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不死者

  他还有三天的时间。
  跨越禁忌的代价是他的灵魂和生命。
  萨曼斯还有时间能和安东尼告别,他早已计划了自己接下来的行程,他想坐船回到自己的故土,以传统的海葬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回报了安东尼把他带离地狱,以及保护了他几年的恩情。
  其实在今天谈话的时候,他们都已经知道了,安东尼在请求他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解决掉莱琼。
  而他也做到了,萨曼斯相信安东尼会帮助自己完成最后的遗愿。
  随着生机的流失,他身上的肌肉已经全都消失了,面容干瘪的和地上的骷髅没什么区别,仅仅是站立都艰难无比。
  他将身体靠在墙上,慢慢地向着门外走去,现在的他需要其他人的帮助,而且也得让安东尼的手下准备安排船只了。
  他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要是能多点的话就好了啊。
  他还想回自己的故乡,听说幸存者们已经建好新的村庄,距离殖民地独立已经过了很多年,现在岛上是什么样子的,孩子们还会沿着岸边捡贝壳,做成项链送给自己心仪的人吗?
  萨曼斯涌现出了种错觉,自己似乎回到了儿时的时候,虽然没有这些年来的强壮身躯,却仍然可以正常的行走。
  他将手从墙上收回,稳稳地站在了地上。
  “咔哒。”
  萨曼斯瞬间回过头,骷髅还躺在地上,似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但这奇怪的响动是来自哪里的?
  房间里没人。
  咔哒。
  他看见了。
  萨曼斯瞬间感到寒意浸透全身。
  躺在地上的骷髅的手指竟然敲击了下地面。
  这是什么情况,是他在死亡后会变成无智的亡灵,或者某种疯狂的怪物,还是说他……
  根本没有死去。
  萨曼斯慢慢地转过身,让自己正面对朝向骷髅,要是在正常情况下,他记忆中还有两三句咒语能起到作用,但现在的情况极其特殊,他已经濒临生命的终点,在咒语念完前,他自己肯定会先死。
  有什么办法?
  他抬起手,想要找找有什么东西能派上用场,但他却想起,无论是枪械还是近战器械,自己什么都没带在身上。
  对自己的身体和知识无比自信的萨曼斯,根本没觉得会有天他得依靠这些外在的物品。
  咔哒,咔哒。
  骷髅双手的食指同时在敲打着地板,发出沉闷的响声,在狭隘的办公室里回荡,似乎是在嘲弄着萨曼斯的愚蠢。
  黑暗笼罩了莱琼。
  ‘我应该没死吧?’
  他还能思考,但他切确地感觉到了自己的大脑在融化是的怪异感觉,就像有人把果冻塞进了他的脑壳中,和脑浆混在一起。
  现在可以证明了,灵魂是真实存在的。
  在黑夜的时候,他是没有弱点的不死怪物,虽然刚刚的恐怖体验还在他的意识中残留,但莱琼能感觉到,自己现在的状态,就相当于人类在昏迷的状态。
  他尝试着动了动自己的身体。
  没反应。
  现在他要怎么醒来?
  办公室内。
  萨曼斯看到了地上的手枪,这是莱琼带过来的,他驱使着已经残破不堪的身躯向前移动,停在了手枪面前。
  萨曼斯的身躯已经在临近崩溃,就像是具即将散架的机器,随时都会因为齿轮的松动而变成几堆烂铁。
  他接近了。
  萨曼斯俯下了身。
  他撑住了。
  干枯的手指像是藤曼般包裹住了手枪的黑色把柄。
  他抬起手,把枪口对准了骷髅的额头:
  “这样你总该死掉了吧。”
  砰!
  火星闪烁,子弹正正地打在了骷髅的眉心,留下了个黑色的空洞和满地碎骨。
  “呼……”萨曼斯松了口气。
  但就在此时,骷髅的上下颚慢慢地张合了起来:
  “抱歉,这是我第一次死去。”
  莱琼抬起白骨手臂,挠了挠自己的额头,刚刚子弹留下的洞口转瞬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失去大脑和五官让我难以正常地认知外在环境,我还以为自己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但事实上,我仅仅是闭上眼睛了而已。”
  莱琼说话的同时,骨骼的连接处生长出了血色的纤细丝线,以他为中心交织盘旋,接着肉与血也随其延展而出,肌肉纤维和红润的器官清晰可见,接着几层皮肤慢慢地覆盖在了鲜红的肉体,以惊人的速度完成了重铸躯壳。
  莱琼扭动着脖颈,回应着萨曼斯惊恐的目光:
  “我给过你机会。”
  漫长的饥饿……
  吸血鬼把手伸向萨曼斯,紧紧握住了他的脖子,轻而易举地把他提了起来。
  萨曼斯感觉自己的视线变得模糊,周遭的事物也渐渐在远离,窒息感在压迫着他的心脏和肺部。
  咔嚓。
  突然间,萨曼斯感觉这种窒息感在远离自己,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温暖和舒适的的东西把他紧紧包裹。
  浪涛拍打着岩石,鸥鸟和海鹰在天空下盘旋鸣叫,随着银月海水潮起潮落,贝壳和珍珠被冲刷上岸。
  他听见了大海的呼唤。
  在最深最阴暗的海沟里,他看见了自己的老师和同类们,无穷无尽的深海种族躲在阴影中,让蓝鲸和鲨鱼都心生恐惧,入侵者和外来者曾经唤醒了他们,让他们把惩罚和怒火带到大地上,但现在,他们正望着萨曼斯的灵魂,流露出了潮湿的关切与欣喜。
  ‘欢迎回家。’
  【海裔之血】