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夜诉情深(一)

  “央儿伤势如何?”顾炎清大步踏入,开口问道。
  “家主,许某也是刚到,这伤势几何,还不清楚。”许太医一边答话,一边手下不停,额际不时淌下汗来。
  顾炎清还待再问,却见碧辰上前一步跪到她面前,任手臂和小腿上的血直直往下流,也似不觉般道:“家主,奴婢失职,大小姐这伤,多半是为了奴婢受的。”
  顾炎清看看碧辰,眼底有一丝怒意闪过,这是当年顾宛央亲自从她那儿挑走的人,如今顾宛央浑身是血地躺在床上,这人却还能站起来说话,怎能叫她不气?
  “知道错了,就去受罚吧。”冷冷丢下这句话,顾炎清转过身不再看她。
  碧辰在顾炎清身后磕一个头,又跪着转身,冲顾宛央躺着的方向深深下拜,是她太大意,眼看着已经重伤了三皇女便有些放松,以至于又有六个明显武艺卓绝的人冲出来时,她来不及反应,只能任顾宛央扑到她身前,用自己的后背替她挡下那柄长剑。
  大小姐,你一定要好起来。
  默默念完这句话,碧辰强撑着身子站起来,颤颤巍巍地向外走。
  “母亲,”慕词忽而开口,同时递给阿初一个眼神,阿初抽抽鼻子向他点头,上前两步扶住了碧辰。
  顾炎清转身看向慕词,迎着她犀利的目光,慕词有些怯意,却仍坦然道:“母亲,先让这位姑娘养伤吧。”
  顾炎清冷冷一哼,“让她养伤?理由呢?”
  慕词垂眸,低声道:“她是妻主拼了命救下来的。”
  顾炎清微微一愣,半晌,她走到桌前坐下,张口想叫个人来给碧辰包扎,哪知看了一圈儿没个合适的,当下有些不耐,只得随手一指,“就你吧,既然扶着她,去赶紧带她下去处理伤口。”
  阿初点点头,扶着碧辰下去。
  谁也没有注意到,颤颤巍巍的碧辰艰难地抬抬眼睛,目光看向慕词,眉宇间悄然划过一些不知名的情绪。她觉得,大小姐的正君是她见过最好最明理最有胆量的男子。
  从这一刻起,碧辰在这世上在乎的为数不多的人里面,多了一个叫慕词的名字。
  碧辰下去后不久,顾宛央醒了,张开眼的第一句话,她问的是:“碧辰怎么样了?”
  那个时候,看着捅向碧辰心口的长剑,她脑海中蓦地浮现前世,碧辰毫不犹豫地把她护在怀里的场景,碧辰握着她的手说大小姐不用为奴婢伤心的场景,碧辰面无血色地躺在地上的场景。
  来不及多想,她飞身挡过去,后背的刺痛传来,她想,这或许就是她命中注定,迟早要还给碧辰的一剑。
  “阿初带她下去处理伤口了。”顾炎清叹口气,又道:“你这孩子,不知道为母担心吗?”
  得了这句话,顾宛央勾唇笑了笑,她的唇瓣惨白如纸,笑起来一丝美感也无,可慕词在一侧看着,分明觉得此时的妻主比任何时候都让他心跳加快。
  “母亲不必担心,孩儿这一次,算是赢了呢。”
  “虽然回来的只有孩儿和碧辰,可……咳咳,可那是三皇女用暴露私有暗卫换来的,咳咳……孩儿,不亏……”
  当今女帝素来多疑,容璎这一手暗卫暴露,在女帝那里绝对免不了一番麻烦。
  “还有……跟踪的人,都被孩儿和碧辰甩掉了,她们即使怀疑,也绝对……咳咳,找不到证据,咳咳……”
  “好了,央儿不必多说,母亲知道。”顾炎清坐到床边摸摸她的脸,冲她露出一抹久违的笑容。
  “嗯,小词,我知道你也在,想跟你说的,留到明天再说,我……困了。”
  “好。”得到慕词清清淡淡的一声回答,顾宛央抿抿唇,闭上了眼睛。
  “许太医,央儿她怎么样?”顾炎清急急询问。
  “大小姐失血过多,夜里可能会发烧,等烧退了,就无大碍了,家主不必忧心。”
  “母亲,请让词儿在这里照顾妻主。”
  顾炎清看着他点点头,着急的神色缓了不少,“好孩子,倒是个有心的。”
  将顾宛央挪回了未央院,众人退去,便只余慕词,门外传来敲门声,却是碧落和碧溪。
  见顾宛央还昏迷着未醒,两人对视一眼,道:“少君,府内外的血迹都已清理完毕。”
  慕词背对着二人点点头,“多谢二位。”
  待室内真正恢复宁静,慕词眼眶一红,泪水滑落下来。
  “顾宛央你撒谎,说好了平平安安回来的,现在呢?却还要我熬夜照顾你。”
  “你说回来要给我找些好玩儿的事儿,难不成就是这个吗?这样的话我不要。”
  说着说着,慕词有些出神,似乎过去那曾经一点一滴的回忆都在这寂静的夜,显得格外清晰。
  “其实很早,我就记得你了,记得你手腕上那一枚小小的心型印记,可是顾宛央,你居然直到最后一次见面才认出我。”
  “其实早就想给你生个孩子,比你想的还要早,不只是因为母亲她们的催促,更多的,是想给自己留个念想,等哪天你倦了,就一个人护着她好好长大成人。”
  “可是后来,依然还是想给你生孩子,但这其中渐渐掺杂了旁的情绪,开始想和你一起护着她长大成人。”
  “你带着伤仍然亲自送我回相府,你给我擦拭湿着的头发,你为了我这身子即便那么晚回来也不忘按摩……顾宛央,其实你做的很多很多,我都看在眼里,所以,我愿意信你,信你说的那些话。”
  说着,慕词顿了顿,半晌才又开口:“有时抗拒你白日里与我亲近,其实不是讨厌。而是父君曾因与母亲在人前太过亲密而备受诟病,所以我害怕,害怕若自己顺了你,以后就再也不能坦坦荡荡地站在你身旁。”
  “我睡觉故意掀开被子,你以为我太不爱惜自己,可你知不知道,那是为了等你给我掖好,为了能在第二天醒来时确定你曾回来过。”
  伸指戳戳顾宛央的脸颊,他带着几许哽咽又道:“你不是问过我为什么不愿继续学医吗?现在我告诉你,只说这一次,你听不到也休想再让我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