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2章 曹操来也(菩缇盟主加更)

  刘协一愣,随即又暗自佩服赵温这老狐狸真狡猾。
  说真的,如果不是历史上的曹操有兵权在手,仅论朝争手段,曹操未必是赵温的对手。
  这再一次证明了兵权的重要性。
  想让我放弃兵权,除非我死了。
  执金吾是九卿之一,尊而无权,是养老闲职的典型。
  之前伏完担任执金吾,有他没他一个样。作为皇后之父,属实有些委屈。也就是伏完老实,这些人才敢随便欺负他。但凡伏完贪权一点,都不可能接受这样的安排。
  只是曹操不是伏完,而且他才四十多岁,养老未免太早了些。
  “待会儿等曹操来了,可以问问他的意见。”刘协沉默了片刻,又道:“只是如此一来,赵公可要挑一个近水的宅院。万一走了水,不用求执金吾帮忙,自己就解决了。”
  赵温“噗嗤”一声笑了。“那倒没什么,臣没什么资产,烧了就烧了。”他顿了顿,又道:“况且臣也老了,再为陛下效力几年,就该致仕,回成都养老去,这一辈子也见不着他。”
  杨彪苦笑着摇摇头,责备道:“子柔,这已经腊月了,不宜说这些话,不吉利。”
  刘协与赵温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些尴尬。
  过了一会儿,曹操带着两个人走了过来。一文一武,文士瘦削,双目有神,武士矫健,英气逼人。
  曹操本人虽然不算高大,但足下生风,自有一股豪气。他在刘协面前站定,静静地打量了刘协一眼,举起双手,一揖到底。
  “武平侯,兖州牧,臣操,见过陛下。愿陛下安康如意,愿大汉威行四海,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协看着曹操,微微欠身。“曹卿远来辛苦。”
  “不辛苦。”曹操再拜,抬起头来时,已经是泪流满面。“中平六年十月,臣逃出洛阳,起兵讨董,只想以身报国。不意今日能再见陛下天颜,幸甚,幸甚。”
  刘协颇有些意外。
  这是真情流露,还是奸雄本色?他一时还真分不清楚。
  杨彪、赵温站在一旁,神情淡漠。
  曹操起身,随即向刘协介绍了他身后的两个人。文士便是军谋祭酒郭嘉,武士则是虎豹骑督曹纯。
  “久仰二位大名,今天算是见到真人了。”刘协笑道。“果然是年轻有为,英雄出少年。”
  郭嘉、曹纯躬身行礼,连称不敢。
  曹操又向杨彪、赵温见礼,然后命郭嘉、曹纯上前见礼。
  杨彪神情淡淡地点了点头,赵温却多问了郭嘉两句。“你既是阳翟人,又姓郭,可是郭弘后人?”
  郭嘉笑笑。“赵公明鉴。”
  赵温也笑了笑。“你是哪一年入幕府的?”
  “曹侯讨陶谦之前。”
  赵温愣了一下,盯着郭嘉,眉头渐渐皱起。“你不觉得那一战屠戮太重吗?”
  “的确很重。”郭嘉笑容不变。“可是和董卓为祸洛阳,李傕、郭汜屠戮长安相比,又大有不如。”
  赵温语塞,怒气上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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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觉得曹侯此举,与董卓、李傕、郭汜无异?”
  “当然。杀人就是杀人,错就是错,瞒是瞒不过的。犯了错,努力去改,去赎罪便是。曹侯这两年身先士卒,不避锋矢,为的不是立功,而是赎罪。赵公觉得够吗?”
  “你觉得呢?”赵温反问道。
  “不够。所以曹侯此次入朝见驾,就是想请旨征讨,继续赎罪,直到马革裹尸,或者……天下太平。”
  听了这话,赵温倒不好再说什么。
  郭嘉却不肯放过他。“敢问赵公,董卓、李傕为祸时,赵公又在哪里,又做了哪些事?”
  赵温大怒。“你是在指责我么?”
  “不敢,我只是好奇。”郭嘉微微一笑,转身看向刘协,躬身施礼。“臣放肆,请陛下治罪,只请陛下听臣一言。”
  刘协点点头。“你说。”
  “谢陛下。”郭嘉再拜。“臣闻陛下宽大为怀,忘过记功,是以赦西凉诸将之罪,纳黄巾万众为民。温侯、曹侯,皆得赦免。就连有不臣之心的袁绍都得陛下的赦免,臣敬佩之极。大汉有陛下,必能中兴,此天下之福也。”
  刘协笑笑。“你随曹侯不远千里而来,不会是为进奉承之言吧?”
  “如陛下所言,臣有不尽之义。”
  “说。”
  “正如重文轻武是并凉诸将生乱之根,土地兼并亦是黄巾百万之根。如今陛下恩威并济,安定凉州,使并凉诸将为爪牙,关中安定。关东祸根何时能除?”
  刘协心中一动,看了一眼杨彪、赵温。“朕不是在关东试行度田了么?”
  “臣冒昧敢言,只怕试行度田很难成功。”
  “哦——”刘协拖长了声音。“何以见得?”
  “以史为鉴,韩魏赵齐楚燕六国即是覆辙。”郭嘉嘴角微撇。“臣随曹侯一路走来,听到的可都是对度田不满的声音。关中已经如此,关东还能成功吗?臣如果猜得不错,只怕公卿大臣也对度田多有非议的吧。”
  杨彪忍不住喝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陛下面前妄言公卿?”
  “严格来说,不算妄言。”曹操不紧不慢地说道:“陛下,虽说死者为大,臣不该说死者之过。但事关大汉存亡,臣不得不言。臣亲耳听司空张喜说过反对度田的言论。”
  杨彪、赵温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说道:“陛下……”
  刘协抬起手,示意杨彪、赵温不要着急。“偏信则暗,兼听则明,这点道理,朕还是懂的。你们不要急,且让曹卿将话说完。若他果真妄言,再治他的罪不迟。”
  “……唯。”杨彪看了赵温一眼。
  赵温也有些后悔,刚才不应该咄咄逼人,现在曹操撕破了脸,直接拿张喜的事开刀,这事还真有些不好办了。
  张喜对度田的态度,他们是清楚的。张喜的脾气,他们同样清楚。以关东领袖自居,在曹操这样的小辈面前,他说几句不动听的话很正常。而且他这次东行,本来就有联络山东士大夫,一起反对度田的意思。
  但他肯定没想到,他死在了彭城,曹操却来到了天子面前,告了他一状。
  虽说死无对证,曹操这一状未必能将张喜怎么样,但有了这么一件事,天子对张喜的印象必然大坏。他们这些人隐瞒不报,也难逃同党之嫌。
  果然是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
  曹操君臣就是典型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