你们请的那几个废物大夫开的药方没什么屁用,不过也聊胜于无,至少让他又多拖了两天,这才等到我来医治。”
  “多谢刘大夫,多谢刘大夫……”万蕙贞手里拿着这七张纸,就觉得它们有千斤重。她不放心又重复问了刘怡玉好几遍,惹得刘怡玉破口大骂才止歇,这才叫梅朗亲自去药店抓药。刘怡玉见此不再多理会,打着哈欠就由着下人带领去客房休息去了。
  还别说,刘怡玉虽然脾气有些古怪,有些恃才傲物,医术却真是高明。罗越正手臂上的伤口本来已经溃烂得几乎可以见骨头了,喝了他开的药之后,手臂上的伤口竟然没有再恶化,过了几天还渐渐收口结痂。罗越正虽然还是病怏怏的没什么精神,但脸上已经多了几分血色。罗越正死里逃生,大家紧绷了好几天的心终于松了下来。刘怡玉得了不少好处,这才由万夫人亲自送出府,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
  这日罗越正终于能下床了,万蕙贞特地在后衙摆了一桌酒席,大家不拘男女尊卑一块儿坐了庆祝。万蕙贞今日容光焕发,酒席一开始便给大家的就酒杯都斟满了酒,她端起杯酒,说道:“老爷有伤少饮酒,我代他敬诸位一杯,这几天大家都幸苦了。”
  大家一听这话都站了起来,连声说道:“不敢当,不敢当……”说完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罗鹿宾瞧着好玩,也学大家站起来喝光了一杯酒。
  万蕙贞没有坐下又斟上一回酒,对梅朗和红宁道:“梅先生,老爷病的这段日子里,我一直浑浑噩噩的,这内外的一应事情多亏了你们夫妻了,我敬你们一杯!”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梅朗忙携着红宁一齐还礼,说道:“惭愧,这本是我们分内之事,何足挂齿。”
  万蕙贞摆摆手道:“梅先生莫要自谦。”
  说着,万蕙贞又斟满一杯酒,笑嘻嘻地拍了拍罗越正的肩膀,说道:“要说功劳最大的,还是老爷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