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六十八章 北上见闻

  回到吴江的家中万蕙云见只有吴遥一个人回来,心里不由得一惊,待问清楚事情的经过后,万蕙云顿时怒不可遏,也跟着骂罗兕道:“竖子,欺人太甚!姐姐和姐夫生下这么一个逆子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骂完,她犹不过瘾,看吴遥在那里低头不语,又道,“我问你,这口窝囊气你咽得下还是咽不下?”
  “娘,什么咽得下咽不下啊?”吴遥问道。
  “这口气你要是咽得下,我也不多说什么。你还年轻,你的人品,咱的家世,在吴江这里都是说得过去的,到时候我再给你另说一门亲事,从此以后我们再也不提罗兕,更加不提罗骐。”万蕙云淡淡地说道。
  闻听此言,吴遥如遭雷击,浑身从里到外地感到焦灼难耐,他不禁又问道:“那我要是咽不下呢?”
  万蕙云见他如此,嘴角微微一挑,咬牙说道:“罗兕这人完全就是势利小人,他跟着我那两个哥哥什么好的也没学到,尽学了一肚子的花花肠子。你听我的,你现在就去把书本捡起来,咱们重新参加科举,你若是能得个一官半职,小骐跟着你也风光。”
  “娘,实话说了吧,这口起我咽不下去!我这就到书房读书去,今年正好有解试,明年就是省试,我这就用功去。”说完他甩下万蕙云急不可耐地就跑了。
  “哎,你刚回来,还是先修整一下……”万蕙云的话还没有说完,吴遥早就跑得没影儿了。
  彼时,南方学子的学识与文采在全国来说算得上名列前茅,其中江南一带的学子更是南方之中的翘楚。六年前吴遥即在两浙的解试中名列第二,如今虽然六年过去了,他的名次下降了不少,但是还是勉强通过了解试,取得了去往京城参加省试的资格。
  接到喜讯,吴遥来不及高兴便急急忙忙地收拾了行装准备进京去参加省试。万蕙云本来准备摆酒席大肆庆祝一番的,科举解试那么难,拦住了多少寒窗苦读的学子,而她的儿子吴遥竟然通过了两次,只这一点就够她炫耀一辈子的了。可是吴遥一心只想早点考上进士,好风风光光地去迎娶罗骐,没顾得上万蕙云的相留,只在家待了十来天就匆匆北上了。万蕙云见儿子难得的一本正经做一件事,心里也为他高兴,便没有多加阻拦,只是说了无数离别的保重之语,这才与儿子依依惜别。
  吴遥离家的时候正值秋末,一路北上,所见的风光果然与平时所见迥异。长江以南的秋冬季虽然也是很冷,但是路上的草木还有不少是绿色,而一旦过了长江往北走去,天气渐渐变得干冷,路两边一片枯黄,看不到半点生机。吴遥心里有事,一路上只顾着赶路,看到此情此景,心里不由得也是阵阵叹息。
  吴遥这日骑着马,他的伴当田贵牵引着缰绳正在路上行走,迎面走来一个推车的青年,那青年看上去约有二十七八岁,一身的粗布衣衫。他的车上堆了满满的一车破旧家当,车上还坐了个五十几岁的老头,也是一样的打扮,看上去像是搬家的村民。那个青年推着车,红着一双眼睛,慌急慌忙地赶路,好像后面有人在追赶他似的。
  那青年走到吴遥的前面时忽然停住,张了张嘴好像要说话。吴遥的伴当田贵赶紧停住,不知这人有什么事情要问。没想到还没待那青年说话,车上的老头忽然回过头去,狠狠瞪了青年一眼,怒骂道:“别人自己要找死关你什么事?你给我赶紧走,你想让你娘白死吗?”闻言,那青年险些要哭出来,赶紧别过头去,垂着脑袋,推着车很快地走开了。
  见此,吴遥不禁大惑不解,就连田贵也摇着脑袋说道:“这两人怎么回事啊?大清早的,什么死不死的,呸呸呸,真晦气!”
  两人继续往前走,没走多远,又看到几个急急忙忙赶路的人相继而来,他们三五成群,都带着不少东西在赶路。再往前走碰到的人越来越多,道路渐渐有些拥挤,田贵干脆牵着马停在了路边,让那些人先走。
  吴遥仔细观察这些人,发现这些拥在一起的几个人中,如果男女老幼都有,大多只是僵着张脸,辩不清情绪。而那些队伍里明显少了几个家庭成员的,则干脆大哭大闹,要被人拖着才肯继续前进。看到这里,吴遥心中已然笃定,前面必然出现了什么天灾人祸,这些都是一群逃难的人。
  吴遥越看心里越是不安,他忙叫田贵道:“小田,你去找个人问问,他们为什么逃难,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哎。”田贵年纪爽快地答应一声,将马缰往吴遥手上一递,蹦蹦跳跳地就跑过去拽住一个老者就问:“老头,你们这群人干什么都往一个地方跑啊?”
  那老者正和家人一起急急忙忙地赶路呢,被田贵这么一拽,一下子就脱离了队伍,路中间人很多,后面的人往前一涌,很快就看不到他的其他家人了。那老人急得险些要哭出来,他赶紧伸手连连拍打田贵的手背,想把他给打开,可是田贵就认了死理,一定要在这老者身上问出缘由来,硬是死活不松手。
  “你这人怎么回事?快放开我,你害我和家人失散了,你知不知道?”见田贵还是没有要松手的意思,老者又叫道,“你这是作孽!你会下地狱的啊……”
  “老头,你别叫了,快回答我的问题,不然我就不松手。你快说,快说。”田贵看这老者急得跳脚,不觉得他可怜,反倒觉得对方可笑。
  没办法,这老者年老体衰,力气没有田贵大,也没有田贵那么犟脾气,只好哀求地说道:“小爷啊,我说,我说就是了,你先松手。”
  “不行,我一松手你就跑了,你先说,说清楚了,说完了我就松手。”田贵不依不饶地说道。
  “好好好,我说。”老者没辙,只好说道,“听你口音像是南边来的,我劝你不要在往北走了。”
  “为什么?老头,你快说,说清楚了。”田贵急地抓住老者直晃。
  “咳咳……你……松手,我说不出话来了!”老者被田贵整得直翻白眼,险些就要晕厥过去,好半天才缓过来一口气,继续说道,“北边的胡人越界,一路打到我们的国境里来了。京城都已经被包围了,好些地方都打起来了,我们都是住在京城附近的人家,大家都在逃难呢。”
  “哎,我当什么事呢,不就是几个胡人吗,值得你们这么大惊小怪。我告诉你,我家公子武艺高强,一个人打十个八个根本不是问题。”说着,田贵朝吴遥的方向指了指,示意老者去看。
  没想到那老者只朝吴遥看了一眼,就摇了摇头,叹息地说道:“我还当你家公子生的有三头六臂呢,还不是一个头,两个胳膊,两条腿嘛,不稀奇……不稀奇。”
  “废话,三头六臂那是妖怪。老头,你会不会说话呢!”田贵气道,手上力气用得更狠了,捏的老者“哇哇”做鬼叫。
  老者被捏得不轻,嘴上讨扰道老头被捏得不轻,嘴上讨扰道:“嗷,嗷……我说错了,我说错了,你快松手,松手……”
  田贵生性愚鲁,他看老者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还向自己讨扰求情,感到十分快意。他心里飘飘然,手上便松下了劲力,说道:“你说说看,那帮胡人有什么了不起的,让你们如此害怕。”
  那老者一听到胡人,立马兴奋起来,嘴里一下子就来了劲。他拉着田贵就说道,“我听说啊,那些胡人个个生得丈八的身形,身上长满了黑毛,走起路来大地直颤。”
  “还有人长成那样啊,那不就是巨人了吗?人怎么可能长成那样。”田贵听他说的夸张自然,心里自然不信。
  “对,对,他们就是巨人。你不知道,他们吃的东西和我们汉人全然不同,我们吃米面,他们生吃牛羊肉。我上次老远的看到一个他们的普通士兵,一顿饭就能吃下一整条大羊腿喱!你说说看,这样他们能不长得比我们高,比我们壮吗?”说到这里,老者明显地激动起来,嗓门也跟着变得又尖又怪,听到田贵的耳里,宛如被一把重锤狠狠撞击了一般,吓得他顿时就惊出了一身白毛汗。他再也顾不得这个老者,撒开腿来瞬间就跑到了吴遥的跟前,拉起马缰绳来转身就要往回走。
  “哎,你干什么?”吴遥手上的缰绳突然被夺,身下的马儿突然一动,他一下子没坐稳,险些就从马上摔了下来,不禁冲着田贵质问道,“我让你去打听事,你打听了没有?”
  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田贵吓得直哆嗦,说道:“公子,我们快往回走吧,前面去不得了,前面有几十万巨人在那里杀人呢,他们吃人喱,我们两个去了还不够他们一顿的。快回吧,快回吧……”
  “什么巨人?什么吃人?”听了田贵的话,吴遥更加一头雾水。
  原来这个田贵天生的脑子不灵光,还爱瞎想多想。他听说京城被围,好几个地方都打起来了,就想肯定对方人数少不了。他往常听戏总是听说某某元帅发兵几十万云云,此时正好安在了这里。至于吃人的说法,也是他听说胡人生吃牛羊肉,饭量大到一顿饭吃掉一整条大羊腿、他心想牛羊肉能吃,那人肉肯定也能吃。他自己和吴遥的年纪都不算大,还是童子身,味道肯定更加鲜美,胡人肯定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