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二十三章 原来是个才女

  朱淑真也不管旁边还有个不认识的万蕙贞,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道:“舅妈,你要为我做主啊!我爹要把我……把我嫁给……二娘的侄子!”
  万蕙云见她穿的一身素,来得又突然,见了自己便即下跪,还以为她家出了什么大事,心头“突突”跳了好几下。待听得她把话说完,这才放下心来,却对她不禁有了几分成见,就听万蕙云懒洋洋地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自古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都二十了,是该嫁人了。”
  朱淑真闻言就是一阵委屈,最后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二娘她能有什么好心?她那个侄子就是个脓包,说话颠三倒四的,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就是没出息!”
  万蕙云道:“识几个字就能当饭吃吗?没念过书就没念过书吧,只要对方人老实本分,家里过得去,不叫你吃苦,不就好了。”
  朱淑真听了这话,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忽然“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原来舅妈你跟他们是一样的,我亲娘没了,你们就都不把我当回事儿了!舅妈你说话好不在理,我娘知道让我念书识字,您也知道让表哥念书识字,怎么就那个人大字不识!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是我娘仅存的娘家人,你不为我做主,也要听之任之吗?”说完捂着脸就跑了出去。
  没想到朱淑真说着说着就能闹起脾气来,吴遥怕她再从自己家里跑出去,赶紧跟在后面追出去,劝道:“淑真,咱们都是小辈,大人说咱们两句就别计较了。你远道而来幸苦了,这就快过年了,我叫家里人收拾一间屋子出来,你先在这里住些日子,就在我家过年吧。”说着他随手招呼来两个家人去收拾屋子,自己则跟在朱淑真后面安慰她。
  他们走后万蕙贞才问道:“刚才那孩子叫你舅妈,是吴润娇的孩子?”
  万蕙云哀叹一声,答道:“除了她还能是谁,正是我那短命小姑的独女。跟她妈一样,从小被惯坏了,你别管她。”
  万蕙贞以前便听万蕙云抱怨过,说是自己家的小姑吴润娇被她母亲宠溺坏了,养成个刁蛮任性的古怪脾气。万蕙云以前没少因为她被她婆婆训斥。
  万蕙贞看着朱淑真远去的背影,寻思道:“她今年该有二十了吧,瞧她穿的一身素,至今还未婚,也是因为守孝的缘故吗?”
  闻言,万蕙云冷冷地说道:“女要俏一身孝。她母亲死了好些年了,她继母的孩子都十多岁了。听说她在家闹腾得厉害,谁肯给她做媒!”
  听她这话,万蕙贞颇有些不以为然,说道:“这么大了没嫁人,也没说亲,是不是她继母冷待她了。”
  万蕙云却道:“什么冷待不冷待的,总归没有亲生的那么宠着就是了,哪里有人敢苛待她!还是她自己那臭脾气,不是亲妈,谁活该受她的?”说完,她朝罗骐招招手,抓过她的一只手来,捂在自己手心里,说道,“人就是要有比较,你看你家的的小骐,多乖巧懂事。”
  万蕙贞看她瞧着罗骐越瞧越爱的样子,心里也高兴,这些日子里吴遥和罗骐两人相处的不错,她们姐妹俩看两个孩子也都觉得不错,倒是乐见其成。万蕙贞有心撮合两人,便道:“可不是嘛,你说的对,人就是要有比较。你看我倒是有两个亲生的孩子呢,可是到了关键时刻,一个也得不了力,还不是要靠小骐撑着嘛。你不知道,阿正死后事情一团糟,我又病着,就是小骐和梅先生忙前忙后,忙里忙外……”她们两个人说起来就没个完,尤其是万蕙贞几乎句句都在夸罗骐,罗骐听了很不好意思,她不敢在此多待,干脆就回去了。
  朱淑真和罗骐都是客居在吴家的年轻女眷,因此两人被安排在了同一个院子。罗骐还没进院子,老远就听到小湄在那里尖着嗓子大呼小叫地和人吵架。
  她刚走进院门,就听一个小厮激动地说道:“我们家都是一样地对待客人,两个表姑娘用的东西都是一样的,人家骐姑怎么没像你们似的掐斤掐两?”
  小湄一听这话,顿时火了,她跳起来,指着那小厮骂道:“啊!你敢背后说我家的姑娘!你胆子好大啊!我家姑娘和你家吴大少爷是嫡亲姑表姊妹,她姓罗的是什么东西?要是没人收养,给人做奴做婢都是抬举她……”
  “咳……”听小湄的话,越说越不像人话,任凭罗骐再好的涵养,此时也忍不住要出来制止了,她看着小湄,冷冷地说道:“看不出来,朱淑真自诩是个才女,她的丫鬟也不含糊啊,居然会相命,能知道我会为奴为婢!”说完,她又微微一笑,扫视了一下四周,见大家都低眉垂目不敢作声,又见小湄也低着头,好像真得怕了的样子,这才又漫不经心的问道:“这里只有你们在忙活吗?遥哥和真姐他们呢?”
  那个刚才和小湄吵架的小厮见罗骐只说了小湄,没有说他们什么,这才放心不少,答道:“少爷和朱姑娘去书房了。”
  罗骐点点头,瞥了一眼小湄,看她那噤若寒蝉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她嘴角一扯转走便走了,等她走得老远了,小湄才发出一声不服气的轻哼。
  还没到书房,半路上罗骐就遇见了吴遥。吴遥手上正在卷着一张画纸,他一见到罗骐,就招手叫她过去,笑嘻嘻的把手上的画纸递给她,献宝似的说道:“你快看看这个!这是淑真刚刚画的。”
  罗骐擦擦手接过那张画纸轻轻展开,这一看不禁傻了眼,原来这画上画的正是刚才打雪仗的事。只见画中两男两女互相砸雪团奔跑嬉戏,便是吴遥、罗骐还有一个小厮和一个丫鬟了,旁边站着朱淑真和小湄主仆观战,画中四动二静一共六个人,神态动作无不栩栩如生,好像大家都活在了纸上一般。
  画上留白处还题了首诗:鹅毛细剪,是琼珠密洒,一时堆积。斜倚东风浑漫漫,顷刻也须盈尺。玉作楼台,铅溶天地,不见遥岑碧。佳人作戏,碎揉些子抛掷。争奈好景难留,风僝雨僽,打碎光凝色。总有十分轻妙态,谁似旧时怜惜?担阁梁吟,寂寥楚舞,笑捏狮儿只。梅花依旧,岁寒松竹三益。
  罗骐细细看了几遍,不由得赞不绝口,夸赞道:“这画画得真好!诗也写得妙!可是这后半段怎么好像带着点儿悲伤?”
  吴遥看她平时只是摆弄拳脚、练习武艺,难得见她对诗词书画感兴趣,让他忍不住地又想戏弄她一番,又因他是弃文从武,便装模作样地说道:“这你就不懂了,文章憎命达,偏要那种有着满腹的哀怨愁思,有冤无处诉,有理无处申,那样才能写出好诗来。”
  罗骐吐了吐舌头,笑道:“那还不憋坏咯!”说着摆了个架势,又道,“还不如像我们一样学武,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吴遥被她的样子给逗乐了,忍不住笑道:“你这想法倒是与我挺契合……”
  他们两个说话,言者无心,后面跟来的朱淑真却听者有意。朱淑真本来怀着满腔的热忱做了幅画,刚刚得了吴遥的赞扬,心里的喜悦还没有退,就见他拿着自己的画向罗骐显摆。这本来也没什么,她也乐意让自己露一手,最好能震慑住罗骐,然后将她比下去。可是,就在她正高兴的时候,吴遥突然来了番“文章憎命达”的言论,好像是对自己的满腹才情、一腔痴怨很不以为然的样子,这让她心里很不好受。
  “你们在干什么!”忽然的一声把腻在一块儿的吴遥和罗骐吓了一跳,两人回头一看,原来是朱淑真走了过来。
  朱淑真一眼就瞧出了罗骐手上拿着的那幅画,正是自己的手笔,她见罗骐身上因为刚刚打雪仗,衣服上溅了不少泥点儿,心里更是万分嫌弃。她心疼自己的画,赶紧三两步跑过去,伸手一把便将画纸夺了过去,护在了胸前,说道:“快还给我!”
  那画纸就是一张薄薄的宣纸,朱淑真来夺时,罗骐怕把纸扯坏了,故意的松了手。谁知朱淑真心里潜意识地怕罗骐不给,夺画时便顺手推了罗骐一把。罗骐一个站立不稳,险些跌倒,这不禁让她很是恼怒。谁知还不待她开口,朱淑真已抢先说道:“你身上太脏,别把我的画给弄脏了!”说完她还有模有样的检查了一遍画作,见没有损坏,这才松了口气。
  旁边罗骐本来就很生气的,她再看朱淑真那好像护犊子的样子,一下子被气乐了,她想起适才吴遥母亲对朱淑真的评价,一时忍不住,冷笑道:“谁稀罕你的画,你画得再好,诗句做得再妙,能去考状元吗?不能吧!别说考状元了,恐怕连吃饭都不能吧!”她这话正好戳中了朱淑真的心窝子,朱淑真一下子再说不出话来,愣在了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