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新人

  遗弃之都总体算是寂静之城,即便是战斗,也少有喧哗。
  过高的音量会为自己引来杀机。
  处理了鬼魈,两人继续行进。
  远处隐隐传来啸声。
  那是狼群的呼啸。
  腐狼象幽灵一样游荡在遗弃之都中,通常都是三五成组,很少结成更大的群落,除非有更大的目标。
  声音是从不远处传来的。
  两人对望一眼,同时朝音源方向走去。
  穿过那条长长的街道,他们来到音源所在处,昏黄光线下,果然看到有一群人正聚一片空地上。
  人有十多个,他们聚在一起,手里拿着各种武器挡在外围,中间是几个女人,而在人群外是十余条腐狼。
  这些人君临他们之前没见过,但君临可以肯定,他们不是土著,而是候选者。
  因为这些人中有人拿着系统武器。
  这刻狼群将人群围住,眼中是绿幽幽的光芒,轮流对着人群发起冲锋。
  这些人拼命抵挡着腐狼的进攻,不过看起来局势显然不容乐观。
  一只腐狼突然跃出数米高,跃入人群里,瞬间引发出一片慌乱,甚至还有哭喊声。
  一名大汉回身连砍几刀,将那腐狼砍死,不过他守护的地方也因此出现了空档,被一只腐狼抓破了后背。
  “一群菜鸟。”君临喃喃道。
  这是君临目前见过的最菜的候选者了,天知道他们是怎么有勇气跑到中环来的。
  不过也正因为菜,看起来到是很团结。
  团结是弱者的权力。
  他们因弱小而团结,也因团结而弱小。
  眼前的这群人显然就是如此,他们实力很弱,有不少人连能力都未觉醒,纯靠人多。
  为首的是个大胡子,挥舞着一把朴刀舞得虎虎生风,一边阻止腐狼一边大喊:“干掉它们!杀光它们!不要怕,我们能活下来!”
  这打气的吼声没能振作伙伴,反倒引来更多的腐狼。
  叶清弦看看君临。
  她没有说话,但君临知道她的意思。
  他说:“我去,你留在这儿,别让他们发现。”
  叶清弦点点头。
  君临这才缓步从阴影中踱出。
  他的速度不快,就象是街头漫步一般,无视前方迸飞的鲜血,无视那成群的狼怪。
  就这样行走于街头,神情淡然,惟有背后的战斧散出一线凛冽的光华。
  “看!”一名年轻人率先发现了君临的身影。
  “别过来,没看见有狼群嘛!”
  “快来救我们!”
  “小心啊!”
  人群中同时响起不同的呼喝。
  有人在要他离开,有人在向他求救,有人在劝他小心,也有人一言不发只是看着他。
  人性在这刻释放出完全不同的光彩。
  君临已将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一只腐狼率先意识到君临的靠近。
  它回转头,看着君临,大张的口里流出腥臭的黏液。
  然后它猛转身朝着君临冲去。
  君临取下战斧,腐狼越冲越近,如一道利箭,在冲抵君临身边的时候它猛地跃起,对着君临挥出狰狞的利爪。
  刷!
  白光闪过。
  腐狼在空中滑出一条优美的弧线,从君临的头顶掠过,落在地面。然后才听到哗的一声响,那只腐狼的肚子已被君临整个划开。
  “0.1。”君临嘟囔了一句。
  即便是轻度虚弱状态,杀三级的腐狼,也只有0.1的积分了。
  又有两只腐狼冲了过来。
  战斧晃动了两下,四片狼尸缓缓分开。
  漫步在鲜血铺就的路面,君临的步子依旧稳健,却看得苦战中的人们呆了。
  先是沉闷的停滞,不敢置信的呆傻,随后是兴奋的欢呼,最后却又再度转成了惊恐的沉默与拼死的战斗——谁也不是头天来遗弃之都,大家都知道这世界有多恐怖,更已经知道候选者之间的法则联系。
  持着利斧的男子杀戮腐狼如斩瓜切菜,想来杀他们也是一样简单。
  他一路走来,并未说话,没有打出友好的招呼,他可能是来救他们的,也可能是想把腐狼和他们一起剁碎……
  君临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
  朝他扑过来的腐狼已经多至七条。
  君临不得不扔出几枚刚收的鬼魈指甲以便快速解决掉对手,到不是他怕被腐狼咬到,主要是不想它们弄坏自己的衣服——他喜欢这件杰克琼斯的风衣。
  当他将这七条腐狼也解决掉时,狼群终于恐惧了。
  它们向后退去,退向遗弃之都深沉的黑夜。
  君临已站在了人群前。
  他依然没有说话,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只是冷眼看着那群人。
  这使得大家都感到紧张,也不敢说话,因为他们不确定来者是来救他们的还是来杀他们的。
  血水在路面淌成了一条小河。
  皮靴踏过血色路面,踩出一个个鲜红的印子。
  君临就那样站在血泊里,看他们每一个人。
  一共十四个活的,两个重伤,其余轻伤,地上还有六具尸体。
  他问:“谁是领头的?”
  先前呼喊的大胡子回答:“我。”
  他谨慎地看着君临,握刀的手又紧了几分。尽管他也知道这对眼前的恐怖男子多半没什么用,但至少这能让他心安一些。
  君临继续问:“原来有多少人?”
  “原来……”大胡子咀嚼了一下这话的意思,脸上露出了苦笑:“很多,四五十个吧,现在就剩这么多了。”
  “四五十个?”君临想了想:“遗弃之都很少一下子出现这么庞大的队伍。”
  “我们是一起过来的……一栋楼里的。”大胡子结结巴巴道:“整栋楼就这么呼啦一下,全过来了,带着人。”
  新穿过来的整栋楼?
  尼古拉你真是够可以的,这次是连人带建筑一起搬啊?
  “什么时候过来的?”
  “三天前。”
  君临抬头看天空:“尼古拉,难道你不应该是把他们放到别的位面去吗?或者等我们离开后传过来?”
  尼古拉回应道:“通常情况下是这样,但是适合新人的低等位面太少了。这次我看到了你们打通这个位面的可能,所以我只能再调一批过来,尽量发挥这个位面的作用。”
  感情还是我祸害了他们?
  君临无语。
  他摇摇头:“这不合规则。”
  “我就是规则。”尼古拉回应。
  大概也是觉得对这批新人不太公平,尼古拉道:“所以我才为他们将整栋楼都搬来,他们都是邻居,相互认识的多一些,起步也可以互相扶持,有一栋楼在,他们也能得到更多的起始资源。”
  “但这也让他们变得更弱。”
  “有矛盾才有发展。”
  比一个不要脸的神更可怕的就是这个神竟然还跟你讲哲学。
  君临眯了下眼睛,没再理尼古拉,转头看大胡子:“楼在哪儿?”
  大胡子一指后方,回答:“在那边,不过里面已经没有食物了。”
  “我不需要食物。”君临顺着大胡子所指的方向看去。
  居民楼就在外围和中部交界处,出口处在外围。
  大胡子他们显然是走岔了,出去后竟然往楼后面走,结果直接进了中部。
  倒霉催的。
  既然是新穿的楼,应该还没受到什么清洗,或许能得到很多有价值的东西。而且居民楼虽然不象商场那样丰富,但事实上由于生活需要的缘故,基本上你能想到的,能用到的,楼里都会有——只要你不嫌弃那是旧货。
  “你们走错方向了。”君临叹气。
  “我知道,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可是想回去已经回不去了。”大胡子歇斯底里的叫喊,人群中泛起一片哭声。
  打破哭声的是君临冰冷的话语:“如果你们再哭,那就我也要杀你们了。”
  哭声停止。
  这就是冷酷的好处。
  如果他不够冷,那么现在那些人恐怕已经抱住他的大腿痛哭,而他说的话也不会有什么人当真。
  君临转动了一下斧头,这个动作让所有人颤抖了一下。
  然后他说:“尼古拉,能不能让他们回外围?你应该给他们一个机会。在这里发展太难了。”
  “你是在向我提出请求吗?”
  “算是吧,毕竟他们是后来者,你不会就这么让他们白死吧?”
  “可以,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君临突然有些明白了,你丫是在这儿等我呢是吧?
  突然他觉得尼古拉说的不浪费位面价值可能不是真正理由,而是在用这批人来要求自己做什么。
  “很难的任务?”他问。
  “人们总是本能的趋利避害,即便是我看好的种子也不例外。我不想强迫你,过度的逼迫会导致目标容易走极端。”
  “所以就设了这个局……你觉得用他们的命能威胁我?”
  “不能,但是再加一些诱饵,或许够了。”
  君临疑惑:“为什么你不直接颁发一个看起来很简单的任务?这样我们不知道危险,也就无从躲避。”
  “勇气是一切的根本,真正的勇者,要勇于面对强者亮剑。没有勇气的强大,是没有意义的。”
  “所以你又要我们自愿,又嫌我们不主动?”
  “是的。”
  君临摊手:“我已经很主动了,我甚至在明知有圈套的情况下主动走进那个变形怪的伏击圈。”
  “但还不够。”
  君临已是无语:“你是非想我死不可。”
  尼古拉笑道:“我不会一上来就给你最高难度的任务,我们可以从中层次一些的慢慢来。”
  怎么感觉这话说的跟调戏小姑娘似的?
  “嗯?”君临眯起眼睛:“这样的话我还可以考虑。”
  尼古拉:“那就这么定了。”
  说着他便再不开腔。
  君临回看大胡子等人:“你们都听到了?”
  大胡子等人满脸惊喜,同时点头。
  君临道:“现在你们可以回外围了,但别怪我没警告你们。不要以为去了外围,你们就安全了。在这个世界,力量才是生存的根本……没有安乐窝,更不会有永恒的安居点。”
  “力量来自于杀戮,能力来自于危机,不要指望去欺压比自己弱的存在,生命只有徘徊在生死边缘时才会绽放出最绚丽的光彩。所以你们要出去,却最终还是要回来,否则只是苟延残喘。”
  “不要再试图依赖任何人,在这里,不杀你们就是最大的仁慈!”
  君临用尽可能冷酷的声音让所有人明白在这废弃都市生存的关键。
  他缓缓述说着,尽可能用最简洁的语言讲述。
  不许提问,不许打断,只能在一旁默默的听。
  因为他很清楚只要自己表现出哪怕一丝的软弱,好说话,这些人就会疯狂的依附过来。
  他们会用眼泪,鼻涕,哀求,哭喊甚至于鲜血来求你逼你收下他们,帮助他们。
  你无法躲避,到那时你会发现你唯一能做的就是两件事:一收留他们。二杀光他们。
  这两件事君临都不想做。
  他们人太多了,你可以照顾一两个,却很难照顾一批人,君临照顾不了这么多,至少现在做不到。
  所以他冷着脸,用最冷酷的方式告诉他们一切。
  这就是对他们最大的帮助,至少能让他们更加认清这世界的现实。
  说完这些,最后看了他们一眼,君临扭头离去。
  该做的都已做好,现在他要去找那栋居民小楼了。
  “请等一等!”大胡子喊道。
  君临停下脚步,转回身,目光冰寒。
  大胡子心颤了一下,终于还是道:“我们这有两个重伤员,我不求你帮我们,但我求你帮帮他们。”
  他指指地上的伤者,面对那严重的伤势,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君临看了一眼那两人,说:“他们快死了。”
  “要怎么才能救他们?”
  “挺着。”君临回答:“挺过去就能活,没准还能激发出某种不死再生类的能力。”
  “那要是挺不过去呢?”
  “那就死。”君临回答。
  目光扫过那一群人,他漫声道:“这里是遗弃之都,是罪恶战境,而你们是候选者……要么进化,要么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